考核当日,万里无云,端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
李大兄当值,早就离家了,这回他本想请假回来给李三娘助阵,可李三娘说很没必要,不是什么危险场合,顶多言语难听些罢了,就不需李大兄回来保驾护航了。这金吾卫的职位本也不应总是请假的好,省的与李大兄有龃龉的同僚说他小话。
更别说这回李大郎是要跟着去做模特的,有他在,三五个宵小不在话下,安全性定是有保证的。
再加上医药联盟里可都是要脸的人,断不会有什么人身伤害。
李父、李二兄是一定要去的,李母放心不下也决定要跟着去,说自己在家等消息心里不耐烦。她也是要知天命的年纪了,有她作陪,李三娘和一堆各年龄段的男子呆在一个空间里也不会有那卫道士说闲话。
虽然只有李大郎和李四郎去做模特,但李二郎、李三郎也是想去的,不能厚此薄彼,自然四小只都要带去的。
这就八个人了,实在不少了,一辆驴车都拉不过来。
那样的场合,实在不适合露珠儿这样的幼童去,李三娘也就狠心拒绝了她含着一泡热泪的好像被抛弃的小狗狗眼神,麻烦沈秋娘帮着带一下。
自此家里就留下了李大嫂、李二嫂和小五郎以及露珠儿和沈秋娘,医堂也停诊一天,药柜倒是有李贵和另一个伙计支应着不至于关门。
一辆驴车也就坐四五个人,还得带上李三娘演示需要用到的东西一大框,真真是叫了两辆驴车才够用。
慢悠悠的近半个时辰总算赶到了君又来酒楼,都说这有三层高的酒楼背后是几个官家人,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自这酒楼开起来,可从来没人敢来惹事,唯一一次有个游侠喝多了拿棍子打坏了桌椅,当场就被巡街抓走了。
当然了,如此地方,价钱自然不便宜,可长安城最是不缺有钱人。
一楼大堂散落着十几张桌子,还有几处有那景观遮挡,足以形成一个较为隐私的环境,二楼都是包间,招待的都是有些家底的人,三楼听说是酒楼背后的东家专门给人留的,有钱是其次,关键还得是家里有人做官,官职不低的人才能上去呢。
刚到门口,一个看着就和善的男子就笑着迎了过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厮,见面各自见了礼,这掌柜的未开口就是笑:“贵客临门,贵客临门啊,久等了李医师、小李医师、李稳婆、李三娘子,还有诸位小郎君,快请进,请进。”
李三娘心想,这掌柜的可真会做人,做生意这事儿还真不是谁都能干的,这一般人可做不到见不同的人都能说出不同的好听的花样儿话来。
李家众人一一被迎了进去,那装着几套在仇娘子那里订做的手术外衣、帽子、口罩、布巾子和两大块儿带皮儿猪肉的框子是李大郎给抬着了,本来那小厮想上手搬的,李大郎不放心,还是自己抬着吧。
放器械的篮子是一直都在李母手上提着的,这金贵东西自然是自家人时刻拿在手里才安心。
果然是被迎到了二楼叫芍药的包间,听高老医师说联盟里但凡有事儿,都是在这君又来酒楼二楼芍药房的包间里来聚众公布和商讨的。
隐晦的说是君又来酒楼背后入股的东家里有一个在太医署里官职不低的人。
联盟本就归太医署管理,那自然肥水不流外人田,聚会和商议就都选在了此处。
走到近前,门上画着芍药花,透着雅趣儿,这芍药本就是一味药材,还真挺契合联盟众人的职业的。
进的房来,真不小,两张长桌,周围还有一圈儿椅子,看着能坐几十人,要是挤一挤估计百八十人都能塞下。
李家来的早,屋里一个人都没有。
掌柜的吩咐上了茶,连最小的李四郎都得一杯香茗。
这姓金的掌柜又轻声细语的和李父几人客套了几句,说等有人再来自有小厮领上来,若有什么需求,只管招呼门口的小厮就好。
等金掌柜出去了,李三娘就和李母按着一件手术外衣、一个帽子、一个口罩、两张大小不同铺巾为一份在这屋子里两张桌子各放了一份,自己留一份展示,剩一份备用。
找不良人走后门请宫里大匠打的器械自然只有一份,等到时要展示的时候再拿出来,那可是珍惜物品,少一个弯针李三娘都得心疼死。
李三娘请李大郎去和门口的小厮要两个装着水的脸盆并一些泡好的皂角来,自己从家带了两个猪鬃刷,还是李父提醒的李三娘要是想讲述无菌这个概念,自然是从头到尾都面面俱到的好。
几人正准备着呢,门开了,原是自家人,高老医师和他熟识的都是温和派的几位医师一块儿来了。
李父赶紧带着李二兄和李三娘上前一一见礼,几位医师新奇的看着长桌上放着的一堆白胚布做的手术外衣那些东西。
“怎的李三娘子还带着肉来了?”
这是发现在旁的框子里放的带皮猪肉了,这医师遂就好奇的问了起来。
“哈哈,呆会儿这位医师自是能知晓的,就恕三娘此时卖个关子吧。”
几人还在说话呢,又有一方人被小厮领了进来,李三娘看着面目变得严肃不苟言笑起来的高老医师,就猜测这波儿人估计就是那孙成仁为主的相王派。
这回是高老医师带着李父、李二兄和李三娘上前见礼了,果真听高老医师称为首那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为“孙医师”。
“哟,高医师来的早,可是担心这女娘不成事?”
是大仇了,这一上来就恶心人,可不是有大仇。
“呵,孙医师怕不是早食没来得及吃,脾胃失调,这火气挺旺。我这徒孙的本事不说名扬长安,可实打实的救了两人是不假的,更别说其中还有一濒死之人,几分本事还是有的,不劳孙医师操心。”
自家师祖的面子必须兜住了啊,“见过孙医师,常听师祖提起孙医师一手诊脉开方的本事那是妙手回春。今日三娘献丑了,还请孙医师指教。”
“哼,看看吧。”
好不容易糊弄过去,大面子上过得去就得了,今儿重要的还是从太医署中抽调出的医师为代表的这一派。
孙医师带着几位医师直接去靠里的那长桌坐了,高医师就领着跟着来的几位医师去坐了周围的椅子,把另一长桌空了出来留给太医署来人。
不过片刻,金掌柜亲自引着七八个人进来了。
为首的是一位头上只简单的插着木簪,面容干净无须身穿圆领袍,看着三十多岁样子的郎君,这必是在朝中有官职的人,不然可不是谁都能穿这圆领袍的。
明显能看出这六七个人都是以这人为主,都在这人身后跟着,仅一满头斑驳白发看着和高老医师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和这人并肩一起。
但是仔细看,这老者还是要落后此人半个身位的。
进的门来,之前刚坐下的十几位医师连那孙医师都起身见礼了。
李三娘心想,这派头挺大啊,必定官职不低,且还是有实权。
高老医师一看,直接拉了李三娘上前,“见过孙医监,没成想今日还能引动孙医监前来,不胜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