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班闰引路,回中军大营的路就好走多了,等回到原驻地,他们发现营地基本上已经空了,大军开拔与羌人主力决战去了。他们又去追赶大军,前后九天终于赶上了,仗也打完了。
最终取得最大战果的还是做足了准备的大周,五成羌人地盘归了大周,吐蕃人出力最多却打了最艰苦的几场仗,最后所得仅仅和吐谷浑持平。
“臭小子!几个月不见,又精神了!”一见面封不遗就拍着赵遵的肩膀说,眼神中充满了关爱。
赵遵有些扭捏的向封不遗介绍了蜂,封不遗笑着赠与她诸多礼物:“很好,是旺夫的相貌!赵家香火不旺,望你早诞子嗣,来日回朝皇帝另有封赏!”
大帐中只剩下封不遗和赵遵二人的时候,封不遗脸拉了下来:“孩子,你胆子愈发大了!与藩镇做交易、篡改国书、私自与他国结盟,哪一条落在言官手里都得让你脱层皮啊!你怎么就不考虑后果呢?”
赵遵义正辞严道:“遵儿行事上对得起陛下,下对得起黎庶,从不为自己谋利……”
封不遗大摇其头:“你和你爹一模一样,白付出落埋怨!你是问心无愧,别人怎么想?人人都和你一样大公无私吗?”
赵遵试探性的问:“皇帝伯伯生气啦?”
封不遗叹了口气:“皇帝高兴的很!全天下也就你们父子这么干他不会生气!”
“那……那说明我做的对!”
封不遗一脸严肃:“你不能拿皇帝的信任当成逾制的筹码,毕竟皇帝不是永远都圣明的,玩过头了也是会死的!”
赵遵也有些后怕,自己确实替皇帝下了太多决定,幸亏有封不遗帮衬着没出纰漏,不然朝堂上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小侄以后不敢了!”
封不遗见赵遵接受了教训,语气和缓了下来:“功是功,过是过,你这次分裂了益州马家,极大的削减了令皇帝都头疼的符水道,与吐蕃金格结盟,协助荡平羌叛,随便拿出一件都是一等一的大功劳,回去陛下自然会重赏你,不过有些功劳不能拿到明面上讲,到时候你别心中不平!”
赵遵嬉笑道:“要不要功劳都一样,我玩的可高兴了!”
封不遗叹气道:“玩!你多大了!我可告诉你,苗女的事牵涉到汉苗和睦,你要妥善处置!你母亲要知道你逃婚之后先纳了个异族女子估计要气疯了!”
“别!这事千万不能让我娘知道!”
封不遗大笑着摇头:“真没想到声势浩大的平羌之战就这么结束了,各军屯驻半年倒让你从背后破坏了羌人的同盟,一场硬仗都没打结局令人意外啊!”
赵遵忙道:“我之前给您写的信,您跟陛下说了吗?”
封不遗道:“当然,陛下同意了。此次夺下了羌人地盘统统拿出来让已经归附的三个羌部接管,吐蕃人和吐谷浑以为捡了大便宜,今后让他们和羌人打官司去吧!”
赵遵道:“羌人善变,为了夺回故土一定会和金格、吐谷浑交恶,他们争斗,我们从中调停,拿捏住这三家以后西部无大乱也!”
封不遗道:“打下来的土地交还给羌部这件事在朝中非议很大,军中也多有不理解的,很多人都在抱怨,这些大老粗不是可以轻易说通的,为防夜长梦多我会尽快下令班师,你是打算自己回去,还是过几日和我们一起走啊?”
赵遵想了一下:“离开洛阳已经有小半年了,真有点想家了。”
封不遗道:“你早回去也好,多劝劝你姨娘。”
赵遵心里咯噔了一下:“我表弟他……”
“你表弟处境不妙啊!”封不遗拿出了一份密函是他的线人从洛阳送来的:“看看吧!”
赵遵快速阅了一遍,看完心凉了半截,祁县县令、东郡司马等五位地方官吏在一个月内连番上疏请立二皇子为太子。
“这……这是谁让他们干的?”聪明如赵遵心慌意乱之下竟问出了这种傻问题。封不遗道:“刚开始我还以为你姨娘昏了头,致使外臣试探皇帝的意思,但后来发生的事却令我起疑。陛下收到上疏后大为震怒,派官员侦讯五人,结果四个人在缉捕他们的官吏来到之前便畏罪自杀了,只剩一个祁县县令咬死了一言不发。他只要肯开口,无论谈公还是论私有句话也好,可他一语皆无对抗藐视,陛下也不冷静下令把人给宰了。这样一来朝中议论就大了,这五个人提议拥立二皇子,结果都没得善终。大臣以为这是皇帝冷落二皇子的征兆,原本关系密切的纷纷疏远撇清关系,更无人敢在陛下面前为他们说好话,如今二皇子行市大不如前了。”
赵遵知道自己的姨娘为人要强,城府不及段皇后,但她也是极其聪明的人,皇帝虽然年过五旬,但在他眼里自己春秋正盛,立嗣这件事大臣们都很忌讳,不敢提及。这些年来李夫人虽然使小性耍脾气,但她拿捏的很有分寸,不敢越雷池一步,而今朝廷四方征战,国事繁忙,这时候拿立储恶心皇帝,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去做,何况皇帝的枕边人。
“有人陷害表弟!”
封不遗道:“傻孩子,谁当皇帝对下面的小官吏有什么区别?犯得上用性命去陷害吗?”赵遵被说的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封不遗自言自语的说,“若真能豁出命去争,那所图就不可测了!”
“叔叔,我得马上回去!”赵遵坐不住了。封不遗一把拉住了他:“这时候皇帝在气头上,什么都听不进去,别把自己搭进去了!皇帝是聪明人,火消了自能想明白!”
赵遵慌张的交代了一些事,都没来得及和程煜见一面就带着萧烈和蜂赶路回了洛阳,沿途初春的美景赵遵毫无心情去欣赏,萧烈和蜂受他感染也不轻松。
回到洛阳,赵遵让萧烈先回骁骑军,自己走了小半年,肯定有一大堆事要处理,赵遵把蜂送回家后直奔太后的寝宫。
晌午饭的时候,赵遵仓促而来老太后正在用膳。“太后,泗水侯求见。”
老太后上了年岁,没有食欲,听闻赵遵来了,脸上多了几分神采:“让他进来!”
赵遵见了太后就拜:“太……”
“嗯?”
“奶……奶奶!小孙儿来看您了!”赵遵马上改口道。
窦太后露出了笑容:“臭小子,一年半载的也不来看看老婆子!”
赵遵心中有愧:“奶奶,孙儿是官身不自在,不能像以前一样常来看您。这次孙儿去了趟远门,今早刚回来便来给奶奶请安!”
窦太后摸着赵遵的脸说:“算你有良心,这都是你带来的?”窦太后指着赵遵带来的礼物说。
“孙儿从吐蕃金格王国转了一圈,带回来一些新鲜玩意给您解闷。”
窦太后眼睛看不见,但耳朵好使,赵遵专门挑了一些吐蕃风情的铃铛啊,小鼓啊,还有一些乐器,投其所好。宫中有很多乐师,窦太后让他们试着演奏,但乐师们见都没见过这些吐蕃乐器,又不能违逆太后的旨意,一群大师演奏出的乐曲好像三岁孩童一般。
窦太后被这些古怪、不和谐的声音逗乐了,她一露笑模样,宫女內侍包括乐师脸上都露出了由衷的喜悦,看来老太后很久没有笑过了。
赵遵第一次见窦太后到现在短短数年时间,老人家的身体衰老了很多,恐怕阳寿不多了。
“孩儿,吃饭!”
赵遵道:“奶奶,我不饿!”
窦太后拍了拍赵遵的脸蛋:“老婆子眼瞎,鼻子可好使,闻闻你着一身土气,一准是今天赶回来的,这个时辰能不饿吗?是不是嫌弃是老婆子吃剩下的,来人啊,再叫庖厨重做!”
“不不不,奶奶别生气,孙儿吃……我使劲吃!”赵遵也就不做假了,內侍给盛了碗饭,赵遵几下就扒光了,自己挽起袖子又盛了一大碗,“呼噜噜”的吃的别提多香了。
窦太后听着赵遵扒饭的声音,嘴唇不自觉的跟着动了起来,赵遵见状忙给宫女打眼色,宫女心领神会多给窦太后喂了几口粥。
“娘!”
窦太后虽然没胃口,但午膳绝对丰盛,赵遵在吐蕃天天吃当地煮牛肉早吃腻了,老太后不把他当外人,他就当在自己奶奶家吃饭一样,一手抓鸡腿一手拿调羹喝汤。一回头,皇帝刘衡已经站在背后了,赵遵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场面尴尬至极。
刘衡见到赵遵也很奇怪,身后跟着的內侍宫女见赵遵撸胳膊挽袖子,满脸油花的样子,忍不住掩口而笑。
“都退下!”刘衡屏退了他们给赵遵解了围。
赵遵忙收拾衣服准备磕头,还没跪下窦太后用拄棍敲了敲他的屁股:“哪那么多规矩,去,给他也盛一碗饭!”太后口中的他当然指的是皇帝。
“这……”赵遵看着自己手上的油渍,为难得很。
“朕自己来!”刘衡自己盛了碗粟米坐在窦太后膝前夹着赵遵吃剩下的菜肴吃的很香。
赵遵手足无措,刘衡指了指窦太后身边的空座:“这么多菜肴朕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做臣子的不该为君分忧吗?”
赵遵真服了这对帝王母子了,皇帝的话就是圣旨,那就吃吧。赵遵继续吃他的大席,可刚吃了没几口,窦太后和刘衡都笑了,特别是刘衡乐的碗都端不住。
“哈哈哈,你啊,和你爹一样,闷头吃饭卖命干活!慢点吃,让外人看了好像本朝管不饱你饭一样!”刘衡笑着说。
“啊?”赵遵彻底蒙了。
窦太后笑弯了腰:“皇帝的命好,人家父子两代为你卖命,吃点好的怕啥!”然后关爱的拍了拍赵遵的手背,“大周朝幅员万里,百姓千千万万,事太多了!以后行事分个轻重缓急,不要事事亲力亲为。听说你跑去益州搅了个天翻地覆,又去吐蕃周旋于诸夷之间,多危险啊!费了那么多力气没人瞧见,算不上功劳。以后远离朝廷、可急可缓的差事让皇帝派别人去干,咱只捡轻省的事干!”
刘衡苦笑道:“娘,朕也护犊子,可这小子抢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