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子没想到碰上了硬点子,撒腿就跑,可没跑几步就被赵遵揪着后衣领子拽了回来。他见跑不了,耍起浑来,想拿大话吓阻赵遵,怪眼一翻,撇着嘴道:“小子,不想活了!老子是……”
“啪!”不等话说出口,左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娘的,你敢打……”
“啪!”右腮帮子上又挨了一下,这一巴掌更重嘴角都给打开了,鲜血直流。
小胡子终于学乖了,捂住脸蹲在了地上。赵遵见已经杀了他的气焰,才开口道:“这两巴掌是教你怎么做人!嘴巴再不干不净的,打碎你的牙!听见没有!”
小胡子不敢吭声,点了点头表示听懂了。赵遵又道:“我且问你,为何当街打人,不知道王法森严吗?”
小胡子的腮帮子肿起老高,说话都不利索了:“这个人偷了我们主人的东西,我们才……”
赵遵怒道:“即便偷东西,只把人扭送到官府便是,岂能乱用私刑!”
小胡子不服气的说:“这小子又穷嘴又硬,赔也赔不起,所以才打他一顿出出气!”
赵遵知其在胡搅蛮缠,转而问他这个女的又是什么人,小胡子忙道:“这是我们家丫鬟,私跑出来,我奉主人之命把她带回去!”
那少妇没见过什么世面,被吓坏了,只知道哭泣。小胡子见一个苦主昏迷不醒,一个言语不清,露出了狡黠的坏笑,低声道:“这位朋友,咱们都是体面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犯不上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坏了和气,是吧!”
赵遵可不吃他这一套,低声威胁道:“这个女的我相中了,归我了!你再敢啰嗦,我抠瞎一双眼!让你当个瞎子!”
小胡子被赵遵的话吓得一缩脖子,不知怎么地,他觉得面前这个翩翩公子虽然长得文静,却真的是说得出做得到,自己再敢多说一句就要倒大霉了。
赵遵见震住了小胡子等人,俯身在少妇耳边说道:“大姐,你们跟着我!”
美少妇虽然没主见,但看得出赵遵是真心帮他们,擦干眼泪帮赵遵背起了书生。赵遵分开众人,背着伤着走进了旁边的小巷。
小胡子和一众恶汉眼睁睁看着赵遵离去却不敢上前阻拦,眼见赵遵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巷尾了,其中一个机灵点的恶汉对小胡子说:“管家,这……这回去方法交代啊!”
小胡子这才回过神来,扯着嗓子喊道:“哥几个是大司马府的,今儿认栽了!朋友,敢不敢报个字号,咱们来日方长!”
赵遵头也没回,说道:“我叫赵遵,想报仇只管来找我便是!”
恶汉们见赵遵走了,纷纷围到了小胡子身边,一个脸上长痦子的大汉对小胡子说:“管家,咱们追吧!”
“啪!”“追你大爷!”小胡子狠狠给了他一个嘴巴,“快回去报信!”
再说赵遵背了受伤的书生刚走出巷子,便被一个武士模样的汉子拦住了。赵遵见来人腰间悬剑,便加了小心,只见武士恭恭敬敬一抱拳说道:“壮士请留步,我家主人目睹了壮士救人的经过,对您的人品和武艺十分佩服,愿倾心相交,还请壮士马车中一叙!”
赵遵看了一眼武士所说的马车,车厢上镶金嵌玉十分奢华,车主的身份一定不一般,这个武士却是个普通的壮汉,比刚才自己打的那些强点有限,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然而自己背着一个重伤之人,又不知来人的底细,不敢冒然接近。而且此人目睹了书生被打的全过程,却麻木不仁未曾出手相救,相比也非良善之辈,不见也罢!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相交不必了,还请你家主人路遇不平拔刀相助,末要作壁上观!”
赵遵这话说的软,实则损的厉害,武士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赵遵可不管他如何难堪,背着伤者就走,可当他从车边经过的时候,车窗轻轻的撩起了一道缝,一个文静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这位少侠,你恼我袖手旁观,不愿与我结交,这个不打紧,可你背上背得这位公子伤的可重啊,如不赶紧医治恐性命不保!”
赵遵一愣,心说此人说说的一点没错,自己背着书生一路颠簸,步子迈得大一点他都疼得哼一声,再折腾一会恐怕真的要出人命了,拿自己这一番见义勇为就白费力气了。
车上的人看出赵遵动摇了,又道:“我未出手,非无仁爱之心,实因本领低微,如今希望可以补救,让我的车载你们一程吧!”
赵遵点了点头:“那多谢啦!”说罢赵遵背着书生上了车,当车门打开的时候,赵遵和车里的人四目相对,赵遵呆住了,和自己对话的这个人太俊了!穿一身青衣,瘦长脸,尖下颌,细眉高鼻,眉宇间带着三分英气。年龄约莫比自己大一点,个子几乎和自己一样。
赵遵自认为自己相貌已是不素,可比这人可差远了,对方见赵遵盯着自己的脸看个没完,不由得有点羞臊。赵遵见对方变了颜色,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尴尬的笑了笑,把受伤的书生安置在了车上。
这架马车虽然奢华,但平时最多只能载两个人,如今车里躺了一位,那美少妇再坐进去就没地方了。
赵遵和这个俊美的轻易少年只得步行跟随,武士驾着车穿街过巷来到了城南一处僻静客栈,没走前门直接把车驶进了后院。
赵遵和青衣公子刚把书生架出马车,店老板一看,脸色就变了:“哎哎哎,我说几位,这大白天的怎么拉来一个死倒!这也太晦气了!伙计,这人不让进啊!”
“嚷什么!”青衣公子从袖中取出一块金锭扔给了他,“开一间上房,再去把最好的郎中请来!”
店老板刚刚还吹胡子瞪眼的,可以看到金子立刻换了模样,点头哈腰的说道:“好说好说!伙计把客人请到天字第一号客房!再去请……算了我去郎中!”
青衣公子和赵遵架伤着上楼,店老板笑眯眯的拿着钱去请郎中,经过大门口的时候,驾车的武士低声的说了句:“别乱说话,不然烧了你的店!”店老板吓得连连称是。
几个人来到房间里,赵遵把书生放在床上,为其检查了伤处,发现他胸口有几处变形,估计是肋骨被踢断了好几根。赵遵火就上来了,这帮人太狠毒了,早知道教训他们的时候该下重手了。
不一会郎中便请来了,见了书生身上的伤也是一皱眉,他赶紧撕开书生的外裳,位置止血包扎服药,又安排小伙计去药铺拿药,熬制,又亲自给他喂完了药,这才松了口气。
“这位公子受伤虽重,然已不致命!”
听了郎中的话,赵遵终于放下了心,又拿出钱来谢过郎中,并央求其尽心医治伤者。赵遵和青衣公子守在书生床榻前,一直到黄昏未见其醒来,虽然关心,但与一女子共处一室于礼不合,只好告辞离开了客栈。
街口分别之时赵遵对青衣公子深鞠一躬:“小弟口无遮拦冲撞了兄长,还请见谅!”
青衣公子笑道:“贤弟侠肝义胆,快言快语,我怎么怪你!”
赵遵点头道:“贤兄真乃性情中人,我叫赵遵,兖州人士,还不知贤兄名讳!”
青衣公子犹豫了一下:“我……我叫刘澜!长安人士!今天天色已晚,来日再会!”
赵遵抱拳道:“再会!”
二人这才分手。
之后赵遵每天都到客栈中看望,可连着五六日书生都在昏迷之中,郎中尽心的照料让赵遵安心不少,因屋中有女眷,不太方便,赵遵守在院中以防坏人找上门来,那位刘澜公子却始终未曾露面。
直到第六天,赵遵因为府中有事耽搁了时间来得晚了,他推开客房第一眼看到刘澜站在窗前,再一眼看到了书生正靠在美少妇身上吃药。
赵遵见人醒了,心中那个高兴劲别提了,几天来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
赵遵的到来吸引了屋中所有人的注意,美少妇在书生的耳边低声念叨了几句,那书生面上顿时露出的肃穆之色,挣扎着爬了起来就要磕头。
“不必不必!”赵遵连忙上前搀扶,但书生异常坚决的说道:“救命之恩恩同再造!安能不拜!”说这个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由于牵动了胸口的伤,疼得脸上冷汗都下来了。
郎中见状在一旁说道:“头等你好了再磕不迟,二位,伤者需要静养你们别打扰他休息了。”
赵遵安慰了他几句,让他不要为房钱和药钱担忧,安心养伤,然后便和刘澜一起告辞离开了客房。不巧的是天公不作美,竟然在这个时候下起了大雨,刘澜见赵遵未曾携带蓑衣斗笠,于是邀请他与自己同程马车离开。
赵遵欣然答应和刘澜拦腕登车,那名武士驾车离开了客栈。
今天刘澜坐的马车不想那天那么招摇,一点都不起眼,两个人对面而坐,膝盖碰膝盖,显得非常局促。
“赵兄弟今天来的晚了!”刘澜看着赵遵高深莫测的说道。
赵遵一笑:“还是刘兄聪明,早知道也让店老板给送个信了,也省的白跑这么多趟了!”
刘澜摆手道:“这才显得赵兄弟有君子之风嘛!”
赵遵略一迟疑,才问道:“我观刘兄,举止优雅气宇非凡,相比出身高贵,不知刘兄做何营生在哪儿高就?”
刘澜答道:“刘某家世代经商,略有家资,让赵兄弟见笑了。”
赵遵说:“原来刘兄是世家大族之后,难怪如此风流!”
刘澜笑着说:“赵兄弟也非池中之物,好像非长安人士吧?”
赵遵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乃兖州人士,祖上留下些田产,靠收租为生!”
刘澜听罢大笑:“收租?想必赵兄弟家的田地不会太少吧!”
二人聊了几句,负责驾车的武士突然喊道:“已经到朱雀大街了,赵公子,你家在何处啊?请告知路途!”
赵遵说道:“停吧,我看外面雨小多了,我想走几步!”
刘澜掀开车窗看了一下外面如幕般的雨帘,又看了看赵遵,赵遵好不尴尬。不过刘澜并未说破,拱手道:“既然如此,那赵兄弟请便吧!”
赵遵站在雨幕中看着远去的马车,五味杂陈,刘澜是个谜一样的人,他的身份绝非商人这么简单,而自己又不愿意暴露身份,两个人各怀心事,只能是君子之交。
赵遵走远后,驾车的武士忍不住沉声对车内的刘澜说道:“主人。这小子太不识抬举了,理他作甚!”
刘澜轻叹了一口气:“哎,萍水相逢,又是在那种情况下相识的,他怎能轻易和我推心置腹,何况我也做不到真的坦诚相待啊!彼此有所保留也好!”
武士道:“您倒是很在意这小子啊!要不要我去查查他!”
“不可!他的功夫非常棒,你跟不住他,反而会引起他的烦感!”
武士说道:“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过能得到您赞赏的人还真不多,这个赵公子和他比谁厉害啊!”
刘澜深吸了一口气,疲倦的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马车驶离了朱雀大街,来到了一条幽静的巷子里,一座宏伟的宅院在雨幕中显得有些凄冷,一座座亭台楼阁都灰蒙蒙的。
马车从侧门驶入,刘澜下了车顺着连廊来到一座雅致的小楼中,刚迈步进门,一个身穿华服的老者正背着手站在楼梯旁等他,刘澜有些吃惊,但很快平静了下来,低着头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这时老者半闭着的眼睛突然睁了开了,露出两道冷光,低声的说道:“澜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应该学着安稳了,不让整天让你父亲担心!”
刘澜只是停顿了一下脚步,没有作答,快速上了楼梯。
老者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赵遵为了让受伤的书生好好疗伤休息,一连五天没有登门,等再次来到客栈的时候,也巧正好和刘澜在门口碰上,两人一齐进了客房。
书生的伤轻了不少,已可以独自坐在榻上了,而且精神渐渐饱满了起来。
“两位恩公!”书生见到二人,脸上立刻浮现出了感激的笑容。刘澜见状抚掌笑道:“兄台恢复神速啊,真是可喜可贺!”
书生哀叹一声:“哎,贱命一条,劳烦二位挂牵了!”
赵遵在他背后塞了床被褥,让他坐得舒服些,刘澜给倒了杯水,问道:“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哪里人士啊?”
“哎呀,是我糊涂,竟忘了把贱名告诉两位恩公!”书生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在下名叫段松,成都府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