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你想起什么来了!”
晁景打着哆嗦说:“这是粮曹衙署调拨转运物资专用的口袋,里面装的是……是烽火台用的狼粪!”
“好,认得就好!一月前大青山烽火台最后一批物资是你押运的吗?”
晁景并不否认:“一月前我接到上峰的委派,带领十名弟兄押运烽火台所需物资,有详细备案,可在文档中查到。”
蒙面人把物资清单甩在了他的面前:“这份清单我见了,但我看不懂!”
晁景眼珠一转,低声道:“那是书吏办事不利,记录不详,和在下无关呢!”
蒙面人笑道:“是啊,三伏天送薪柴,你说巧不巧,木炭里竟然掺一袋子放了毒药的干狼粪!”
“竟有这事,在下实不知啊!我只是个差官,物资出库数目核对是文吏的事,运送物资上山都是民夫做的,可能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晁景背后的一个蒙面人冷哼一声:“哼,你倒推得干净!文吏不过是个摆设,做个交接走个过场罢了,出库运送的事还不是你说了算,押运的差役和民夫哪一个不听你的安排!出了这等鱼目混珠的事,你竟然说不知道!你可知这袋子有毒的干狼粪间接害死了多少人?”
晁景一个劲的哈腰点头:“哎呀,晁某有失察之过!太大意了,真是……”
为首的蒙面人看透了晁景的心思,烽火台守将韦闯和一众官兵全部阵亡,文档手续又俱全,只要自己咬死不说,别人只能怀疑,却定不了他的罪,于是百般抵赖。
“晁景,有时候装傻充愣并不是明智之举,人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言毕晁景背后传来了抽刀的声音,晁景咽了口涂抹:“你杀了我也没用,这样你们什么都得不到了!”
奇怪的是背后的人却提着刀走向了另一个方向,晁景立刻明白了过来,发了疯似的挣扎着要站起来,被另一个人一脚踹得趴倒在地。
蒙面人一脚踩住了最大那个口袋,口袋里的东西立刻扭动了起来、
“不要啊!”晁景被人踩住后背,无法动弹,只能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蒙面人却无动于衷,他突然一刀扎进了口袋,又用力搅了几下,口袋立刻剧烈的扭动了起来,显得非常痛苦,鲜血瞬间染红了整个口袋。蒙面人扎了一刀似乎还不过瘾,又蒙扎了几刀,直到口袋一动不动了才罢手。
“啊!”一声惨叫,当然不是口袋里的东西发出来的,而是晁景的悲鸣,他拼命的挣扎,蒙面人几乎压不住他。
那行凶的蒙面人抽回刀,嗅了嗅刀身上的血迹,冷冷的说道:“好叫你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求求……求求你……”晁景瞪着猩红的眼睛苦苦哀求。
蒙面人摇摇头:“还不够!血债要血偿!”说罢一刀扎进了另一个口袋,登时鲜血迸流。
“啊!”晁景再次惨叫一声,几乎吐血,蒙面人没有离他,甩了甩刀上的血站到了最后一个口袋前面。
晁景彻底崩溃了,以头杵地,咣咣磕响头,磕的满脸是血:“杀了我吧,求你们了,让我死,让我死!”
为首的蒙面人道:“让一个人明白的道理真难啊,肯说了吧!”
“说,我什么都说!别……别再……”
压住晁景的人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晁景重新跪在了地上,眼睛却盯着墙角那三个口袋。
“说吧,天快要亮了!”
晁景略微一沉吟:“还请提示一下,从何处说起!”
“就从那个在清单上写下‘薪柴若干袋’的那个人开始讲!”
晁景把头一耷拉:“唉,不是晁景出卖朋友,实在是……,在云中郡能修改军需物资行文的只有三个人,太守、粮曹司马和参军,这份清单是太守府的文吏起草,但最后一行‘薪柴若干袋’却是参军尚之敬填上去的。”说出尚之敬名字之后晁景好像轻松了许多,“我与尚之敬乃是光屁股的交情,又都在衙门里当差,所以十分要好。和我不同,尚之敬的家境十分贫寒,能做到参军之位,全靠自己十几年没日没夜的努力做事,把头发都熬白了。可自从当上这个参军之后,以前生活节俭的他突然变得爱财起来,贪婪的令人害怕,不停地利用职权敛财。粮曹是最有捞头的衙门,尚之敬当了参军之后就偷偷做起了以次充好、倒卖朝廷米粮布帛的勾当,发了大财!一个多月前的一个夜里尚之敬突然跑到了我的家中,神色极是慌乱,他告诉我,自己倒卖物资的案子发了,有人掌握了他犯罪的全部证据,一旦把这些证据交到叶太守那里,尚之敬必死无疑。说实话听到这个消息,我也很怕,因为尚之敬倒卖物资的下家多是我介绍的,而且我利用职务之便没少帮他们打掩护,也跟着捞了不少好处,尚之敬一旦倒台,我肯定也难脱关系。就这么惴惴不安的过了几日,抓住尚之敬把柄的人找到了他,答应只要尚之敬替他办成一件事,就把罪证交给尚之敬,保证以后都不会再纠缠他。尚之敬走投无路只得应允,这件事便是偷偷在送往烽火台的补给里夹带一袋动了手脚的干狼粪。尚之敬在物资清单中加上了薪柴一项,而我则趁交割物资混乱之际偷偷调换了一袋干狼粪,并按照对方要求的解开了那口袋子的封口。我虽然感觉这么做不妥,怎奈上了贼船只能……只能昧着良心去做了。果然不久后‘平安火’灭了,守军全部失踪,我心知这肯定和我们做得那件事有关,我怕得要死,找尚之敬商量,尚之敬说守军失踪死无对证让我守口如瓶,只当没有这事,前几天匈奴人来犯,大青山守卫几乎全部殒命,我还以为这事就算这么过去了,没曾想……唉!”
“说出你的同党?”
晁景交代了几个人,有库房的看守、书记和押运的官兵,总共九个人。蒙面人一一记下:“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袋干狼粪是谁给的?”
晁景摇了摇头:“在这件事中我只是个小角色,要做什么、怎么做都是尚之敬向我传信,幕后主使我也曾问过他,但尚之敬说知道的越少越好,始终不肯告诉我。真的,我真不知道!”
蒙面人让他在供词上画了押,确认无误后对自己的同伙使了个眼色,给晁景松了绑。
晁景被松开后顾不上擦一把脸上的血,两步冲到墙角,伸出颤抖的双手想去解开口袋上的绳子,但手举到一半他犹豫了,又缩了回来,如此反复几次才咬着牙解开了扎口的绳子。
口袋打开了,原本提心吊胆已经绝望了的晁景呆住了,袋子里竟然装着一只绵羊,口中塞着一团麻布无法发声,此时身上被捅了几刀血都流光了。
晁景忙又解开另一口袋子,里面是一只小一些的绵羊,晁景这下明白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捂住眼睛痛哭了出声。
蒙面人解开下了脸上的黑纱,露出了英俊的脸庞:“罪不及孥,你的妻子儿女都在安全的地方,不会受到牵连的,不过你要对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晁景认出了这个年轻人,他是大青山烽火台一战的英雄,好像姓赵。
“栽在你手里,晁某不冤!”
陈铎和东野志也解下了面纱,三个人压着晁景直奔太守府,叶太守看着晁景的供词,气的浑身发抖,咬着牙道:“反了反了!这些朝廷的叛逆,蛀虫!该杀该杀!”
“太守息怒,当务之急是尽快抓住尚之敬问出背后主谋,再将潜伏在城中的反叛一网打尽!”
“对对对,赵先生说得对!来人呐,请司马将军速派兵捉拿尚之敬及其党羽不得有误!”
尚之敬做着梦就被城防营抓了来,在府衙的后堂,叶太守亲自审讯,尚之敬见到晁景便知事已败露,还没受刑便全招了,要挟他附逆的主犯竟然是叶太守最得力的副手,长使徐守辉!同时又供出了几名官府要员和军中的将校。
叶太守看着逆党的名单,呆坐在了当场,念叨道:“天呐,天呐!这云中郡我还能相信谁!”
赵遵也没想到反叛的势力会如此大,他们不但渗透进了官府,甚至控制了相当多的一部分军队,这要是处理不当走露了风声激起兵变,其危害不亚于匈奴入侵!
叶太守低声问赵遵:“赵先生,城防营的官军不少已经附逆,调动他们已经不安全了,你看……”
赵遵沉吟了许久,突然他想到了一支可用之军,于是和叶太守耳语了几句,叶太守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妙哉!速去调第八团痊愈的士兵按图索骥捉拿叛逆!”
第八团全体官兵被奸人所害,三百余人悉数中毒,卧床二月余,如若云中郡只剩一支队伍未参与反叛,那非第八团莫属!虽然战斗力可能受到不小影响,但忠诚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半个时辰后第八团集结完毕,这些人莫名其妙被人下毒在床上躺了两个月,一肚子邪火正没出发呢,听说要去抓那些陷害他们的歹人,一个个嗷嗷直叫。当兵苦啊,平时最恨那些作威作福的官老爷了,如今总算逮着机会了,抓住之后不由分说先一顿胖揍,打着这些朝廷命官哭爹叫娘一片哀嚎。若不是太守三令五申要抓活的,恐怕得有几个短命鬼要死在这群阿兵哥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