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茂道:“赵大人是怎么了,怎么处处针对纪大哥,纪大哥这么大本事去看大门,这……这也太屈才了吧!他怎么想的啊!”
孟固立刻制止了:“不要非议上官!赵大人不是寻常人,他做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只是不说破罢了!”
孟固的副手杨瑜道:“赵大人上任之初就严令我们不准私斗,他可能比较忌讳这个事,因此迁怒纪大哥,没事,过一阵子就好了!”
尤茂的副手是个叫李寅的人,他不怎么说话,这时不忿道:“不让别人私打斗殴,可他怎么能一次接受两个人的约战?言行不一、双重标准怎能服人!”
众人听罢都不再言语,各想心事。
赶走了搅局的丁须,又迎来了纪許回归,本来挺高兴的事因为赵遵发威,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丞相亲自过问、顶头上司郭真斥责,使得匈奴奸细案成了当务之急。
众将分成两列垂手站立,等着赵遵发号施令,然而赵遵就那么坐着,阴沉着脸半天没有说一个字。
众将心里没底,却也不敢问,局面僵持了足有半个时辰,赵遵突然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各司其职,散了吧!”
众将全傻眼了,一齐看向周宾,周宾示意他们先退下,“限期十日,你不急吗?”柳絮又惊又气。
“急!”
“急,你还把人都打发走?这个案子有多复杂,牵涉有多广,你不是不知道!不合众人之力是破不了案的!”
赵遵突然表情古怪的看向她:“你告诉哪个人可用,哪个人不可用?”
柳絮让他看的发毛:“你……你什么意思啊?”
“我不想再次被人出卖,所以我谁都不信!”
柳絮惊呆了,她明白赵遵的话意,她惊慌、气恼,可她无法反驳。说完赵遵把官服一脱:“我有事要办,官署里只要不是特别紧要的事,你们两个处理便是!”说罢转头就走。
柳絮急忙追了出去:“你不能单独行动坏了规矩!”
赵遵回了一句:“那是以前的规矩,现在我是骑都尉,规矩我来定!”
柳絮僵在当场,这一刻她已经无法控制局面了,赵遵收回了权力掌控了一切!
周宾拖着残腿走了出来,看着赵遵的背影似有意似无意的说道:“年轻有为啊,只是不知道这一股血涌之气会给我们带来荣耀,还是灾难!蝼蚁啊,命运终究是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柳絮打了个冷颤,看向周宾,周宾却摇着头苦笑着回去了。
小小的一个骁骑军,远离中枢平日里不那么起眼,却在京畿之地掌握着一定兵权,又能接触到核心秘密,各方势力都渗透进来,获取想要情报。骁骑军明里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各方势力都在关注着他。
赵遵身着便衣走过数个街区,来到了一个气派的大官署门前,他来是为了直面一个人。
“这里是虎贲军重地,闲人莫近!”赵遵离得大门近些,守门的卫士立刻吼道。
“我是骁骑军都尉赵遵,要见你们关将军!”
“赵……”卫士听过赵遵的名字,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说道,“赵都尉稍候!”卫士跑进去通禀,不多时就跑了回来。
“赵都尉,我家将军在二堂等您!”
“多谢!”
虎贲军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强军,是皇帝的亲兵,虎贲中郎将关樾以下所有官兵都是精挑细选的强者,虎贲军也常以皇帝卫队自居,高傲甚至傲慢,但他们有傲慢的资本,只要有虎贲军参加的战事,无一例外都斩获头功,关樾更是有直逼吕翔当年的豪气,各级官员对他们也高看一眼,因此虎贲军在两京的营房和办公官署都超过一般。与其相比骁骑军那点小地方简直不值一提。
时隔近一年,赵遵终于再次见到了那个令他感到有巨大差距的强者,虎贲中郎将关樾。自从见过一面后,赵遵就把他作为了超越的对象,然而一年过去了,赵遵感觉和他之间的实力鸿沟没有一丝变化,关樾深不可测!
“赵将军!”关樾非常亲切的招呼赵遵坐下,“关将军!”赵遵的恭敬也非作伪。
关樾笑着说:“赵将军的庆功宴我当时有公务在身没有到场,甚是遗憾,本想过几日邀赵将军过府饮酒,没想到今日贵客登门啦!”
赵遵陪笑道:“与关将军的威名相比,赵某那点小功劳简直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关樾说,“不尽然吧,这些天赵将军南征的功绩被无数人提及,昨日又以一敌二大获全胜,关某的耳朵都磨出茧子来啦!”
关樾言语生动,表情也很好玩,赵遵不禁莞尔:“关将军,小弟也不想出这种风头啊,实在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啊!”
关樾道:“对此我深有体会,哪个衙门口没几个扯后腿的少爷羔子,只是老弟你运气差碰上丁须那厮,真是棘手、头疼!难得你有这等魄力和手段,既解决了丁须这个大刺头,还让他有苦难言,不错,真是不错!”
赵遵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来见关将军正是为了此事。”
“哦?”
赵遵道:“闻达与丁须合谋重伤我骁骑军的右监纪許,实在可恶,我当众折辱了他,给了他一个教训。但闻达毕竟是关将军麾下虎贲军的军官,我这么干有损虎贲军的军威,因此我是特地来向关将军请罪的。”
关樾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赵将军严重啦!说实话,我早就想收拾闻达这家伙了,只是这厮比丁须圆滑得多,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收拾他。这次赵将军帮我教训了他,我还得谢谢你呢!”
“关将军不用拿好话安慰我,我是诚心的!”
关樾道:“我也是诚心的,闻达弃剑服输颜面扫地,如果他还知道三分廉耻,虎贲军还给留个席位,若是继续我行我素,关某就让他滚蛋,爱上哪去上哪去,虎贲军不留啦!”
二人相视一笑,关樾道:“日近正午,我看就别走了,留下来喝两杯!”
赵遵道:“我也想啊,可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呢,不干不行,干了闹心啊!唉……”
关樾一直把赵遵送到大门外,语重心长的说:“成立骁骑军这件事在朝堂上争议很大,贪污受贿、横行霸道这样的罪名在公卿大臣眼中不叫犯罪,皇帝最多斥责一番不会因为这点罪名严惩功臣,但骁骑军要查是通敌叛国、图谋篡位等危害社稷江山的重案,这点罪名哪一条都是皇帝不能容忍的滔天大罪,沾上一条就得抄家灭门!骁骑军成立之初困难重重,各官府先是不肯出人,等明白过来了又拼了命的把心腹往骁骑军塞,骑都尉一职更是争的不可开交,这也是官位空缺两年而不定的原因。如今你坐上了这个能决定一个家族命运的官位上,以后不能指望其他官员真心帮你,你手下的那批人各个手眼通天,却不一定和你一条心,不出事的时候还好,一旦哪个案子牵涉到了他们背后的势力,那就是难说喽!”
赵遵听了颇为动容:“多谢关将军提点,小弟茅塞顿开!”
关樾一笑:“你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这点,我只是提醒你一句别吃了小人的亏!你刚入京任职咱哥们以后长着呢!”
赵遵大战丁须闻达那天,虎贲军出动一支小队帮助维持秩序,关樾就混在这群人当中,他目睹了场上发生的一切,他高看赵遵一眼,是因为赵遵展现出了令人敬畏的实力。
赵遵与关樾交谈中发现关樾长得粗壮,但他的心思却细腻如发!二堂中署名关樾的那些字画说明他是一名文韬武略兼备的帅才!
刘氏宗亲子弟六岁入学启蒙,一直到成家之前,每天都要勤学经史文典,治国兴邦之道,管理这些宗亲学子的官员称为监学,如今的监学乃是大皇子刘焱,他既是官员又当学生,与众多亲族兄弟在一起。
能教导皇子宗室的自然都不是普通人,要么是天下闻名的饱学鸿儒,要么是各官府的优秀官吏,不但教育他们培养良好的道德品行,还要学习如何治理国家,掌握国家运行的基本程序。十二岁开始学习骑射技艺和兵法韬略,强身健体的同时还要知兵懂战!可以说刘家皇族的少年们心性不同,但没有昏庸孱弱之辈。
今天上午最后一讲的老师是博士官章军,章军四十岁上下,少年游学,是个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饱学之士,皇帝专门指派他来教导刘家的少年郎们。
章博士准备了一份百年前的旧档,开始了口若悬河般的演讲:“一百多年前天下处于混战之中,经过多年的攻伐北方渐渐形成了齐国魏国并立的局面,两国实力相当战事旷日持久,百姓民不聊生。在两个大国夹缝中存在着几个百里小国,大国尚难自保小国的处境更加艰难,他们只能依附两个大国苟延残喘。徐国便是其中最小的一个,小到可怜,一个国即一城,一城便一国,但徐国地处险要是兵家必争之地,双方无论谁主动开战必须借道徐国,所以两大国争相拉拢徐国,徐国国家左右逢源捞了不少好处。前魏永昌五年,也就是灭齐前的五年,齐国纠集徐国在内的五个国家倾全国之力西进誓要一举灭魏,双方鏖战了半年有余,死伤十数万将士,齐国最终没能扣开关中大门,至此齐国的国力急转直下。大战之后双方忙于休养生息,罢兵止战,短时间内不会再起战事。转过年来徐国一带大旱颗粒无收,徐国国君急派使者到齐国借粮,齐国已自顾不暇断然拒绝了徐君的请求,徐国国君走投无路只得向魏国求粮,诸位,你们说说,这个粮该不该借给徐国?”
刘永第一个站了起来:“不借!”
“为何?”
“原因有二,其一,大战之后国库空虚,魏国也没有余粮,此时借粮等同于资敌!其二,徐国国君是一只喂不饱的白眼狼,肯定有借无还,狼吃饱了是要伤人的,说不定掉回头来打恩人!因此不能借粮!”
不少人都支持刘永的观点,章博士看了一圈,最后问刘焱:“大皇子,你怎么看?”
刘焱道:“章博士,我觉得粮该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