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伤害她!”
赵遵收起了宝剑:“官话说的不错,明明是汉人却装成苗人住在苗寨几十年,阿林叔你有点意思啊!不过,你可以装不会说汉话,但耳朵可骗不了人!”
“我是汉人,但在苗寨住的久了早把自己当成了苗人,汉苗在这几十年里冲突不断,若让他们知道了我汉人的身份,我们就得被赶出去流浪!”
赵遵找了块石头一坐:“我能体谅你,一个汉人熟悉我父亲的一切,隐藏在他修建的苗寨里二十年,你是我爹的部下吧!”
阿林叔瞪大了眼睛:“你……”
萧烈摘掉了蒙面的黑布:“左将军建苗寨到他去世整整十年时间,你一直留守在苗寨必是左将军的亲信,见了少将军你竟然连夜出逃,老小子,你心里有鬼吧!”
“我……”阿林叔被萧烈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遵逼到了他的面前:“我父亲交给你的任务呢!”
阿林叔全身发起抖来:“我对不起左将军的嘱托,我……”
“那人呢!”赵遵揪住了他的领子。
阿林叔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多年前官府派兵清剿附近的匪盗,与苗民发生冲突死了很多人,他中箭死了!”
萧烈吼道:“不可能,人死了,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本来我想回去向左将军请罪,可听到消息说他阵亡了,只能留在当地娶妻生子,以为这辈子就这么忍了,可白天见到了少将军,我知道您肯定还是为那事来的,我有辱使命您不会轻饶我的,我这才连夜出逃。”
阿林叔一番话说得合情在理,萧烈信了九分,叹了口气看向赵遵,看他的意思。
“二哥,剁了这女人一只手!”
“不要,是我辜负了左将军的重托,错在我,剁我……剁我!”阿林叔拼命挣扎,被萧烈踩在了地上还在扑腾。
赵遵突然笑了:“是她!”
阿林叔和女人都呆住了,赵遵把二人从地上拉了起来:“知道自己哪儿露馅了吗?是她看见我之后的表情,和你的解释!”
萧烈看了看那女人,对赵遵说:“三弟啊,你这有点神啦!”
“说出来不值一提,我当时用一句‘好久不见啦’诈出你们夫妻的汉人身份,她见到之后的恐惧超出了一般,你解释说是因为她把我当成了亡父,可在那之前你还在向我询问我父亲的情况,这前后的出入告诉我,你在撒谎!她的恐惧像一只逃脱了套索的野兔又撞上了猎犬!她就是我父亲让你保护的人!”
赵遵仔细看了她几眼:“我父亲为了看住你不惜建了一个寨子,他甚至不敢把你留在汉地,我很好奇你的身份!”
“少将军,你和你的父亲一样聪明,你猜的一点都不错!”女人开口了。
阿林叔低下了头:“少将军,我是你父亲的卫队长!当年他和中行鄢一起出使匈奴获悉中行鄢有一个妹妹流落到了蜀地,从匈奴回来之后他便带着我在蜀地寻找,足足找了九个月终于找到了阿云!中行一族被流放的时候她刚会走,押差嫌带着她累赘便把她卖了,我们找到她之后,你父亲思量再三没有告诉皇帝,而是秘密把她送到了这里,我们修寨子的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给阿云一个生活的地方。后来你父亲离开了,把我留下来照顾阿云,日子久了我们有了感情,在……在一起了。再后来我得知了你父亲的死讯,本以为阿云终于摆脱了身份的束缚,没想到命运还是和我们开了个玩笑。”
“你……你是中行鄢的妹妹!”萧烈感到不可思议。
中行云凄惨的一笑:“这个姓氏给我的只有灾难!流放、流浪、监视!我只是一个用来制衡那个我只听过名字的哥哥的一个筹码!不过老天对我不薄了,让我和林哥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少将军,你带我走吧,不要为难林哥。”
“不不不不……”阿林叔快急疯了。
赵遵挠了挠脑袋:“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们怎么先给我下定义了!我带你走干嘛?”
中行云道:“不要骗我们,你来这儿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再次控制我吗?”
“控制谈不上,只是我得知道你在哪儿,过得怎么样!因为……”赵遵拿出了中行鄢的亲笔信,“因为我得给你哥哥回信啊!”
阿林叔叹了口气,对妻子说:“十多年前断了联系,你哥哥还在惦念你!少将军,你知道该怎么回信吗?”
赵遵点点头:“原来不会,现在明摆着啦。”
阿林叔道:“我们跑就是不想在牵涉到汉匈之间的争斗和中行家的复仇里了,我们已经安静的生活了二十多年,只想在此地安度余生!”
赵遵问中行云:“你怎么想?”
“灭族之仇,要说一点不恨你肯定不信,但我当时太小没有亲身体会到,只能把灾难归咎于命苦。我不想去北国投奔哥哥背上汉奸的骂名,也不像被当成坑害哥哥的工具。少将军,你懂我的意思吗?”
“置身事外!”
中行云道:“你父亲保护了我二十多年,林哥也是他送到我身边的,我感激他!他尊重我!”
赵遵叹了口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说什么呀!你们两口子放心的住下去,我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婶子,你哥哥在匈奴给左贤王卖命,为了报仇害了太多无辜的人,我得借你的名让他收敛一下,没意见吧!”
中行云道:“哥哥杀孽太重,少将军请您救赎他!”
回去的路上萧烈对赵遵说:“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刚才林亮说那人死了,我心凉了半截,还好你坚持!不然真让他蒙混过去了。”
赵遵道:“这个林亮不简单,能做我父亲的卫队长功夫不弱,心机也很深,自始至终他都没对我这个继承者说半句关于任务的话,哪怕我拿出中行鄢的书信他都没表个态!”
“监守自盗!单凭这一点他人品就有问题!”
赵遵道:“先稳住他,至少知道了中行鄢还有个妹妹存活于世,不知亲情对这个被仇恨迷了心窍的家伙还能起多大作用。”
“我看林亮他根本不想走,只是想避开咱们去躲躲风头,这地方有什么可留恋的?”
“我要去一趟成都,二哥,你留下吧!”
萧烈摇头道“”别,我可不想和林亮似的死守一地!我还是回卑水县等你吧!
苗女听说赵遵要走,非常意外:“你不想再去劝劝我哥哥吗?”
“这时候劝也没用,他更需要冷静。”
“好,好吧!我送你们回去。”
又是一个夜晚,又走了一夜山路,黎明时分他们回到了卑水县外,“这个送你!”临别前苗女送给赵遵一把别致的连鞘的匕首,只有手掌长短,锋利异常似乎蕴藏着神秘的力量,赵遵拔出匕首看到上面篆刻着一只小蜜蜂。
“是匕首的名字吗?”
“是我的名字,我叫蜂,带着它吧,以后就不怕被蜂蜇了,算还你送锅的人情。”
赵遵一抱拳:“我叫赵遵,此次入蜀最大的收获就是结识了你这位侠女,我会尽最大努力消弭战争,希望你也一样,咱们后会有期!”
赵遵他们没有在卑水县逗留,萧烈去了邛都监控越嶲郡一带各苗寨的动向,赵遵骑快马去了成都。
成都是仅次于两京的大都会,是益州的中心,同时也是道教的圣地,空气中都弥漫着香的味道。
马姓自古是益州的望族,益州牧马涛的父亲马达曾逐鹿中原与周太祖争锋,虽然最终落败,但实力仍很雄厚,大周建国之初两次入川均告失败,不得已签署城下之盟,马氏臣服周朝,但保留很大的权力,比如世袭益州牧的官位,保有一支足以自保的军队,甚至可以任免地方官。
当然马达和马涛父子表面对大周朝廷还是很恭顺的,刘衡对他们也很宽容,毕竟蜀地广大易守难攻,需要能人去治理。成都周边有三四万军队,名义上归朝廷指挥,实际上都是马家军!
现在朝廷在陇西郡与羌人对峙,从益州调拨了大量军粮物资,马涛生怕朝廷搂草打兔子对付自己,加强戒备向关隘增兵,弄得整个益州气氛非常紧张。
一进成都城赵遵就感觉不对劲,城里巡逻的士兵多出了一倍,百姓脸上面带忧容。赵遵有他的办法,在城门口的小酒馆一坐,不用开口打听,自有好事的人谈论。
“咱们和羌人打仗关吐蕃和吐谷浑什么事?他们横叉一杠子阻塞道路关隘不让封将军过境,数万大军驻扎在关外一天得吃多少粮食!这才一个月,吃空了咱益州十几年的存粮!”
“朝廷难道不知蜀道难吗?一斤粮食送到陇西,路上吃掉九两!劳民伤财啊!”
“本来朝廷轻徭薄赋挺好,可一打仗又得服徭役出夫运粮草了,这和去当兵打仗不一样了吗!”
有一个低声道:“有小道消息说皇帝想借此机会打压咱们益州的实力,消耗咱们的钱粮……”
“别胡说!让朝廷的密探听见了把你抓起来关到死!”
“怕什么!这是成都不是长安,朝廷的密探到咱们这儿抓人也得掂量掂量!”
“是啊,他们敢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