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长陆星河所带领的这支队伍,是整个儿大陆最精英的部队之一,但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这主要是因为他们得到的消息过于复杂。他们先是探听到毁灭之师正在奔赴战场,接着得到消息,忽而木的大军也在日夜兼程。两者谁先到达,谁就会决定战局的走向,但无论是谁取得了主动权,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好事儿。鸣沙山人胜了,东铎人的支援就变得毫无意义,康乐人胜了,支援更加毫无意义。而且这个节点很微妙,既不能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贸然加入,也不能在彼此僵持的情况下被拖入泥潭,最好的状况,就是在双方陷入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给一方支持,使其得益于这种支持,这样儿力小功大,出于这种考虑,他们一直没有急行军。
“鸣沙山武陵王军前行事大将军路远航,拜上东铎侍卫长陆星河大人帐下:
大事虽然未定,只在方寸之间,半月之内,便可见分晓。如今,毁灭之师折戟,绿营兵难有作为,即便楚雨荨亲来,亦无济于事。然而,敌方仍然势大,若不能速决,恐延年岁月,终至挫败,此小国与大国之劣势,非智力所能极者。此事不言,将军自知。
康乐人倾其全力,欲与我决于危城之下,是其据必胜之实,而有轻我之心。然而不虑后事,是其疏漏。
桑干,敌之后方,我之故地,其中遗老多在,忠义未泯,若将军能以东铎之力,挥师南下,其地可传檄而定,如此,则城下之敌不战自溃。望将军思之”。
这封信,是路远航在第一次击退毁灭之师的时候所写,送到陆星河手里时,忽而木已经进了城。当然这一点陆星河并不知道。
“回书我就不写了”,陆星河担心传令兵的安危,怕回书落入敌人之手,泄露了机密,所以只选择口头儿传话:“你告诉你家将军,所言之事,我已知道了,必将奉命而行,请他不必挂怀。另外,还须禀报你家将军,居危思安,居安思危,一旦转危为安,莫忘解危之人尚在危中,两家须戮力同心,同仇敌忾,则安可以久,危不复至”。
那使者听了半天,沉思许久,颇觉不好意思的说道:“将军,话虽好传,但所言太多,不易记全,将军能不能简而言之”?
陆星河禁不住哈哈大笑:“你只对他说,我自去了,望他早来就可以了”。
使者答应了, 陆星河又问了一些城内以及守城的情况,当听到路远航击退毁灭之师的过程时,也禁不住感叹。
“穹桑如今已成为死地”,在送走了路远航的使者之后,陆星河立刻召开了军前紧急会议。
“我们即使开进去,也改变不了这种局面。若转而向南,突袭桑干,出其不意,必然能够收到奇效。而且还易于进退,鸣沙山若胜我们可以和他并力,若败,也能从容撤退”。
“但是将军,粮饷如何解决”?西宾许魏洲说道:“去穹桑,我们可以用鸣沙山的补给。即便鸣沙山补给有限,我们后方也可以接济。若去桑干,野无藁草,军无现粮,鸣沙山不能运粮,京都也无法供给。能进据县城自然无虑,一旦不能如意,被迫野战,或是陷入僵持,那时康乐人后援先到,穹桑之敌回师,我等腹背受敌,恐怕很难全身而退”。
这正是所有人的疑虑,陆星河自然也想到了。他听他把话说完,然后说道:“此虑最是,然而亦有不然。桑干臣服未久,人心未附,且都是鸣沙山人,我登高一呼,必然应者云集。到时候顺势推锋,可不战而胜。待到穹桑回师,南方驰援,我已据城而守,就算双方并力,又能耐我何?就便如先生所料,我方被迫野战,也不足为虑。桑干久无战事,兵将怠惰,无守战之心,大兵临之,便已破胆,且其丁壮已赴前线,留守多是老弱,如何能够久战?诸位但请放心,此行必然成功”!
“我同意侍卫长的作战方略”,什邡候郑元畅说道:“路远航虽然击退了毁灭之师,但双方依然实力悬殊,他所以能和康乐人打成势均力敌的局面,完全是依靠城高池深,准备充足。但这一年半的时间,双方经历了大小百余战,无论是兵力还是储备,也应该消耗殆尽了。油尽灯枯之前的回光返照,不能起死复生。我们若去,无异于自投死地。攻打桑干,才是上计。”。
“我也同意”!
“我也同意”!
各个军团指挥官也都纷纷表态。
大军即日开抜,夜行昼伏,几日之间,就来到了桑干。
桑干的面积不是太大,但地理位置却极其重要。它原本是鸣沙山和康乐之间的第一道屏障,康乐人用了巨大的牺牲,才把它夺下来,但是现在,作为康乐人的后方,它的作用就没有那么大了,只是作为一个运输物资的通道来使用。
负责守城的,是楚雨荨的堂兄淮南王楚子航,此人原是纨绔子弟,不擅兵事,只因亲属关系,才来到这里。所以,当兵临城下的时候,一时间手足无措,匆匆忙忙的调兵遣将,登城设防。
他原本就威信不足,城里又多是鸣沙山人,军队基本都上了前线,靠着这些老弱病残,怎么守得住城?双方刚一接触,他们就内部崩溃了,楚子航喝止不住,只好也上了马,匆忙逃窜去了。陆星河几乎是兵不血刃的就拿下了桑干城。
大军整队进城,两边百姓欢声雷动,对于他们来说,东铎人虽是异族,却不是敌人。安民榜出来之后,他们就更加放心了,陆星河不但赦免了他们投敌、助敌的罪行,同时免除了当年的赋税。最重要的是,他们知道了家乡的消息,知道自己的国家不但没有被毁灭,还在进行着反击,而东铎人此來,正是为了解救他们。
这个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儿穹桑,使这里的人民大受鼓舞,一时之间,反抗康乐的情绪暴涨,大批的农民加入到军队里,陆星河的队伍也迅速壮大到两万多人,以至于兵器和盔甲都供应不上,粮食也成了一个潜在的问题。
“我们得跨过桑干河了”,陆星河对堂下的将官们说道,他的语气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利亚纳,你明天带领五千人去取胡叶镇。胡叶镇有两条路,一条路通国王大道,一条路通康乐。你要从国王大道前去,绕到榆林镇,突袭胡叶镇背后,切记,兵到既攻,攻完就走,不可做片刻停留”。
利亚纳答应一声,重新坐下。
“黄鸣鹤,你明天带领五千人马,出西城,顺着狐耳山下那条大道,去取石泉镇,和利亚纳一样儿,兵到开战,打完就走,不许做片刻停留”。
黄鸣鹤也接令坐下。
“黄西人、常书欣、刘海峰、季东野、刘大魁、商竣程,你们分别去准备马车二百辆、马夫二百人,其余麻袋等物多多益善”。
六个人也接了令,却并不坐下,彼此互相对视,不知道侍卫长是要搬家,还是要给别人搬家。
“诸位不必怀疑,明日自见分晓”。――一句话,堵上了所有的嘴,大家想问的也不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