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源自进入秋山半岛以来,没有遇到任何抵抗,这让一向稳重的他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他有多难对付。也知道十万人马在这个不熟悉的地方并不是绝对优势。時秋雨全军覆没,这样儿的事情也曾经发生过,在棋盘镇,在蜀山城,在屈臣氏牧原。他也不是他的对手,这一点他很清楚。如果能够正面交锋,他的胜面儿还是更大,这一点他同样儿清楚,所以在此之前,他不容有失。
在第三天,他的探马终于发现了秋山半岛军队的痕迹。离此六十里的路上,有兵马行过的痕迹,而九十里的地方,就是一片狭长地带,两边丛林密布,绝对是设伏的绝佳地点。这让他不得不选择另外一条更宽阔,更安全的路。
仅仅行进了一天,他们又遇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三条路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三条路的探马都没有回来。他又重新派出了两拨儿探马,还是没有回来。直到第三天,左边一条路的人才赶回来,但他们衣衫褴褛,步履蹒跚。
“我是在回来的时候被当地人埋伏的”,六十里之外的探马说道:“那时候天刚刚黑,我因为骑得比较快,没有注意到路上有人,被他们使了绊马索”。
“我比他晚出去一个时辰,出去不远就被绊倒了,有可能是他被人发现了,但没来得及抓他,我去了才被抓的”。他一脸晦气,倒霉的样子十分可笑。
“抓你们的是当地的农民吗”?盛世源问道。
“看起来不太像”,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先前的那个人说道:“虽然是农民打扮,但衣服都很干净,皮肤也很白。农民是不可能有那么白的皮肤的”。
“还有一个大个儿”,另一个人也忽然说道:“那个大个儿绝对不是农民”。
“怎么见得呢”?
“他的头发!他的头发一直垂到小腿的位置,农民是不可能留这么长的头发的,更不可能保养得那么好”。
盛世源忽然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以至于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那么,头发的颜色,头发的颜色是怎样儿的呢”?
“是蓝色,很深很深的蓝色,闪闪发光的蓝色”!
“宝石蓝”?
“对!就是这个颜色”!他奇怪大将军为什么会知道,就像他亲眼见过一样儿。
“这个人我见过”,他颓然说道:“当年在大都,济北王的座上嘉宾就是他,黎九元”。
这个名字说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为之动容。在当今天下,军事界唯一一个让人谈虎色变的绝对天才。棋盘镇、蜀山城、屈臣氏牧原,这三场战役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楚汉、楚风、于凤至兄弟,无一不是难得的将才,在他面前却不堪一击。他的残忍也是令人畏惧的,骆园的那场大火,烧死了一万余人,屈臣氏牧原一战,更是杀敌无数,并亲手射死了于凤至。这样的敌人足以让他们不寒而栗,如今,他又出现在自己前进的路上你。他们是来征伐他的,却不愿和他过早相遇。
“那你们是怎么逃跑的呢,难道是他们放你们回来的”?盛世源毕竟是名将,名将就可以把心中的恐惧压制住,并表现出不以为然的样子。
“那个大个子走了之后,剩下几个看着我们的人,他们是真正的农民,我们给了他们一些钱,他们就把我们放了”。他们感到很幸运,大个子走了,他们还有钱。
“大个子去哪里,你们知道吗”?
两个人想了想,对望了一眼,摇摇头说道:“这个没听说,就是那两个农民说前年的路多难走,还望前面去。――想来是到我们前面去了”。
盛世源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然后正色对部下说道:“黎九元既然在这里出现,他的军队就不会远。他们很可能在前面设伏,等着我们钻进去,或是知道我们来到了这里,他们去前面据险而守。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我们都不必去冒险,所以我决定再返回去,重新走那条发现行军痕迹的路”。
“大将军,一路不通,还有另外两条。何必再回去呢?一旦回去,迁延时日不说,万一有伏,悔之何及”?副将军吴其人说道。
盛世源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另外两条路的探马也没有回来,这说明他们也都遭遇到了相同的事情。虽然黎九元不可能在三条路上都设伏,但到底哪一条路有埋伏,我们也不能确定。走任何一条路都是具有危险性的,所以我想回头走。黎九元在这里,他的军马就不可能在那里。只要他不在那里,别人就不足为虑”。
其他人也同意这个方案,对他们来说,离巴牛越远越好。于是拔寨都起,重新返回。走了一天之后在,才又回到原点,从那条路上走下来。
这是七月天气,变幻无常。一场大雨,下了三天三夜山洪爆发,前面的道路被冲毁,他们不得不先修好路,然后进军。这样儿一来,就又耽误了三四天。
巴牛处处设置疑兵,让盛世源在秋山半岛上绕起了圈子。他们走走停停,绕来绕去,最后完全失去了方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向哪条路上走。就连一向谨慎的盛世源也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咱们中了敌人的奸计”,当他们走到一个比较宽阔的地方之后,盛世源立刻下令扎寨。他想要先稳一稳,安定一下军心,也理一理思路。
“路上的那些可疑之处,很可能是敌人的疑兵”。现在知道,为时已晚。不过总比一直不知道的好,知道了,就会有解决的办法。
“那咱们怎么办?反其道而行之”?副将军吴其人说道:“黎九元一向诡计多端,他若知道我们向疑处而行,万一以虚为实,设下埋伏,岂不是依然要中计”?
“依我说,也不用管他什么伏兵不伏兵,咱们十万人马,就是遇伏,也不可能同时遇伏。一方遇伏,几方支援,他们又能耐我何?不如就堂堂正正的走吧”!车骑将军徐泽大声说道,他一向性子暴躁,这些天更是愤怒不已。
“此计不可”!盛世源立刻进行了否定:“前车之辙,后车之鉴,楚汉、于凤至,无不是以多对少,顷刻间被敌击溃,身首异处。我虽不怕死,但丧军辱国,其事不小,还要谨慎行事”。
众人不觉默然,他们虽然觉得盛世源过于谨慎,但更好的办法,他们也没有。
“不如这样儿”,盛世源想了想说道:“咱们先驻扎在此,然后派出几路人马前去探路,看看哪一路可走,咱们再走,诸位以为何如”?
众人齐声答应:“悉听大将军吩咐”!于是他派出三路人马,每路一千人,出去探路,自己在这里静静等着。但十万人马,在这样儿一个小地方驻扎起来,拥挤程度可想而知。如今又是秋初夏末,雨水频多,且暑气未散。几日下来,军中就出现了疫病。很多士兵出现了皮肤溃烂,手脚肿胀的情况。日子一多,情况就更加严重了,痢疾与流感并行,逐渐的出现了死亡的情况。山中虽有草药,军医却不多,这导致了大部分人救治不及时,耽误了时间。而且疫病本来就无药可救,这么多人交叉传染,很快,几十几百的人开始死亡。
几乎无人幸免,所有的人都被传染了,能够存活下来的人不到三分之一,且都身体虚弱,奄奄一息。
“大事去矣”!坐在大帐里,盛世源心如死灰,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巴牛能够快快到来,他已经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天,只不过是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