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秩序
但席星辰真的不能那样做,因为在席星辰的眼里,那是滥用私刑。
“虽然我很想杀他,但我不能杀他。”席星辰苦笑道。
“不懂!”连玉堂有些奇怪道,“他与土匪勾结,横行霸道,鱼肉百姓,难道他不该死吗?”
“该死!但杀他的人不应该是我。”席星辰道。
连玉堂闻言笑了:“也是,有我们在,确实不应该让你动手。”
南墨暗影堂存在的理由,就是充当墨家的刀,铲除那些不能用正规手段使之伏法的人。
比如势高权重的高官,富甲一方的豪绅,为祸一方的地痞恶霸。
就像宛县县令戴安东,大发米店姚国平这样的人,如果席星辰当时不是自己动手,而是上报到墨家总坛,戒律堂确认无误后,西门摘星便会派暗影堂的人出手。
见到连玉堂拔出长剑,正欲砍下段德容的脑袋,席星辰连忙阻止道:“也不是你!”
“这我就真搞不懂了。”连玉堂的眉毛顿时皱了起来。
连玉堂何许人?他可是南墨暗影堂的执刀人,他行事的风格一向是率性而为,只要他认为不平的事,该杀的人,他会毫不犹豫拔剑杀之而后快,几时会像席星辰那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急得人蛋痛。
席星辰见连玉堂露出不悦之色,知道不将道理讲明白,极可能会给连玉堂留下优柔寡断的印象。
席星辰与西门摘星、温高明相处久了,知道南墨的人虽然豪爽,但他们的观点却有些偏激,如果连玉堂对席星辰因此事留下成见,将来对管理南墨暗影堂这支特殊力量造成极大的障碍。
“连师兄,你认为要使一个国家的百姓安居乐业,必要的一个条件是什么?”席星辰没有直接回答连玉堂的问题,而是问他道。
连玉堂虽然不喜欢席星辰这样的谈话方式,可他还是认真想了一会,道:“是和平稳定,没有战争!”
席星辰摇了摇头。
“那你认为是什么?”连玉堂有点不耐烦起来。
“是秩序!”
“不是律法?”连玉堂在些奇怪道。
“律法只是维持秩序的手段。”席星辰道,“一个社会要想健康,就得有秩序。虽然有的时候,执行秩序的人偏离秩序制订的方向。”
“这个我知道,坏的从来都不是秩序,而是执行秩序的人。”连玉堂道。
席星辰点了点头:“一旦秩序的执行人出了问题,权力便会成了压迫百姓的恶龙。这个时候不代表这个社会不需要秩序。恰恰相反,在国家秩序体系崩坏的时候,更加需要秩序。”
“一个没有秩序的社会,礼乐崩坏,弱肉强食,所有人都遵循着原始的本能行事,文明倒退,这样的社会注定是没有前途的。”
“一个人,一个社会,没有了道德的束缚,强者没人制衡,弱者成了待宰的羔羊,那将是整个人类的浩劫。”
说到这里,席星辰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前世所处的社会,曾经经历了的那段全人类最黑暗的时期。
那是一段全球战火纷飞的岁月。
天地之大,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
岁月静好,有的是山河破碎,骨肉分离。
炮火纷飞,人命贱如草芥。
席星辰虽然不是那段岁月的经历者,但由于他所学专业的关系,让他从祖辈、书籍、史料、纪念馆、影视中,对那段岁月有了全面的认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席星辰明白,那个没有秩序的旧社会是何等的可怕;而那个做任何事都讲求秩序的新社会是何等的难能可贵。
席星辰十分清楚,一个有秩序的社会,会救很多人。
席星辰自问不是圣人,也没有那么大的理想和抱负。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成了墨家的天下行走,拥有了决定别人生死的能力,但他也不想成为秩序的破坏者。
“我也知道,段德容这个人与土匪勾结,鱼肉百姓,横行霸道,死不足惜。但我们真的不能杀他,至少不能就这样杀了他。”
“那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杀他?”听席星辰说了一大堆道理,连玉堂顿时头痛起来。
在连玉堂看来,明明是一刀便可了结的事情,南家几千年来都是如此做的,可到了席星辰这里,突然行不通了,可偏偏又觉得挺有道理的样子。
说句心里话,如果可能的话,像连玉堂这样的剑痴来说,他宁愿练剑一千次,也不愿听席星辰讲什么大道理。
席星辰耐心地解释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段德容再怎么浑蛋,有一点不能忽略,他现在是朝廷命官,明面上他还是个秩序的维护者。”
“恩!”连玉堂点头同意。
“因此按正规程序,我们可以搜集段德容的罪状,然后把他交给官府衙门,由官府的人去办他,而不能越俎代庖,替官府把杀他。”
席星辰见连玉堂、老掌柜,甚至包括王大宝在内,每人个脸上都露出不屑之色,知道他们根本就不赞成自己的观点,于是又说道:“就像我们墨家弟子犯了错,我们墨家的戒律堂会按墨法进行惩罚,但如果别的门派按他们的门规将他处罚了,你们说,咱们墨家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当然不会答应?”连玉堂想都没想地说道。
“为什么?”席星辰问。
“咱们墨家自己的事情,哪轮得到别人指手画脚。”连玉堂傲然道。
连玉堂眼睛突然一亮,似有所悟道:“你是说……”
席星辰点了点头,道:“从法理来讲,我们都是大衍的子民,因为官府判他死刑,是律法;我们杀他,那就是犯罪,二者之间有着本质的差别。”
“依你的意思,咱们南墨岂不是错了几千年?”连玉堂心有不甘地问。
“这可是你说的!”席星辰笑着道。
连玉堂的脸色顿时精彩起来。
其实连玉堂问的那个问题,实际是墨家内部就争论了上千年,争辩双方各执一词,至今都没有定论。
连玉堂用这个问题反问席星辰,实有投机之嫌,想看看席星辰的窘样,只是他没想到席星辰回答得那么无赖。
“开个小玩笑!”席星辰笑呵呵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