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宠渡的情形一样,一旦入山,满眼尽是繁枝茂叶,群豪仿佛没头的苍蝇一般,完全没工夫细辨方位,一路下来难免有不期而遇的。
但绿眼便似闻见腥味的苍蝇一般,认准了宠渡追,就算看到其他猎妖客也全不理会。
“这大妖搞什么名堂,明明看见了,为何不管?”
“躲都来不及,你还盼着它出手?”
……
“看方向,貌似追‘小龙虾’去了。”
“这妖道倒也晓得擒贼先擒王,只苦了他呀。”
“唉,谁说不是呢?”
……
“事已至此,希望他拖住那血影,为咱们多争取一些时候吧。”
“你大爷的,就这般忘恩负义?”
“我说的是实话,谁能干得过那妖怪?”
“那还不赶紧走?!”
“对,早出山早好。”
或单枪匹马,或三五成群,众人有心无力,只管各自奔命,哪里还顾得上宠渡这边焦头烂额?
按说圆盘这等通灵异宝,于危急关头常有护主之能;却至少要在丹境修为,人与法宝才能互生感应。
但宠渡离眼下炼气上境都还差些火候,更非圆盘初次解封时的情形,自然难以再从圆盘那里获得什么庇护。
另一方面,即便九二玄功小成,同境之内难觅敌手,但当初那名矮道士被老狼一刀劈作两半,显见想以肉身硬抗丹境大妖,到底还差些火候。
再者,虽然葫芦刀诡异,但目前来看不过是煞气唬人,到底能不能让绿眼血影失去战力,宠渡心里并没底,不敢把宝压在这上面。
一应手段都不行,打……是打不过了。
只能跑了。
说到跑路,宠渡倒有一件神器。
——传送珠!
所以事到如今,传送珠是唯一的生机。
这也是宠渡一切行动的终极目的。
而在奔逃的过程中,宠渡不是没试过强开传送珠;奈何传送门刚露出个影子,便被绿眼打烂。
当日传送珠念奴儿就只送了三颗,斗牟临川时用去其一,刚刚被绿眼毁去其一,如今便仅剩下一颗。
一次机会!
因此,若无绝对的把握或者被逼至绝境,宠渡绝不敢再冒险。
而要把握住这一线生机,便少不得足够的准备,以免重蹈覆辙,再被绿眼毁去传送门。
“……就这么定了。”
宠渡正想着,一卷腥风已到了身后。
危机骤降,宠渡皮子一紧,回头看时,见五条爪痕,形似弦月,利如刀锋,把拦路树干断作数截。
急拍储物袋,宠渡取出一物。
刀疤脸的储物手镯!
回想猎杀当晚,刃葬符何其威力,手镯上的阵法禁制却只被毁掉一半,可见其强悍。
当下,宠渡贴好符纸,扬手抛出,一指灵力紧随其后。
灵力,催化符纸。
符意,引爆手镯。
——砰!
储物手镯轰然炸开,把爪痕破去两道。
只此一来,与手镯中藏的那些东西,便彻底无缘了。
不过,当下情势紧迫,宠渡无暇惋惜,见剩下的三道爪影越来越大,顾不得具体什么符纸,抓在手中一股脑儿射过去。
轰隆声中,爪痕被符意又削弱两分,虽只剩原来一半威力落下来,但到底是丹妖的手段,岂容小觑?
所幸爪分五指,当然就有指缝。
电光石火间,宠渡将身一侧,从宽大的指缝间钻了过去,却不免被爪痕末端蹭了一下,——只此一下,大腿侧边皮开肉绽可见白骨,登时血流如注。
“死蝙蝠这是下了死手啊,刚才要是没躲过,岂不散成几块了?”
宠渡正自腹诽,却见绿眼血影疾速掠在低空,眨眼已在丈许开外,却不料从自己身上有四道光影先后射向绿眼。
一黑。
一青。
一白。
一金。
原是那夜蛇母走后,与甘十三妹掩埋死蛇时,宠渡发现四条小蛇气息尚存,悉数收在袋中,打算将蛇养好后寻机交与錦蚺。
四蛇境界虽低,好歹有了灵智。
犹记得自家祖爷正是死在血蝠王手上,当下察觉绿眼身上的妖息,四蛇不知是分身,只道是蝠王本尊到了,故此从储物袋中先后射出来,争相开咬。
“还去送死?给小爷回来!”
宠渡眼疾手快拽住最后冒头的金蛇,把蛇舞一圈儿缠在胳膊上,防它再蹿过去。
反观绿眼,本自血影分身,无有实体,就算被这样实打实地咬上两口,完全无碍,身上只得三个窟窿。
绿眼挥爪将青黑白三条小蛇俱作两截,身裹血光欺近前来,探爪就抓。
宠渡挺身急喝:“人在盘在!”
话音刚落,扣在宠渡喉咙上的血爪骤然卸力。
“小子过场倒是多。”绿眼一时吃不准真假,不敢冒险赌一回,“到底有何猫腻,从实招来,本王或可留你个全尸。”
“前辈一介妖王,”宠渡苦笑,“何必与我这等小辈见识?”
“莫扯闲话,拿圆盘来。”
“大、大王要圆盘自无不妥,但可否先容晚辈说两句?”
“人族惯是奸猾,你个小虫子也不例外。”绿眼啐了一口,“有屁快放,若耍花枪,本王立马结果了你。”
“我谢大王还来不及,”宠渡喉头一滚,“又怎会耍花招呢?”
“嗯?”绿眼兴起,“怎讲?”
“你个死蝙蝠,来了兴趣,小爷便好办了。”宠渡窃喜,口说:“大王可否先收手,我快喘不过气了。”
“长话短说,”绿眼缓缓松了血爪,“敢多讲一个字,就给本王死。”
“唉,我也不瞒大王了。”
“哼,你有何事瞒得住本王?”
“那圆盘来头实在太大,”宠渡揉了揉脖子假意咳两下,“以晚辈这修为,落我手里简直就是糟蹋宝贝,还招来诸般灾祸。”
“招祸?”
“那可不……”
猎杀游戏本自源于金乌盗酒一事,眼下却被宠渡一番胡诌,硬说成是圆盘惹来杀身之祸。绿眼近来不曾出山,自然不知凉城动静,难断真假,只当说书一般来听。
“……以大王之能,得此盘当属实至名归。”宠渡末了道,“我也可就此了断祸根,是不是该多谢大王?”
“算你小子识趣,拿来。”
“还有一事,妄乞请大王成全。”
“若是你诚心给本王,万事亦无不可。”
“不知为何,自打上回异变后,此盘存灭便与我生死相连。”宠渡将圆盘双手奉上,“所以嘛……想恳请大王帮我除去这当中的干连。”
一想起青眼的死法,绿眼犹有余悸,当下不敢用爪子接,迟疑片刻,隔空化个爪影,远远地拎起圆盘。
“此等空间仙宝,终落吾手。”绿眼见圆盘无异,窃喜不已,打个哈哈,道:“好说、好说。你拿在手中也有时日了,可曾发现此盘玄异?”
“确实神奇。”
“速速讲来。”
“那日被卷入虚空,只得六块无字碑。”
“仅此而已?”
“唉,”宠渡点了点头一脸无奈,“奈何晚辈才疏学浅,看不出端倪。”
“你个小喽啰,看出猫腻才怪了。”
“是是是,”宠渡点头哈腰的,“恐怕唯有大王这等大能,方可窥得其中奥妙,彼时还请大王指点一二。”
“指点?”绿眼嗤笑道,“小子当日不是挺能叫唤嘛,怎今日却蔫儿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青眼儿那笔账咋算?”
“但凭大王发落。”
“说的比唱的好听。”
“此心日月可鉴。”
“真当本王是傻子?”绿眼一阵冷笑,“你师父的仇不报了?”
“形势比人强,”宠渡信誓旦旦应道,“大王如今圆盘在手,掌我生死。等最后一次拜过死鬼老头儿,我便毁其牌位以明心志,自此愿做大王安插在凉城的一颗‘钉子’。”
“你这是……”绿眼一愣,“投靠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