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东西,你他妈不早说!”
沧州府衙,知州跃出长案,飞身一脚踹开捕头,冲出府衙。
“备马!备马!”
……
“老龙王发怒了啊,血江,血江,恐有大患!”
“早说不能挖江不能挖江。”
“胡说什么?不挖江,你个老东西能吃上这口鱼肉饭?早饿死到犄角旮旯里了!”
寒风朔朔,泥沙翻涌。
满江的枯木死鱼漂浮,水鸟收翼探爪。
百姓嘈杂议论。
放眼望去。
清澈的京澜运河中央污黄了一大截,血腥冲天,经久不散,零星的铆钉箱子腾浮出水,起起伏伏,仿佛脱去衣裳的美女,惹得胆大的修行者不顾冬日冰水刺骨,哆嗦着骨头,淌河哄抢。
他们可瞧得真真切切,船是好船,带的货必不一般,抢到一个箱子那就发财了!
然不等箱子拖上小船,抱游上岸。
鞭梢炸响。
人影纵掠至江心,抬手挥鞭。
一鞭子甩下去,抽得抢夺者皮开肉绽,哭嚎放手,不等箱子落水,鞭子再出,卷住木箱落入手中。
岸边百姓哗然。
“李家的李晓燕!”
“好飒的妮子,跑来凑这热闹?”
“狼烟武师也来抢箱子?莫非船上真有金银财宝?”
围观者心思百转,目光之中生出异样。
“放肆!”
“我看谁敢乱动?!”
两道喊喝炸响天穹,如洪钟大吕,荡散河面小船。
噗通,噗通。
淌河好手捂住耳朵,头晕目眩,倒头栽落。
眼尖者一眼认出。
“李家主!王家主!”
来者正是沧州的两大宗师家族家主。
李觉宗、王霖春!
竟然两家家主齐至?
一艘十多丈的“小船”,何德何能引来沧州大族家主?
王霖春全无解释之意,雷厉风行:“王五,你去领一队手脚干净的打捞好手,将梁大人的宝船打捞上岸,摸清楚些,切莫丢失一样宝物!”
“是!”
李觉宗紧跟:“李晓燕,你也去!奉知州大人令,凡有无关人等靠近,偷摸取拿,当即押入大牢,另率队人马,封锁上下游,今日沧州段封江!”
“是!”
两个家族的人围了场,无人再敢放肆,听得封江命令,更是暗暗心惊此间排场。
多久不见的大场面。
沧州有八大家族,刀枪剑戟,拳脚擒拿各有所长,其中王李两家一拳一枪,几有脱颖而出之势,平日可谓针尖对麦芒,谁都不服谁,今日居然会联手?
翻船之人身份恐不一般呐。
与此同时。
芦苇丛中,沧州知州邓应申翻身下马,随下属匆匆赶至。
三言两语言明身份,龙炳麟背负上梁渠,紧跟快马,送入府衙,寻医师诊治。
烟尘滚滚。
小吏纵马,驰骋开路。
“快快快,让道让道!”
……
青烟袅袅,火炉氤氲。
水盆搭着湿毛巾,梁渠双目紧闭,额头上有残余血迹。
医师们把脉的把脉,验伤的验伤。
知州邓应申每每看到医师翻转梁渠颅骨,显出那个清晰的五指手印便心惊肉跳。
良久。
医师擦手。
众人围拢上前。
“几位医师,情况如何?”
“知州大人尽管放心,梁大人脉象平稳,晕厥主要是因力竭和头颅之伤。”
“不错,全身并无大伤,唯有颅骨上,有个不轻不重的五指手印……”
徐子帅忙问:“这该如何是好?能长回来吗?会不会变傻?”
“大人多虑,倘若指印再深几分,少不得留下暗伤,日后刮风下雨,头痛难耐,但眼下情况,实属些微轻伤。狩虎大武师生命强悍,梁大人的身子骨更是世所罕见,堪比灵兵,肯定修养的回来,不会有后遗症,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因杀气入脑,醒来后的数天内,多会头晕目眩,呕吐不止,难以入眠,期间尽量少吃,多喝安神药,多燃安神香,要吃也吃些清淡好消化的流食。”
此言一出。
众人彻底放心。
师弟的骨头觉醒两次,到底够硬。
区区杀气入脑。
小事耳。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沧州知州抓住衣袖,轻擦前额。
大冷天的,给他吓出一身汗来。
手脚冰凉。
向长松望向一旁双目空空的“血尸”,一个脑袋一只手,浑身上下无一块好皮,血肉糜烂,五脏全无,亲妈来了都不认识。
“医师,此人……当真死了吗?”
“无力回天。”
“心脏虽跳,人却已经死透。生生受了武圣一击,即使避开要害,全身生机仍溃散大半,连宗师残念都难汇聚,体内再中了毒水,遭受连绵创伤,只余半具空壳。”
徐子帅抱臂冷笑:“说什么留师弟全尸,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邓应申仿佛有几分难以置信。
“当真宗师?”
医师颔首:“宗师无疑,虽未入大宗师境,单养出一门神通,可听得诸位描述,却为杀伐凌厉之术,同境界内的好手,梁大人福大命大。”
“真是福大命大了。”
向长松紧绷的神经放松,跌落回座,再看“血尸”,涌出阵阵恶寒和后怕。
宗师的生命力,旺盛到非人之境。
纵使失去大半肉身,平衡、发力方式全不相同,气力更是十出九漏,居然仍能凭一只手,打得他们抱头鼠窜……
“按此方抓药,一天两剂……”
“尽量少下床,多睡眠……”
医师们开出药方,陆续告辞。
邓应申送别医师,即刻回到书房,填写文书上报,此事要抓紧时间,拖延不得。
半个时辰后。
沉船让王李两家的青年搬抬上岸,取出船内留存木箱,泼水冲刷角落残留的诸多泥沙。
“我去看看船。”
干等无用。
陆刚转身来到院中,用朝廷留下的三方造化木材,尝试修补。
船体中心的空洞大得骇人,整根龙骨中段完全“消融”,万幸灵性未消,能修,只可惜三方木材不太够用,能不能糊住船底尚且难说。
獭獭开率领江獭,纷纷开箱,晾干里面的物件。
沉得快,捞得快。
大多数物件都没浸水,只有部分挨到灰风,销毁无踪,至于少了哪些,需等物资打捞齐全再清点。
傍晚。
梁渠额头冒出虚汗。
龙瑶打湿毛巾,再擦一遍,浣洗拧干。
哗啦啦。
窗纸橙红。
水珠散作十数条,剧烈的疼痛袭上脑仁。
“这是哪?”
龙瑶惊喜回头:“大人你醒啦!”
龙娥英、龙炳麟、向长松围拢上前,解释梁渠昏迷之后发生的事。
“沧州府衙?”
梁渠瞳孔聚焦,愣了愣:“扶我起来。”
龙璃垫好枕头,搀扶而上。
“呼!”
梁渠靠住枕头,紧闭双目,额角青筋微微跳动。
晕。
疼。
百倍的晕车感,其后有人往后脑上持续不断地猛敲,明明腹中饥饿,偏反胃呕吐的感觉一波接一波地冲刷上来,唯有泽鼎内长气荡漾蓝光之时会好受许多。
闭目缓上一缓。
“人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