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商会在机械城里没有独立的牢房,之间抓住了几个刺杀的活口,就只能关押在地窖里审讯。
现在杀手逃走了,会长宋渔就领着一群人第一时间去了现场。
幽暗的房间里,地面有一些血迹,破损的禁魔镣铐还遗留在现场。
除了几具山贼的尸体,门口处,还有流了一摊血的两个商会护卫尸体。
血液温热冒着白气,刚死没多久。
禁魔镣铐可不是能自己破开的,必然是有人来劫狱。
宋渔看着脸色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些都是宋家忠诚的护卫,没想到又有两人遇害。
护卫不敢直视道,领头一人回应道:“小姐,我.我们也不知道。刚才我们听着里面没动静,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这样了。”
宋渔皱眉道:“也就是说,有人来劫走了这些刺客,没人发现?”
那个护卫脸色也一阵愧疚,想说什么,终究没解释:“属下无能。”
看着地上的尸体,所有人都不觉脖颈发凉。
敌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商会杀人,也就是说能杀掉他们任何人。
不怕敌人强,就怕敌人不知道来自哪里。
这种未知,才是恐惧的源头。
宋渔听着没再说话,但也没追究谁的责任。
她晶眸一转,沉吟了片刻,说道:“加强戒备。排查一切可疑人员。非必要,所有人不要离开商会。”
一众商会护卫纷纷应道:“是!”
人群最后,季寻默默地打量着现场。
倒不是这些护卫无能。
能悄无声息地杀掉两个守卫,说明来救人的可能是二阶卡师。
也可能是熟人作案。
而且能出入商会公寓丝毫没被人发现,可能不仅仅是潜行能力强,还有很有可能是人本就在公寓里。
季寻瞥了一眼伤口,立刻就从刀口的划痕判断出了杀手是个左撇子。
很经典的刺客杀人手法。
一具尸体是被一刀抹喉,还有一具有两处伤口,看招式是下背刺接上挑贯颅。
干净利索,几乎都是瞬杀。
倒也没留下什么太多的痕迹。
这专业程度看着还不是什么野路子卡师,像是之前那群山贼就没这水准。
而是有系统训练的专业刺客,比如某些贵族私兵。
季寻又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旁人闻不出区别,但狼人的敏锐嗅觉却清楚地能将那些味道分成几十种。
因为这里是储物地窖,里面还有一些洋葱、熏肉之类味道很重的食物气味。
也就是说,进入这地窖的人,必然都会沾染上一些“专属气味”。
如果人还在公寓里,想找到人的话,可能并不难。
即便出去后使用了消味药剂,那种完全空白气息,也是破绽。
季寻才穿越来这个世界,在第一次去往无罪城的火车上,就是这样被人发现的。
不过他对杀手什么的兴致不大,也没觉得有什么太大威胁。
他一个“外人”,更不好在这个节骨眼随便开口。
季寻想到这里,便把目光落在了角落里那几具山贼的尸体上。
这尸体的味道之浓郁,对季寻来说比洋葱更呛鼻。
他默默记住了这独特的气味。
宋渔走了过去,也想要看看尸体。
这时候,一旁一个医生装束的眼镜男开口阻止道:“小姐,您别靠太近。那几具尸体的污染特性很严重。我刚才分析了一下他们的血液,怀疑那些山贼身上可能有某种传染性的血瘟疫。”
瘟疫?
季寻听着也若有所思。
这几具尸体溢散出的超凡特性确实比正常尸体多很多。
看样子就是这些人能变身吸血鬼的原因。
但远远看着不够仔细,如果有机会,他想近距离看看。
这一说,宋渔也站在了原地。
她本身对侦查并不擅长,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可就这时候,她脑子里灵光一闪,余光瞥到了角落里正在关注尸体的季寻,脑中念头一闪:怎么忘了朝阳先生是位博学家了!
季寻感应到了那目光,本能地看了过去。
两人眸光触碰,宋渔看到那神情中的淡然,莫名觉得心头一安。
最近一连串糟糕的事情中,最好的,就是遇到了那位自己期待许久的神秘笔友。
虽然还没弄明白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宋渔仿佛看懂了季寻沉思的眼神,沉思了一瞬,朝着一众护卫们说道:“你们去外面戒备。”
众人听到这话,齐齐应道:“是。”
说着就退出门去。
转眼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季寻,宋渔和护卫队长山姆三人。
毕竟房间里还有几具尸体,气氛有些沉闷。
季寻也没想浪费时间拐弯抹角,他直接就走到了几具山贼尸体旁翻看了起来。
看着他这举动,宋渔本想提醒一句有污染。
但她想着自己这位神秘笔友的见识可比她强多了,也就没出声。
季寻没去理会身后两人,而是仔细检查着尸体。
虽然不是专业法医,但他脑子里储备的医学知识可比普通医生更专业。
他用手指戳了戳,弹性和活人差不多,心中呢喃了一句:“尸体活性很高啊”
按理说,人死亡之后不久,血液在重力在作用下开始下沉,尸体皮肤会发白,然后会出现紫斑,再接着关节僵硬
可奇怪的是,这都两个多小时了,几具尸体都没有这些反应。
而且更离谱的是,尸体的伤口竟然还在愈合?
通俗地说就是,人死了,尸体还没死。
但又没有畸变成怪物的迹象。
唯一的解释就是,某种超凡力量依旧维持了尸体的活性。
季寻自己的狼人血脉差不多也有这样的特性,所以他才越发好奇。
掰开了尸体的嘴,獠牙很尖锐。
用盛宴吞噬了一下,超凡特性确实比普通尸体强很多。
种种特征表明,这大概率就是传说生物“吸血鬼”?
想到这里,季寻心中自言自语了一句:“如果是梅林大师的话,肯定对这些尸体很感兴趣。”
确认了这单,他心中又冒出了一个疑惑:这些山贼怎么得到这种变身能力的?
都是卡徒,不是职业卡的能力,那么就是血脉的能力了。
而且普通人都能轻易这种“速成战力”。
直觉告诉季寻,这事儿似乎没那么简单。
这个世界人类想获取超凡力量,从来都是有代价的。
一旁的宋渔看着季寻重新盖上了尸体的裹尸布,像是检查完了,这才开口问道:“朝阳先生,您有看出什么吗?”
季寻倒是捕捉到了很多碎片线索,不过现在做出论断还为时尚早。
他反问道:“宋小姐,这些刺客变身的能力,你知道怎么回事儿吗?”
宋渔摇摇头,显然并不清楚。
但一旁的山姆队长却想到了什么,插口道:“小姐,这位先生我倒是听说了一些传闻。”
他之前全程听了宋渔和季寻的对话。
也知道了这位“神枪手”似乎是自家小姐用信件通知来的神秘援兵。
也不算是外人。
这位护卫队长对季寻的防备心也小了很多。
他直接道:“最近朗姆郡那边不是在打仗吗?费利蒙伯爵和伯恩议员为了争夺一座大型金矿的所有权,发生了武装战斗。我从情报商人那里得知了一些消息,据说战斗双方的最初打起来费利蒙伯爵节节败退,但后来战场上出现了一批枪械很难杀掉的恶魔战士然后双方才僵持到了现在。”
说着,他顿了顿,又道:“而有可靠消息说,费利蒙伯爵本是一个落魄贵族,手里兵力不够,为了赢得战争,他招募了大量的山贼、通缉犯作为雇佣兵。我怀疑,之前袭击小姐的‘蒸汽铁锤强盗团’,可能就是流窜过来的战场逃兵。”
“.”
季寻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人物:费利蒙伯爵。
看来想弄清楚这吸血鬼源头,得去这个方向。
季寻只是默默听着山姆队长的分析,自己却没说什么。
毕竟这是一桩很明显的买凶杀人。
幕后黑手可能和什么“吸血鬼”没什么关系。
季寻虽然还没弄清楚到底是谁,可也全然没感知到危机感。
就之前侧敲旁击得来的情报,这波顿机械城的波顿男爵身边最强的护卫也只有三阶。
季寻虽然现在身体才恢复了一两成的战力,但自保无虞。
何况,他并不觉得幕后黑手是波顿男爵。
毕竟蔷薇商可是能带来领地繁荣的大金主,没人傻到会把金主推到门外。
还有,宋渔毕竟是宋家的人,真要死在机械城里,一个小小男爵怕是承担不起后果。
真要刺杀成功,不仅领主会被牵连,整个领地都会受到巨大的负面影响。
就眼前这点线索,想找到凶手并不容易。
三人在地窖没找到什么实质性的线索,就离开了。
虽然最近商会事情并不顺利,但知道季寻是“朝阳先生”之后,宋渔作为主人,也特请地邀请他共进晚餐。
季寻觉得需要一个私下交流的机会,欣然应约。
洗漱了一下,穿上了侍女送来精纺西装。
为了不招惹麻烦,他又戴了一个半脸防毒面具。
机械城里煤灰气味浓郁,这装束也正常。
换了一身装束,季寻的气质就截然不同了。
不杀人的时候,他优雅而绅士。
晚上九点,季寻被侍女领着一路来到了商会公寓的顶层。
这里已经是机械城最高的地方。
“小姐,朝阳先生来了。”
“嗯,请进。”
季寻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又换了一身漂亮礼服宋渔。
也微微侧目。显然这位阿渔小姐为了会见朋友有一番精心打扮。秀发温婉挽起,穿着一身低胸金刺绣花的古典素裙,不俗不媚,正好将少女绝妙的身段展现得恰到好处。胸脯不算多巍峨,但性感已经初具,修长的脖颈上点缀着镶嵌了钻石的秘银项链,灯光下的珠宝璀璨闪耀,却并不喧宾夺主。
那张俏脸,才让人一眼注目。
眸光清澈,五官很精致,宋渔是那种越是细看会觉得越漂亮的绝好底子。
站在灯光下,像是浑身上下都溢散着珠宝般的辉光。
明明贵气逼人,却又给人一种气质淡雅恬静的清纯感。
(ps.这里有图,不知道能不能过审,可能要明天才能看到)
她起身迎了过来,淡淡的清纯香味穿入鼻中。
看着季寻的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宋渔粉嫩的脸颊上也泛起微微红晕,温柔一笑掩饰了自己的小慌乱:“怎么了,朝阳先生,我脸上有东西?”
面对美好的事物,季寻可不会故作深沉,也不会吝啬自己的赞美:“不。宋小姐很漂亮。便多看了一眼。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
“啊谢谢。”
宋渔虽然从小到大没少被人夸奖,但被这个第一次见面的朋友如此直白的夸奖漂亮,她也本能地有些羞涩,脸颊的那一抹红晕不觉蔓延到了脖颈。
不过季寻的语气中没有半点轻浮,坦坦荡荡。
这一说,气氛非但没尴尬,反而冲淡了那一丝生分。
宋渔微微一笑,示意道:“朝阳先生.您请坐”。
侍女拉开了椅子,两人就坐在了靠窗的餐桌旁。
季寻看了看窗外,这里几乎能将整个机械城收入眼底,城下灯火通明的镇子也都清晰可见。
视野开阔,心境也随之开阔。
侍女上了菜之后,就悄然离开了房间。
季寻虽然感知到了那位山姆队长就在隔壁,但这也算两人单独相处了。
要吃东西,不可能戴着防毒面具。
何况季寻想着,对面这位宋小姐必然是知道自己的通缉令上的样子的。
季寻随手就取下了防毒面具。
露出了那张帅气又刚毅十足的脸庞。
虽然不太在意外貌,但季寻自己的五官本就上等,再有生死历练出来的那股的从容气质,外人见了也必然会觉得不差。
宋渔刚才还疑惑为什么季寻要选择戴防毒面具,所以才多看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看,那双晶眸中瞬间露出了惊艳之色:原来朝阳先生这么帅?!
季寻捕捉到了她眼里的意外,那像第一次见到的惊讶。
他心中闪过一抹疑惑,但没多想,开玩笑学着她之前的话术:“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嗯”
宋渔听着这才知道自己微微失态,瞬间收敛的眼神。
原本淑女盯着一个男子本就很失礼,可对方已经把台阶都给她递在了脚下。
她顺势就笑道:“不。因为朝阳先生很帅呢,所以就多看了一眼。”
这是季寻之前回应她的话。
现在说出口,
礼貌又不显生分。
这话一出,两人对视一笑。
气氛瞬间就更融洽了。
说着,宋渔又补充了一句:“本以为朝阳先生这么博学的人应该是.很.没想到这么年轻呢。”
她认识所有精通塔伦古语的,都是一些老头子啦。
真的挺意外的。
虽然之前从字里行间猜测这位应该年纪不算太大。
但真见到了,还是很惊讶的。
“呵呵。”
季寻听到这话,以为她是客套。
但一琢磨这语气好像是真没见过的样子,便随口问了一句:“宋小姐没见过我的通缉令?”
不至于啊。
都派人找上门来了,不至于不知道我年纪吧?
“通缉令?”
宋渔听着明显表情一愣。
要知道,在她这种乖乖女认知世界里,通缉令上可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
她晶眸颤动,诧异道:“朝阳先生.您为什么被通缉了?”
季寻看着她这表情,疑惑地反问道:“你真不知道?”
宋渔:“啊?知道什么?”
“.”
季寻看着桌子对面这张惊讶的俏脸,突然意识到了异样。
这位如果是再完美表演捉弄自己,那么就是哪里出问题了。
他再次确认道:“伱是用超时空邮票给我写信的‘阿渔小姐’?”
“是啊。您之前不是问过这个问题了?”
宋渔看了他一眼,甚至也觉得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也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噢,我差点忘了。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而且就来了?”
季寻眼角一抽:“不是你写信让我来?”
两人像是各自说出了一些逻辑矛盾的对话。
说着,他还精准复述了最后一封信的内容。
听到这番话,宋渔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道:“我没有啊。而且,那封信,我我好像并没有寄出去啊。”
“.”
一瞬间,季寻的思绪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中。
他总觉得哪里出了差错。
但又没想明白。
人没错,信也没错,地点也是传送来的.
突然间,他意识到了,出大问题了!
时间、地点、人物,这是构成故事三大要素。
怎么就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再一联想之前寄信交流的时候,那异常的时间线。
他意识到,可能是时间出问题了!
季寻表情微微有些怪异,沉思了片刻,这才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宋渔被问得莫名其妙,但也如实回应道:“联邦历 88年。”
不是联邦 189年?
这是一百年前?
“这”
季寻猛然醒悟!
难怪之前觉得处处都有问题。
超低薪水、古老的机械、落后的商业模式、宋家的护卫规格等等,还有一些没听过的东西。
总觉得比他认知中的联邦城市,差了太多太多。
那是一种古旧年代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
听到这年份,季寻这才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穿越过来,不仅仅是空间有问题,而是时间也出了大问题。
他穿越来了.
一百年前!
即便季寻心态已经是面对死亡都不会变色,但此刻遇到这么离谱的事情,他也难掩震惊。
时间是可以穿越的?
那么一百年后的我,还在一百年后吗?
还是像是历史书上被像是剪掉的纸人,被贴到了一百年前的历史中,一百年后的我就消失了?
一个个超出了他目前认知的问题浮现在了脑海里。
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
但已经穿越过一次的季寻,片刻后也接受了现实。
他开始思考这事儿的逻辑。
再一回想,季寻突然就想明白了很多之前的疑惑。
难怪之前自己会觉得那些信件这么古旧,原来已经被保存了一百年了。
那么,又是谁在一百年后把那些信件送给自己的?
宋渔的后人,还是她本人?
一百年了还要找到自己,这份执念,大概率是本人。
那么我是单向传送过来,还是在某一个时刻会传送回去?
季寻稍微一想,觉得八成是后者。
不然宋渔也不会派人在一百年后找自己,托付了信件。
而且,她八成还知道送来那信件,自己会穿越时空,有了这次相遇?
因为这是一百年前已经发生了的事情!
整个故事线的逻辑,大概是
我穿越了,又在某一刻回去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场注定会分别的见面。
而眼前这个姑娘,为了等和我再次相遇,等了足足一百年?
信息量实在太大。
季寻一时半会儿也没理清楚。
但他想到了这点,再看着眼前这姑娘,眸光突然就不一样了。
原本只以为是一次笔友之间奔现,现在看来,事情已经复杂到了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的地步。
自己现在该怎么面对她?
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但让一个姑娘找了自己一百年,都要把那些信件托付到手里,这份情谊仅仅是想着都让人觉得无比沉重。
季寻眸光无比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俏脸上挂着微笑姑娘,久久挪不开眼。
宋渔也发现了季寻的神情的古怪,疑惑地眨了眨眼:“朝阳先生,怎么了?”
“噢没事儿。”
季寻没想好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如果我做出某些决定,比如杀掉某个人,又或者告诉宋渔我是穿越时空而来,那么历史可以改变吗?
还是我穿越来了,我能想到的无论任何,就是历史上我“已经”做过的。
任何决定都不会改变历史进程?
一百年后在无罪城出现的我是在时间线上发生的既定事实,
我注定会在一百年后收到一封信后,穿越来也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所以,我注定要来,注定要离开?
只有这样,逻辑线才会前后相连。
所以,这是一场注定会分别百年的见面?
季寻眉头越想越拧川。
又或者平行宇宙理论,因为有了变化,同样的故事,有了不同的世间发展方向?
仿佛缺少了什么认知,逻辑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季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深思。
他曾经在夏牧城窥探到了一点“时光法则”的奥秘。
这一刻,他隐隐感悟到了什么。
他这次来,就像是“漂流瓶”,真正在时光长河中漂流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