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家俊这小家伙用探究的目光看向自己,廖芸很是无辜地摊了摊手。
“你们别看我,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错综复杂,千头万绪,我曾经听他说一部分就直打瞌睡,后来干脆就不管不问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小民子,去把你哥喊起来,有什么想问的直接找他。”
徐建民听了却连连摆手,他哪敢在徐老二睡觉的时候去打扰他,万一他心气不顺,再把自己修理一顿,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们谁愿意去谁去,反正我是不敢去招惹他的。”
看徐建民畏兄如虎的样子,廖芸有些好笑,自告奋勇担当起这个艰巨的的任务。
“小莱莱不能睡太久,不然后半夜她有精神,我们就遭殃了,我去叫醒她。”
说是去叫醒闺女,当然连带着把徐建军也给提溜起来。
虽然只是睡了一小会儿,但效果奇佳,出去卫生间放完水,洗了把脸,有种精神抖擞的充沛感。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啊?”
众目睽睽之下,徐建军脸不红心不跳,挤在廖芸身边坐下,直接拿起炉子上烤好的红薯,大快朵颐起来。
“小民子说,他们单位除了宿舍,后面还建了几排住宅楼,区里跟旅游局都分到了,酒店内部有名额没有?”
原来讨论的是这个啊,这个时候解决住房全靠单位福利分配,整个京城连个像样点的住宅楼都没有,既然拉起了合资酒店这个大旗,还有部分港岛过来的员工需要安置,那顺手建几栋适合居住的楼房,不过分吧。
一九八四年,是腾飞的一年,如果说之前关于吸引外资的国家政策还有点含羞带却,遮遮掩掩,那么现在已经彻底确定了下来。
全国上下拧成一股绳,都开始把全部精力放在经济建设方面。
基础薄弱,资金短缺,那么吸引外资就成了加快速度的最佳选择,而如何打动海外资金进场,首先要做的,就是让前期进来的得到切实的好处,给后来者起到引导示范作用。
所以对于合资方的诉求,政府都是拿出最大的诚意给予解决。
酒店当初说要在附近另外拿出一块地当作生活园区,区政府还有些犹豫。
但是居住用地没有商业用地那么讲究,位置上可操作空间大的多,还有徐建军让李凯文承诺,帮政府和旅游局这两大股东解决一些等不及的住房问题,于是双方一拍即合,火速上马。
宿舍和住宅楼,设计简单,要求没那么多,对于施工单位来说跟玩一样,轻轻松松就给搞定了。
“那里的房子主要是提供给未来酒店员工用的,内部当然留的有,爹,您老人家终于想通,愿意离开大杂院老窝了?”
“那是你们从小长大的地方,什么老窝?说的那么难听,内部分配像建民这种开大巴的没有份儿吧?”
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真是一点没错,别看徐老爹平时对徐建民要求严格,动不动拳脚相向,但牵涉到他未来前途的时候,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是准没戏,那么多员工盯着呢,但您老人家住进去,就没人敢说闲话,可以算在政府和旅游局第一批安置名单里面,怎么样,要不要给您和我娘安排进去?”
老两口现在唯一剩下的任务就是徐建民的终身大事,房子名义上是给他们的,至于将来怎么用,就不是徐建军该关心的了。
也不是徐建军多此一举,非要绕这么个弯儿。
实在是因为他们兄弟姐妹几个,各自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只有徐建民一直承欢膝下,不曾离开父母身边片刻。
看爹娘的意思,以后这小子结婚之后,大概率也是要跟他生活在一起的,对于徐建民那个对象,徐建军没有过多了解,但只要她能安分守己,恪守孝道,有徐建军帮衬,他们日子一定不会过的差。
不过这力度和方法就要讲究策略,既不能让家人过度依赖,产生理所当然的心态,又不能刻意疏远,心生怨气。
“你可别为难,人家区政府跟旅游局能排上号的都是什么级别,我跟你娘都是平头老百姓,可不敢跟别人相提并论。”
“爹,是不是你儿子我太低调了?让你生出不如别人的错觉?不用妄自菲薄,就凭你是我爹这一点,哪个敢说闲话,我把他们从名单里踢出去。”
徐建军很少在家人面前表现出什么嚣张气焰,基本上跟以前也没什么大的变化,特别是在父母跟前,永远都是不修边幅的惫懒模样。
这就给他们一种错觉,自己儿子有点成就,但也有限。
“你可别胡来,不值当。”
“其实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只不过新房刚弄好,还需要通风透气一段时间才能住。”
徐家兴还没什么反应,徐建民就高兴的差点跳起来,有父母住的地方,那必定不缺他一张床。
“大哥家的房子就是分了直接住进去,哪用什么通风透气,二哥,你给留的哪一套?我明天带着咱爹去参观参观。”
“铺的有地板砖,还有老秦徒弟给做的木工活,那些装修材料,板材家具,参杂油漆封胶,残留的有害气体,如果不散完全,对身体有害。”
徐建国分的单位住房,只是用的最简单的基础装修,刮个大白,涂个绿色墙裙,家具大多数都是用的旧的,甲醛含量有限,直接住进去也无所谓。
但徐建军准备的,装修可就豪华多了,这方面一定得注意。
特别是为了防止夏目雅子走前世的老路,徐建军在防治白血病方面有过深入研究,自然不会在健康问题上马虎大意。
见徐建军把烤红薯吃完,徐建民很有眼力劲地帮他泡了杯茶,一副讨好的模样。
“二哥,来,喝茶润润嗓子,对了,你还没说是哪一套呢。”
“第二栋一单元一楼,还有个小花园,专门留给何燕同志种她心心念的菜,家具应该还在赶工,我去把钥匙拿过来,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先去看看。”
兄弟俩就这么把事儿给定了,完全忽略了老两口的意见。
何燕正接过廖芸怀中的小丫头在哄,听徐建军提到自己,她可不会承认自己有那样的执念。
“现在买菜那么方便,我才懒得自己种,徐老二你不要无中生有,妞妞,你看看你爸都开始嫌弃奶奶了,等你长大点替奶奶收拾他,行不行啊?”
徐莱小朋友瞪着她那双卡姿兰大眼睛,完全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只是少有见到这么多人,咿呀咿呀发出只有她这个年纪的声响。
“也不知道是谁,刚来这个四合院的时候,说这么大地方不能浪费,非要刨出一块地种菜,还要把自己早就计划好的养鸡大业给重新拾起来,爹,你来作证,我没冤枉我娘吧?”
“没冤枉,不过那时候住紧凑的大杂院惯了,院子里有点空地各家各户都争着抢着利用起来,你娘因为这个没少跟邻里街坊吵架,也怪不得她有那种老土的想法。”
说起曾经的苦日子,年轻的徐建民和李家俊没多大感触,但老两口,以及下过乡的徐建军和廖芸却是犹如身临其境,梦回吃糠咽菜的岁月。
当然,其中最没发言权的要数徐建军,他回到知青点那段时间,日子不能说过的有多惬意,但也算是有滋有味。
这个时候回想起来,满满的都是田园风光、风土人情,跟那些伤痕文学里的憋屈青年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廖芸也是受照顾的对象,下乡的知青点都是提前打好招呼,不会真的让她和杨晓慧受委屈,农村在教育是有,但其他乌漆嘛黑的肮脏玩意儿注定不会跟她们沾边。
“对了,咱院里朱大爷前些天走了,挺好一个人,就是生的孩子是混账玩意儿,把老一辈儿积攒的德行都给散没了。”
徐建军努力回忆老爹说的朱大爷形象,给他印象最深刻的是臭棋篓子,以及他身上战争年代留下的伤疤。
没想到精神健硕的老头,说没就没了。
“以前有事没事,明里暗里没少打他孙子,老爷子估计也知道是我们干的,但是从来没不依不饶,无事生非,挺豁达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朱大爷在的时候,邻居们都知道他为人,就算他儿子儿媳有不对的地方,能忍让就尽量忍让,现在人走茶凉,时过境迁,没人再惯着那对夫妻,朱大爷五七刚过,老兰家兄弟俩就把朱宝生给揍了一顿。”
徐家兴说着直摇头,他之所以松口问徐建军房子的事儿,其实也有一部分这方面原因。
院子里以前勉强维持和睦的街坊,现在一点就着,甚至闹到大打出手。
而且都知道他们家今非昔比,总想着从他们身上占点便宜,搞的徐家兴不胜其烦。
“姓朱的能吃这种亏,还不各种阴招都拿出来招呼兰大哥他们?”
“兰老大义利食品厂的工作差点没保住,朱宝生闹到工作单位了,老兰头跟朱大爷两人关系多好,成天坐在胡同口下棋,结果儿子们都快打出狗脑子了。”
“又是管委会调解,又是派出所调查的,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我跟你娘实在看不下去,想着反正马上就过年,就搬你这儿来住了,眼不见为净。”
徐建军无奈地笑了笑,怪不得之前老娘还跟他生着气,还没主动上门哄,事情就轻而易举地揭过了。
围炉夜话的气氛被大杂院的纷纷扰扰打乱,接下来大家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于是就各回各屋。
徐建军刚睡过一阵儿,又喝了点茶,此时没有丝毫睡意。
他把闺女塞进被窝,支着脑袋认真端详这个小生命,廖芸也有样学样,在另一边躺下,一家三口脑袋凑到一起,犹如一副和谐的画卷。
“你说咱闺女将来有我好看没?你喜欢她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
“她还没断奶呢,你这个妈妈就开始争风吃醋了?”
“你刚刚看着她,眼里全是她的影子,你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含情脉脉看我了,我身材恢复的差不多了,不信你摸摸。”
徐建军笑着把手探进廖芸睡衣摸索一阵,见她两眼放光地盯着自己,无语地道。
“休要诱惑我犯错,你月子还没坐完呢,稍不注意就容易得炎症。”
廖芸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朝着徐建军胳膊狠狠地拧了一把,愤愤不平,怒气冲天。
“我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忍不住呢,就是单纯让你看看我调节的成果,哼,明明是你自己满脑子龌龊,还要倒打一耙,栽赃到我头上。”
“算起来咱俩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共赴巫山了,你想也是情有可原,再坚持最后几天,到时候我把储存的弹药全交给你。”
“去你的,都是当爸爸的人了,还没一点正形。”
有徐建军这个什么事情都想在前面的把关,廖芸不管是怀孕阶段,还是坐月子期间,都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营养方面不用担心,只怕补过头了。
禁忌注意事项更是不需要廖芸自己操心,她只管按部就班,一切都由徐建军安排停当。
所以她恢复的也很快,如果不是徐建军非要她坚持够时间,她感觉这个时候出门溜达都没什么问题。
“今年除夕我是不是没法回家了?还真有点不适应。”
“你以后不是廖家大姑娘,而是徐家小媳妇儿,过年当然得跟着这边团圆,初二才是回娘家的日子,不过这些规矩在我这儿算不得事儿,主要是你月子还没坐满,以后身体爽利,什么时候想老母亲,随时可以回家看看。”
“什么叫老母亲?我妈妈如果听你这么说她,肯定不服老,要跟你掰扯掰扯,不过她现在脾气改了好多,我都没有跟她吵架的欲望了。”
刘雪华的变化很容易察觉,特别是小莱莱出生之后,她升级成外婆,整个人都显得温柔许多,不再是以前那种生人勿进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