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5章幸逢陷战
天子来邀揽,魔妙倾天耀宵汉,自有魔吟阵阵言说离散。
逝水行来缓,喧沸擦肩却难还,或鱼或龙心心要杀不甘。
两道魔妙自天而降,似天地不仁来陷,以万物为刍狗,似大道无情逢见,裁众生截命寿,摧残神魔以衡斗,折剖杀伐以妙筹,力尽神疲困他难走,笑落天子手。
魔妙如潮,虚空颤栗,如长虹长风显有常无常,如大河大江蕴起伏跌宕,似有扫一切障的决然,两道魔妙交错,向着摇光星位剪了过来,无声无息间,却似于浩瀚破灭中沉沦乾坤,于幽深莫测中重返混沌。
顷刻之间,无量的天魔眷属直如银河倒灌,呈出浓郁鲜红,吞吐森森魔气,这般声势却是让诸多修士霎时间目瞪口呆,心神俱骇。
两位天子?!怎么可能是两位天子?!
摇光星位虽有金柱为基,也有刑天之主镇守,但毕竟后天神魔还未修复,怎么可能对抗两位天子?!
虽然镇守星位的凝真和金丹,大多是天宗的道子,也知道此战必有天子来袭,却万万没想到魔潮中隐藏着两位破灭天子。
便是那几位稳重如山的金丹也是不住颤栗,心中的镇定好似雪狮子遇火,瞬息间便烟消云散,均是有了一个可怖的猜测。
天子早就洞若观火,却是将计就计来算计刑天之主,如此念头宛若雷霆天劫落到一众修士的灵台。
倏地,好似开天辟地,宛若横刀立马,庞大的神魔虚相出现在金柱之上,状类不常,耳鬓如剑戟,头角现峥嵘。
征如梦,杀夺等闲中,铮铮绽时兵主动,血色飞处刃不空,冬肃并春风。
昂!
烈烈咆哮冲天而起,浩浩荡荡划破长空,便是虚空都好像蛛网一般裂了开来,原本破袭而至的两道魔妙,顿时剪在了神魔虚像上。
轰!
便是那混沌魔潮也被炸得退散了不少,浩瀚魔气仿佛被无形的利爪扯烂撕碎,化为丝丝缕缕,四下飘散。
氤氲金光踏于脚下,儒雅道子缓步而出,好似孤帆远影应邀而来,划破了混沌,带来了长风,铮铮扰乱红尘百年短,血色泼得天地杀伐满,魔入盘,妖落盏,品来自有苦与甘。
于擎天金柱之前,于浩瀚魔潮之中,这孤帆似乎显得很是渺小,可即便是那魔气想要弥漫过去,却被烈烈神魔剑意所摄,只能乖乖荡开。
姜默舒一身白衣,腰间别着锋利骨刃,饶有兴趣地看向金舟上的两位破灭天子。
在他们脚下,天魔眷属的阵势变幻无俦,带着破灭间的瑰丽绝伦悍然杀至,流露出舍生忘死的恢宏气象。而与之对应的,则是无数神通光华闪耀,道气弥漫,金星银雾的点缀中,好似游龙沸腾奔涌,宛若飞凤轻灵舞动。
“两位天子来了就来了,这招呼打得也委实有些不体面。”儒雅道子笑着开口了,如沉沉风雷,如铮铮怒电,手已然轻轻搭在了以骨为刃的峥嵘之上。
这不大的举动却宛若灼灼灵火,烛照在天子的魔识之中,似是即将演绎着动人心魄的祭祀之舞,天子也为之叹,为之赞。
清丽的朗音挥洒在天风之中,浩浩荡荡直冲云霄,是两位天子的诚意,是破灭一道的眷顾,
“破灭寰宇诸天,结云朋霞友,有月伴风邻,岂不妙哉?”
“寄杀伐幽兴,当天地沉沦,唱高歌破灭,赞诸脉共前,岂不妙哉?”
“破天破命破顽,与我灭处为伴,行止去来杀空,便是自在彼岸,岂不妙哉?”
“万籁铮铮凑顶,诸等有情命空,且放匝地清风,怡然共行破灭中,坐看浮生完梦,岂不妙哉?”
儒雅道子眉目一凝,他也常主杀伐战事,自然知道天子所言的厉害之处,这淡淡的魔吟在天风中起伏,娱耳若钧天广乐,庄严如黄钟大吕。
魔音宏大,洗礼人心,下方的神通光华中已然有着一丝混乱,宛若逐渐凝滞在琥珀中的小虫,渐渐地被拘了心魄,困了肉`身。
“两位天子有些过了,便是要赚我归证自在,又何必坏一众凝真的道心。”儒雅道子微微摇了摇头,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浅笑,旋即轻轻在骨刃上弹了一下。
铮!
“此来世间修行难,恨为血食险在前,不甘为器有魔关。
行来执刃向黄泉,邀得神魔方为安,便似孤月浪中翻,
曾学正气曰浩然,曾观万山尽红遍,人道丹青有圣贤,
恨不鼎镬如饴甘,恨不刑天击慨然,悠悠日月照心颜,
但有牺牲映暑寒,人生无处不青山,此去烂漫换人间,
妖魔曾迫天地转,争来朝夕血卷澜,玉宇澄清方开颜,
诛戮陷绝更无前……”
杀伐道子轻蔑地看向两位天子,和他们脚下的金舟,眸子中似有灼灼红莲,似有浩瀚血色,似有铮铮剑鸣,似有无边杀孽。
行来处,曾见过,心念处,曾品过,似是无痕,却是牢牢地烙之于心魂,刻之于骨血。
万类霜天竞自由,便由神魔来证,便在剑里来寻,举盏白眼望青天,刃里杀伐自在前。
铮!姜默舒重重挥下骨刃,斩钉截铁,口中话语饱含煞气,
“……天子呼来不上船,敢教乾坤换新天。”
漫漫剑鸣斩去了摇光修士的彷徨,也斩去了两位天子的企望,便是烈烈魔潮也不由得为之一窒。
那下方的神通光芒似乎变得更为璀璨了,宛若潮水,好似烈焰,映得漫天灵光四溢,好似龙蛇乱舞,向着魔潮反杀过去,就如一朵绚丽的明花于魔潮中绽放,好似一颗求生的种子于黑寂中发芽。
道子神情中的沉静,眸子中的觉悟,仿佛一川冰水猛然落到两位天子的魔识中,令陷世天子和逢幸天子也深深为之动容。
执心已与天子无异,不过是各有殊胜,却无高下之分。
陷世天子凝视着对面的道子,仿佛真的如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如此沛然的凛冽杀韵,如此甚深的修罗之心,无论在天魔诸脉,又或在妖廷和人族天宗,都足以让人侧目。
“你姜家于炼心一道的造诣,实在让我等叹为观止,合该你为刑天之主,名副其实!”陷世天子的笑容中已然有着更加深沉的执念,“不过,今日我等破灭七脉诚心相邀,不管刑天之主愿不愿意,都要归去化为自在。”
“是啊,修罗道都快给你走通了,今日机缘难得,有幸相逢,无论何种手段都要邀伱同去中原魔域。”抑制着心头的那抹悸动,逢幸天子轻轻抬手,滚滚魔潮当即将三人所在遮蔽得严严实实。
混沌之性已然隔绝了这方小天地中的所有方位,上不见青冥,下不见厚土。
却见儒雅道子面色如常地踏前一步,手中也浮现出一株玉色昙花,点点金星,片片银霞却是宛若虚幻一般穿梭于混沌的魔潮中。
姜默舒似笑非笑,坦然说道,“两位天子当是怕我跑了,说实话,若是多来一位天子,说不得我真的会舍了面皮,以图后报。
不过,只是两位到此的话,我倒是想试一试。”
“试什么?试一试能坚持多久,还是试一试那开阳星位的剑宗元神能不能赶过来搭手?”陷世天子不慌不忙地抬起了眸子,脸上依旧有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根据诸脉天子的推演,刑天之主眼下已然没有更多的余力了。
共工神魔未曾祭炼修复,便是勉强御使,怕是要威能大减。后羿神魔对于天子没有克制,本身也是专长于射御之道,针对真凤倒是犀利无比,对上天子不值一晒。
对了,他还有着一手神魔剑道,煌煌烈烈足以让天子多看上一眼,当然,也仅仅是多看上一眼,毕竟,没有后天神魔的刑天之主,便如那没有了利爪尖牙的猛兽。
“当然是试试能不能落下两位,毕竟机会难得。”
儒雅道子淡淡地笑了,“我承认破灭一道的各位天子,于战阵争伐委实手段不错。不过,有心算无心,我摆出这七星之阵,本也没打算靠着阵势之力占得上风,能让天子各赴星位,便算是成功了。
这不,三界花我都带来了,就是怕赴这摇光生死宴的天子跑了。”
为了给几脉破灭天子一记狠杀,姜默舒和拙愚仙尊下的本钱不可谓不足,虽然有些意外,但到底没有脱出掌控,便是两位天子各有魔妙,怕是也挡不住落入陷阱后的煌煌杀伐。
逢幸天子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映入眸子中的道子,没有丝毫恐惧,甚至反而是有一分欣喜,白衣胜雪,倒提着铮铮骨刃,似欲拔天而起。
天子魔识中灵光乍现,淡淡开口,“共工神魔没有被耗光底蕴!”
“好叫逢幸天子知道,我的后天神魔皆是以天子和妖圣为底材祭炼而出,比起命昙宗以前的神魔倒是要强上一些,底蕴也要厚上一些。
只是这等情状若是宣之于口,有些自吹自擂,我面皮比较薄,却是做不来。”
姜默舒慨然地点点头,赤发蛇身的后天神魔已然出现在他的身后,浩瀚的浊水沧浪恰似神龙巡游,环绕在神魔的身周,凌厉的杀机侵人肌肤。
“你故意泄漏出共工神魔要三日才能修复,就是为了诳我等天子尽快来这摇光星位?”
沧浪在魔潮中蜿蜒回转,澎湃激荡,将陷世天子的脸色映得忽明忽暗,“你连元神都瞒过了?”
不怪他如此惊诧,眼前这道子根本一开始就是冲着杀天子来的,装都懒得装了。
况且,纵然大家彼此算计,依照刑天之主所表现的心性,怎么会以诡道行`事?
姜默舒随意地拱了拱手,面色如常,“不错,只有如此,才能将这里的战事尽快平息下来,不然的话,锁龙大营那边的妖师怕是要兴风作浪。另外,托两位天子的福,眼下我已知道六位元神中应该有一人勾结了天子,倒是有劳了。”
淡淡的杀韵已然慢慢映入了混沌魔潮中,凛凛冽冽,如冰玉击,如山河碎,如铁衣寒,如刃间冷。
一切的算计,一切的谋划,终是要以心来决断,以力来实现。
浩浩血色奔流入盏,以润胸中丘壑,
烈烈刃寒添与妆色,方证生死诸恶。
这天地既然如炼狱,这乾坤既然不顺意,自是要以雷霆殛之,以血色洗之,以霜雪清之,这就是最大的因果。
挡在前面的,无论天子、妖圣、元神,皆在可斩之列,不择手段。
好不容易诳得两个天子来此应劫,自己哪会轻易松口,西极腹心给拆了个干净,这笔花销姜默舒至今还找不到出处,若有了眼前这二十万灵晶,再卖点妖圣和天子的零碎,才勉强够赔一众凡人。
眼下,在姜默舒的眼中,陷世天子和逢幸天子,虽为天子之尊,已是高于天子尊位,有什么比灵晶更香呢。
为了自家道心不出问题,少不得要借两位天子的人头一用。
瞬息之间,两位天子已然感到儒雅道子的眼神变得无比危险,就如一个猎人阴鹜地看向落到陷阱中的猎物,却似在思考着家中的柴米油盐。
“便是你能御使共工,终是一人面对两位天子,刑天之主,你会不会太自信了。”陷世天子轻轻抚掌,非为其它,却是对陷道的赞叹。
甘愿以身作局,不想这天地中的陷道之才如此了得,实在令人心神摇曳,为之神迷。
“谁说只有一人?”道子悠然笑了笑,笑容中有着一丝谐趣,也有着一抹认真,“还是天子觉得,我会如此不智?”
不可能!两位天子同时眉眼一凝,摇光星位决然没有其他的元神。
姜默舒也不卖关子,轻轻打了个弹指,浑厚的声音已然从他身后响起,
“两位天子,得了破灭之助,方才有了映心的灵机,却是要有所感谢,等会我一定会打死两位,才不负来这天地一趟。”
两位天子对视一眼,已然倒抽了一口凉气。
姜默舒干笑了一声,侧过身子,轻轻拍了拍赤发蛇身的神魔,“东界天破天落了中原的雍都,我丢了刑天,西极天破域杀到西极的腹心,我便丢了共工。
这种心痛,两位天子能理解嘛?!”
赤发神魔轻轻甩了甩蛇尾,狰狞的巨口似在大笑,似在嘲讽,“他们不懂,我是懂的……”
不待天子说话,姜默舒又轻轻打了个弹指,魁梧雄壮、外貌英伟的猛汉已然出现在他的身侧。
后羿神魔?!似是猜到儒雅道子即将开口说出的话,逢幸和陷世两位天子同时喟然一叹,只觉得倒了天大的血霉。
“我这后羿神魔是能针对真凤,但不是对上其它妖圣和天子就不能打!消息也是我放出去的,倒也没想到天子就稀里糊涂地信了。”
姜默舒将手一摊,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扯着嘴角自嘲道,“两位天子不知道自古弓兵多近战,自古枪兵倒血霉的道理,不怪你们,只能说大家运气都不错,恰好有幸逢上了,恰好彼此陷住了。
此战,我不留手,两位也别留手,杀个痛快!”
陷世天子沉默了几息,却是轻轻在自己脸上拍了两下,然后才说,“默个鬼的剑,真的是咬人的狗不叫唤……姜默舒,你够阴!”
逢幸天子的眸光已然转寒,幸脱刍狗杀命数,歌尽白头悔未渡,如今落到这天地中,眼下落到这陷阱中,倒是要看能不能有命有幸,方才渡得过去。不是渡刑天之主,而是自家要来渡这陷人血海,过这杀身劫数。
彼岸得渡来此陷,天子却染杀尘,从来劫气是浑浑。
神魔成双至,儒雅执刃人,怅目远望魔潮近,界花却欲埋身。
杀伐刹那也销`魂,相逢一笑顾,铮铮起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