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9章 暗伏诛灵
    虚天之中仿佛永远都是那般沉沉寂寂，似是永远看不到边际，令人心悸难安。
    追袭的诸圣分了方位，两两结伴，化光扎向了幽深的所在，毕竟，总有一些不能放弃的物与事，总有一些颜面不容有失。
    一成不变的浑黑之相，似是替换了明媚天光下的一应枯荣，仿佛无数有情众生的沉沉叹息，无穷无尽，永无休止。当然，如此沉沉景象，也令虚天中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变得格外显眼。
    馨流灵尊和落泾妖圣沉默不语，却是颇有默契地将灵念和妖识洒开，小心翼翼地搜寻着可能的线索，既然有着共同的目标，倾力合作亦无不可。
    咻！咻！咻！
    点点莹光不断从落泾妖圣的周身射`出，气息甚至比蕴气还来得弱，速度却是极快，飙射虚空，仿佛点点星雨于虚空中不断洒出。
    馨流灵尊随手一探，一点盈光已然出现在她的手中。
    盈光正中的妖形如同一只灵虾，晶莹剔透，煞是好看，不大的尾巴却似极为灵活，一弹之间便会化遁而去，虽然极为脆弱，但天生万物有得有失，这血脉神通虽无杀伐之力，但用于探查，却是最好。
    浩瀚明亮的星辰撞到紫光之上，瞬间便失去了一切的生机，仿佛闪烁星辰终会黯淡，好似无情天地终会沉沦，万事万物都会一一应劫。
    无论如何，劫中争胜却是要以神通来证就，都说我等灵尊斗法偏弱，也好，今日就让这尸鬼看看我诸灵融合的玄奇所在。
    若那落花春去也，铮铮绘了潦草。
    虚天中多出数道银色匹练，仿佛数条银河汹涌澎湃，也如数尾银色的蛟龙，携裹着妙美玄灵，来解君意，来消君忧。
    只是为什么是神魔金血？灵尊和妖圣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某种可能。
    佳人笑了笑，玉`指竖起，冲着骨玉悬额的少年摇了摇，遗憾地开口，“催玉，你怎么就半点不解风情呢，这样的道途会很累呢……”
    馨流灵尊默默点了点头，同样将灵念抛洒得更远，以期寻到一点亡命遁逃的痕迹，她相信，既然刑天神魔不以速度见长，姬催玉又携着两个孩童，所以绝不可能快得过诸圣的追索，哪怕诸圣被封天之术耽误了一些时间。
    馨流灵尊动作微微一滞，灵目眯起，侧身看向落泾妖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找到线索了？”
    “好！我来杀灵尊，启劫争！”
    “也有可能先天神魔和姬催玉是分开逃遁，不然以这杀性尸鬼的谨慎，不太可能遗落如此明显的痕迹。”游天巨鲸如梦初醒，恨恨出声。
    虚天中忽然传来桀桀笑声，如那厚重战鼓炸响在天地间，好似凛寒刀剑铮鸣于沙场上。
    听到游天巨鲸这么说，馨流灵尊当即明白了妖圣的打算。
    刹那间，馨流灵尊便有了一个明悟，无论她怎么闪避，眼前这疯魔道子每踏出的一步，都会距离她近上一分，直到提着那紫气森然的灵剑走到她的身前。
    加上那杀性尸鬼说不得正在虚天中狂飙突进，哪怕终是难逃诸圣天罗地网一般的追索，但只要一刻没能夺回金鳞，各位妖圣的心头都不免沉甸甸的。
    “落泾，便是要打草惊蛇也用不着这么卖力吧……”馨流灵尊轻轻地摇摇头，旋即将目光投向了那空无一物的沉寂之中。
    “灵尊，此剑还算不俗，杀韵我也呈于了心间，还请于这虚天中细细品鉴。”少年道人执着紫剑，就这么缓缓走向了馨流灵尊，语气中再无半分杀机，似是邀人观霞品茶，且看生死倾覆，共赏无常命数。
    “轰隆隆！”
    灵尊轻轻抚着手中的灵簪，莞尔一笑，这是要告诉自己，哪怕仅以人族之身，也可尽得天地之妙么？
    可惜啊，眼前这人若是生在戮族该有多好，加上那公孙无止，必能为戮族破开通天道途。
    面对道子聚起全部杀韵的一剑，面对如此决绝无悔的一击，若是还妄图保存实力，当真是不知死活。
    铿锵！
    姬催玉道力一催，手中已然多出一柄灵剑，他的手牢牢握住了剑柄。
    当然我也抢过不少，但好歹没有人抱怨……”
    轰！
    妖气乱飙，轰轰烈烈向着四面八方爆发开来，仿佛天地大潮一般汹涌澎湃，却于数里之外便飞快地消逝一空，仿佛从未曾出现过似的。
    星辰的幻美之中，紫色的剑气虽被裹住，却没有半分退缩，依旧铮铮向前，依旧宁碎不还，似是说着月缺不改光，似是言着剑碎不改刚，就如踏入修罗道的战士，便是碎了盔甲，便是折了刀剑，眸子中却没有半分退缩。
    踏上这样的道路，见识了天地的美好，我没有后悔过！”
    在这充满嘲讽的大笑声中，馨流灵尊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游天巨鲸的妖躯更是泛起淡淡血色，这是妖力和气血运转到极致的表现。
    杀夺过处，一霎清明雨，神魔起怒剑生虹，不明不暗斧如月，不暖不寒刃起风，神通赊勇，各争命送。
    “那尸鬼跑得可真快！”
    一柱香之后。
    “难道是故布疑阵？”馨流灵尊细细探查了一番，确实是神魔金血无疑，与封天之术所用一般无二。
    哪怕是中了陷阱，但刑天少了神魔大盾，而姬催玉破开诸灵大阵，消耗同样不小，若是彼此缠斗，胜负之机依旧是未知之数。
    铮！
    少年的身影从沉寂中跨出，一步一瞬，左手那紫色的刃芒，杀机凛凛，锐利得令人心悸。
    “这个气运至秘恰好便在我身上，若是灵尊能于劫争中杀得了我，自然能知晓。”
    话音刚落，游天巨鲸獠牙森森的鲸口，却是猛地大张开来，发出了冷冷的嘲笑，“不过若说藏头露尾，这杀性尸鬼倒是比那只老鼠差远了。”
    骨玉悬额的道子，执刃行于虚天中，眸光是如此冰冷，便是灵尊自信所证神通决计不输于对方，却是深深为之悸动。
    “有没有可能，这个就是钓饵呢，正要引两位上钩。虚天之中无人打扰，岂不正是埋骨的大好地界？今日得遇良人，灵台清爽，合该大开杀戒！”
    馨流灵尊轻轻划出手中的灵簪，不是法宝，却有法宝之妙，不仅神通，却有神通之玄。
    “天地诸妙皆有道途，只看你是否走通！
    就如我，虽然取了妖性映星，也取了魔性通天，最终踏出的那一步，选的却是元神之道。
    刑天之主么？一瞬间，灵尊的仙颜上多了淡淡惊异，眼前的骨玉少年逐渐和印象中那个神魔道子重合在一起，呈以赤诚杀意的眸子中，是如此地明媚而无情。
    馨流灵尊微微颔首，示意自己已然知道了，旋即仙颜含笑，玉`臂轻探，于如瀑青丝中取下一只簪子，对着虚天中就是一划，一道银色匹练就这么出现在沉沉虚天中。
    “人族明明已受天地厌弃，怎么会有如此多绝世的道子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不得不承认，虽然根基不纯，灵尊的神妙法门终是证了尊位，于玄生妙摄之上倒也不输其它圣道，甚至采众家之长，于机变玄奇更是别出枢机。
    眼下气机已被神魔锁住，越是想逃，越会露出斗法破绽，甚至被神魔生生夺了胜机，难以翻身。无暇纠结为何无头刑天能躲过妖圣和灵尊的探查，既然这是一个陷阱，那杀性尸鬼也必然隐在暗处。
    灵尊幽幽出言，似是摇曳道子的战心，似是直言自己的心路。
    “放心，我也就是心里烦闷，不消磨点真力的话，只觉得郁气难消。”落泾妖圣沉沉叹了口气，巨大的妖瞳同样扫向了沉沉虚天。
    似有片刻风雷声，听得尤其冷傲。
    破开桎梏的妖族战身法？
    道子继续向前走着，手中的紫剑逐渐举了起来，声如雷霆轰然炸响，“灵尊，我来杀你……”
    ……
    喀嚓、喀嚓、喀嚓……
    馨流灵尊点点头，随手挽了挽如瀑青丝，将簪子重新插到了上面，眉眼如画，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不想，杀我的却是你姬催玉，倒也不错。”
    “我的便是我的，人族的便是人族的，见得喜欢便想来抢，我就不乐意了。
    锐利的刀气凭空而生，似是无穷无尽，狂卷一般斩出，随了冽冽风雪漫，似了点点桃花瓣，许了窄窄刃光斩得天地宽，应了浅浅轻紫斩得人心寒。
    沉沉寂寂的景色中，片片紫气穿梭游走，似是半分杀气也无，幻美无俦，远远观去，却令人目眩神驰，摇魂荡魄。
    姬催玉已然走到了灵尊的面前，紫剑更是举至了头顶，轻轻叹了口气，“有劳灵尊挂心，不过倒也无妨，因为我还有个名字，却是叫姜默舒。”
    森然剑气已然变得至紫至真，道子每踏出一步，虚天之中便生出一个深深脚印，更有隐隐的涟漪缓缓荡了开来，其中蓄积的杀韵似是能划破天中银河，绞碎漫天星辰。
    一位妖圣、一位灵尊，望着倒提明月斧刃，一步步从虚天黑寂中走出的无头神魔，表情已然有些僵硬。
    银紫交击，万千星点炸裂开来，纷纷扬扬，就如同星辰银辉于无尽紫霞中闪烁不休，高悬于天，不落凡尘。
    又过了一些时候，妖圣和灵尊的遁光快速的掠过虚天，灵念、妖识，神通，仿佛一张细密的大网，横横陈陈从虚天中扫荡过去，不放过任何可疑的线索。
    少年道人悠然笑着，平静中却有着和煦温润，眸子中古井无波，有着绝不动摇的冰清雪冷。
    各位灵尊皆是明白，迟早都会和这個疯魔尸鬼了结因果，不想却是应在了今日。
    “这姬催玉真的跟个小耗子一样！”
    这些年窥真魔脉传递了不少情报，其中关于疯魔尸鬼的诸般事项，向来被各位灵尊关注，皆因此子是第一位与灵尊结下因果的人族道子，修醒生院也是第一家扯下戮族面皮的天宗。
    灵簪重重搅动，虚天中的银色星河受到了召唤，彼此纠缠碰撞，好似晴天白日炸响无数密雷，仿佛水波般荡漾，汇聚为决然的九天怒潮，向着不断前行的那团紫光，澎湃冲去。
    空无一物的所在是如此沉寂，这片笼罩天地的黑暗，是天子的地盘，灵尊和妖圣虽可于此往来，却无纵横之威。
    落到这天地之中，识了执心艰，见了修行险，堪堪证了杀伐一面，倒也算是无悔无怨。
    馨流灵尊轻轻笑了笑，游天巨鲸的巨大妖瞳之中，同样多出一抹淡淡的喜色，既然发现了线索，就证明先天神魔和杀性尸鬼必然经过了此处。
    合则便用，不合则弃，我没有抱残守缺，最终所证亦是不输元神半分。
    空旷无垠的虚天地中，馨流灵尊淡淡笑了笑，眸子中似有着难言的感慨。
    森然的紫光映着骨玉，仿佛为少年道人再度添上了一抹凛凛颜色。
    若辰堪堪明妙，似嫌夜墨太薄，浅留星光恰好，许了天地万千灯照。
    馨流灵尊冷冷一笑，冲着虚天中那抹黑暗，正色开口，“姬宗主，难道你真的是藏头露尾的鼠辈，不如出来光明正大地一战。”
    馨流灵尊持着灵簪，怔了一怔，旋即轻轻笑了笑，掌心已然破开，点点鲜血顺着簪子滴下，滴到了虚天中，滴到银河中，再没有了丝毫拖延的打算。
    金色的神魔之血正悬在空无一人的虚天中，似在静静等待着，无数的妖虾将之团团围住，仿佛在期待一场饕餮盛宴。
    河汉逢君面，笑问知音可远，我起秋水歌长天，君知雅意当抚弦，恰可枕星眠。
    不过于劫争之中，是眼花缭乱能得胜机，还是化繁为简更胜一筹，终是于生死之间才见得真章。
    姬催玉冲馨流灵尊微微颔首，明明眸子中的杀机并未消退半分，但落到灵尊的眼中，却莫名觉得道子的眼角眉梢，唇边笑容莫名柔和了一些，细看之下却又疑似错觉。
    “正要天地起杀尘，洗得乾坤本来真，行来总带疯魔色，斩断烟霞不老身。”
    “灵尊着相了，若说凶狠，阴络的那位鼠圣怕是还及不上他……”游天巨鲸的口中，发出爽朗的笑声，道出了自己的判断。
    道子口中漫吟出声，如此清丽如雪，如此杀气腾腾，于这沉沉黑寂的虚天中，仿佛一道森寒灼目的剑光，那双仿佛有着野火燃烧的眸子中，似有天子陷困，似有妖圣难挣，似有灵尊愁眼，似有元神命消。
    清泉淙淙的清音幽幽回荡在虚天之中，顿了顿，语气中多出一丝恼意，“凶狠的小耗子！”
    久久的搜寻无果，令落泾妖圣着实烦躁，不禁用力将妖圣战躯一扭，沛然巨力从鲸尾上砸将而出。
    顷刻之间，落泾妖圣恢复了心念方寸，沉稳而淡漠地扫了四下一眼，巨大的鲸尾一扬，悍然迎着神魔游了过去，“既然刑天神魔在此，倒是方便让我领教一番，馨流灵尊且去招呼姬催玉，务必好好将他款待。”
    令人心生叹息，却也荣幸，唉……
    一剑挥下，玉颅轻掷，眼前恍若昨日，总是烟霞河汉又逢时，倒也不说来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