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土著祭司果然接受了铁铉赠予的衣物,且允许了先生进入他们的驻地教授他们华夏蒙学的知识。在华夏文化的优越性之下,这些土著民们很快开始了汉化,虽然仍然没有完全抛弃古老的传统,却已经开始束发冠、衣右袵。
且移民们前往黄帝庙祭拜之时,往往土著人也会随同进香。
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之中稳步推进着。
此时距离登陆凤鸣洲已有三月,金山堡的防御工事已经大体完备,周边的物资与产出也足够移民们维持生活,于是张赫便开始筹备返程事宜,天候已然渐冷,铁铉、张赫、毛骧三人商量着,想要趁着冬日之前回返大明,带来新一批的移民。
因不知第一次探寻是否会成功,而且自愿出海闯荡的人实在太少,因此上一次出海时,船队随行人员仅七百余人,船舱之中所携带的,大都只是罐头、食物、以及建设凤鸣洲所可能需要用到的物资等等。
这些人之中,因为数次遭难,成功到达凤鸣洲的则只有五百。除去二百七十余的大明将士,农户与工匠的数量尚还不足一半。
仅凭这些人,要开拓广袤的凤鸣洲,是绝不可能的。这里有着近乎无穷无尽的山林和耕地,还有各种金银矿藏、奇珍异兽。铁铉等人已是迫不及待想要将这里通通占下,将之开辟成华夏的疆土。
且,河湾对岸可能存在的“扶桑国”,也让他们挂心不已。虽然大明将士勇武,可却不知土著部落共有多少,人数几何。万一他们起意掠夺,金山堡或许岌岌可危。
无论如何,都该是回返大明本土一趟、请求支援的时候了。
……
魏地,大漠。
此时正值黄昏,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半边的天空,映照在河里,又染红了河水。一道狼烟就孤悬在这美丽的夕阳胜景里,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张玉却没有闲心欣赏这王维诗中的胜景,他的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身前那个骑在马背上的蒙古人。猛的瞅见那蒙古人正在回身张弓搭箭,他连忙低头俯身。只听“当”的一声声响,一杆箭砸在他的肩甲之上,肩膀处一阵钝痛。
张玉顾不上钝痛,已信手取出挂在马鞍后面的膛线铳,火铳已上好子药,扣动扳机就能击发。趁着那蒙古人刚发一箭马速稍缓的机会,他迅速瞄准了那名蒙古人。只听“砰”的一声,那人突兀的一僵,接着便直挺挺的落下马来。
“他们马力不足了……杀!不留活口!”张玉大喝。
见张玉打死了断后的蒙将,明军骑士士气大振,他们本就是一人三马,马力比眼前的这些蒙古匪寇要足。如今眼见断后的头人身死,骚乱之中双方的距离难免又近了几分。明军们纷纷掏出挂在马后的火铳,“砰砰”几声,一大片跑在最后方的蒙人应声落马。
还有蒙人侥幸未死,正躺在地上悲鸣,明军恍若不见,铁蹄践踏而过。
这场追逐战已经分出了胜负,彻底失去战意的蒙军骑兵连本该深植在血脉中的曼古歹战术都忘了干净,纵然他们还有千人,所有人却都是满脸惶然的打马飞奔,压根忘了边跑边回身放箭。
倒是明军的火铳装填极快,在马上一发接着一发,一边收割着这些草原战士的生命,一边冷酷的逼近。
一百步,五十步……张玉已经把火铳挂回了马鞍,拔出了腰间的战刀,准备杀进这些溃兵的阵列中畅快的饮血一番。
“呜呜!”尖利的号角声突然响起,大地仿佛都震颤了起来,一处土山之上突然冒出了许多旌旗,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张玉悚然而惊,那一声号角显然是蒙人的牛角号,使用这种战号的军队毫无疑问的就是蒙古军队。他略一犹豫,还没能下决断是追是撤,却是看到了旗上硕大的“魏”字。
那些蒙人本以为是援军,看到旗号,却又变得心如死灰。
“杀,一个不留!”汉语的命令声,在一片蒙语的喊杀声中尤为突兀。
打着“魏”字旗号的蒙骑撞进了逃窜的蒙骑中,丝毫不为面前的这些人是同族而有所顾虑。弯刀割过敌人的咽喉,带走一条条脆弱的生命。
写着蒙语的旗帜忽左忽右,却没能找到突围之处。这些如排山倒海一般覆压而来的蒙骑显然是有备而来,加上身后追击的明军骑兵,已是将他们彻底团团围住。
张玉很快缓过了神,一夹马腹,再次高举其战刀:
“继续冲!是友军!”
“杀光他们!”
夕阳如血,大漠,亦如血。
……
战毕,两军一同在河川旁饮马暂歇。
“末将见过世子。”河边,张玉在一位蒙古明军的引领下,见到了正在河川旁洗漱的徐允恭。素来一身儒衫、风度雅致的徐小公爷,此时却是一身戎装,鸳鸯战袍上的鲜血,表明了这位小公爷的这身战袍并非只是花架子而已。只是面上淡然的神态仍旧彰显着这位少年人的儒雅,这种气度,张玉曾经只在那位五殿下朱肃的身上见过,如今却已许久未见了。
“哦,原来是张将军。”徐允恭与张玉显然是见过,见他到来,微笑着点一点头。“张将军果然悍勇无双,仅率三百人,就敢与近千蒙骑在这大漠之地追逐。”
“蒙人常自诩在这大漠之中无敌,如今看,其若遇到张将军,显然也只有抱头鼠窜的份儿了。”
“末将不过一介莽夫,不过是仗了火器之利,以及我家殿下之运筹帷幄。实不敢居功。”张玉抱拳谦让,见他如此,徐允恭欣赏的点点头,摘下头盔理了理盔中的乱发,问道:“对了,你家王爷呢?”
“殿下在后方收拢难民,并为末将压阵。想来也要到了……啊,殿下来了。”张玉举手向徐允恭示意。
徐允恭扭头看去,只见在夕阳的余晖中,朱棣正在几名骑士的保护下策马而来。一身黑金色的亲王团龙战袍,绚丽而夺目。到得徐允恭面前,马还未停稳,朱棣便一个跃身从马上跳了下来。
“哈哈,允恭,许久未见了,你竟也开始领兵了!”青年朱棣爽朗大笑,张开手,拥住了这个在应天府的故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