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荒唐(四)
作者:羲和君   宿命玄天最新章节     
    “她还活着?”
    厉九川依稀记得自己还小的时候就看新闻,说当时姜氏科技的继承人家里发生火灾,烧融了楼梯栏杆,砸到了家里的女主人。
    没想到她还活着。
    玄十微笑,“她现在虽然是一位瘫痪在床连交流都要依靠人工智能的老人,但也是我的上司。”
    “她是当年姜氏科技继承人姜斐的妹妹,也是凯尔特的最初开发者,机甲智能之母。”
    他耸了耸肩,以开玩笑的口吻道,“估计也没人能想到,姜柯虽然生不如死,却还能碰上我这种人,避开人工智能对她思维的钳制。”
    “可她为什么要摧毁自己的心血?”
    “如果你的心血被别人偷窃,还大赚特赚,难道不会宁可摧毁它,也不要便宜了敌人吗?”
    “也是。”
    玄十见他似乎有所松动,趁热打铁道,“如果你愿意帮忙,我们柯特集团可以让出20%股权,并且推广武道,让我们的时代重新回到正轨……”
    “不了。”
    不等他说完,厉九川便站起身,顺便把茶水一饮而尽,“好香的茶。”
    他弯腰将杯子放在桌上,同时认真地盯着玄十的眼睛,“我绝不会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事,而且也不觉得机甲的时代就一定是坏的。”
    “如果你以后遇上什么难处,需要兄弟拉一把吃个饱饭,来找我就行,今天的事就算了吧,我当作没有听过。”
    最重要的是,我不能给师父添麻烦。
    时代的大潮和我的选择不一样又如何,我走我的路,时代发展它的,谁说非的都一样呢?
    虽然很讨厌对面大厦上的液晶屏,但厉九川从没觉得一定要砸了它才能活。
    玄十听到这忍不住笑了一声,同样站起来拍拍厉九川,“你说的不错,是我太过激进了,这样吧我请你按摩洗浴放松放松,就当给你赔个不是。”
    “不用了,我今天的训练还没做……”
    厉九川从来到这里开始就有种怪异感,越听玄十说话,越觉得别扭。
    “别,我们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今天好不容易都有空,放松一下怎么了,走吧!”
    说着,玄十就要拉着他走。
    “真的不用了十哥……嘶!”厉九川正要挣脱,突然觉得小臂一阵刺痛。
    只见玄十尾指上竟然留着尖尖的指甲,已经刮破了自己的皮肤!
    厉九川吃惊道,“你留这么长指甲干嘛?”
    “唉,啊呀不好意思,伤到你了,我带你去医疗室看看吧,正好就在楼下。”
    “不用了!”
    厉九川急忙打住他,“不用了,我现在要先回去,这点小伤等我下楼都能自愈了,真不用……”
    说着他就开始往外走,很快一溜烟窜到电梯。
    附近的侍者也没有人阻拦,玄十也没有跟上来,两个侍者就这么安静地注视到电梯门关上。
    厉九川浑身不自在,直到回了武馆,洗掉胳膊上的血痂才好些。
    他只觉得玄十很怪,想告诉师父吧,又怕师父骂自己私下偷摸和玄十加好友,干脆闷头一顿狂练,很快就忘掉了这事。
    然而,文斐大厦12层。
    玄十坐在老板椅上,面前放着一副精细的脸模,旁边的悬挂显示器反复播放着一个青年的面孔,各个角度逐一挪动。
    模型卡在一台冰箱似的巨大机器里,有激光不断地根据视频和扫描的模型修正面孔,直到它和目标毫无差距。
    “采集的样本多久能成形?”
    玄十欣赏着他的作品,慢慢从尾指上卸下一只近乎透明的指甲壳,边缘还沾着些许采集的血色样本。
    一个高挑的女秘书低声道,“三到五天之内可以催生出来,一个月内就能为您安排手术。”
    “太慢了。”
    “如果不考虑排异反应和长期稳定性,十天内就可以完成。”
    “好。”
    “后续可能有不可逆的危害,譬如毁容、重度感染……”
    女秘书轻声提醒。
    玄十摇头,“没关系,如果能给我全身都换一遍那就更好了。”
    “那需要他的骨髓细胞。”
    “等不及了,按照计划尽快实施。我想姜女士肯定也不愿意再等。”
    “是。”女秘书犹豫一下,“据最新的消息,凯尔特的母机似乎转移了位置,而且还多出来一个,我们现在还无法确定哪个是真的。”
    “没关系,我会解决这件事。”
    “好的,玄先生。”
    ……
    厉九川最近总觉得后背有点发毛,但找不出原因所在。
    他勤勤恳恳地练习师父传给他的武道,未曾有一刻偷懒,时而会忘记这种感觉,但在闲暇时还是会想起来。
    今天照常吃着豆浆油条,厉九川犹豫着开口道:“师父……”
    谁知师父先打断了他,“我要去一趟公司,中午不回来了你自己吃饭吧。”
    “呃,好。”厉九川戳着泡发了的油条,纠结道,“那您什么时候回来呢?”
    “晚上。”
    师父只吃了一根油条,然后把剩下那根用油纸裹起来,揣进怀里,将豆浆一饮而尽。
    “行,我正好有件事想和您讲,那就晚上说吧。”
    “嗯。”
    师父说话总是很简短,吃完饭也就离开了。
    厉九川放下豆浆碗,也不知为何,心脏像擂鼓似的跳。
    他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是哪里不对?
    猛地,厉九川回头望向客厅的落地窗。
    文斐大厦上巨大的屏幕正在紧急播报一则新闻。
    “智能机甲集体突发故障,姜氏科技绝密实验室遭遇袭击!”
    “恐怖分子使用炸弹摧毁姜氏实验室,警方已发布重磅通缉!”
    “重要嫌犯在逃,请广大市民注意安全!”
    “……”
    一则则报道飞快地滚过屏幕,下方放着“嫌犯”高清的面孔。
    那分明就是他自己!
    厉九川呆呆地看着落地窗,冷汗疯了似的往下淌。
    咚咚咚!
    门口传来巨大的敲门声。
    “师父!”厉九川像是有了主心骨,立即冲向大门。
    但就在打开的前一秒,他犹豫了一瞬,看向猫眼。
    外面是乌压压穿着防弹衣的特警,数十把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房门。
    ……
    街上警车呜呜地响,交通要道都已经戒严。
    唯独这辆姜氏轿车是例外,仍肆无忌惮地在主干道上狂奔。
    “怎么回事?”
    师父面无表情地问,坐在前排的司机脚下油门丝毫不停。
    “不清楚,老板只说让我带您去一趟,马上就到!”
    话音落下,司机一脚刹车甩尾,轿车拐弯冲进地下车库,很快进了一间车用电梯。
    司机没有在里面等待,飞快地从座位上冲到电梯外,然后站在门口朝里面的人深深鞠躬。
    电梯闭合开始上升。
    司机很久才直起身,擦了满手冷汗。
    当年那场任务也是他拉着这位主去办事,效率之高、场景之震撼令人至今难忘。
    电梯升到了顶楼。
    随着金属门缓缓打开,轿车也随之驶出。
    空荡荡的楼层四周全是单向落地窗,正中放着一把老板椅,姜斐坐在上面朝下看风景。
    听见车门开闭的声音,这位姜氏集团掌权人,号称机甲之父的顶层上位者开口道:“凯尔特被摧毁了。”
    师父没有出声,只是倚着车门从怀里掏出没吃完的油条,剥开油纸咔嚓嚼进嘴。
    “是你徒弟做的。”姜斐转过身,眼里有一丝不满。
    周围原本透明的落地窗在这瞬间变成了“电影幕布”,播放出厉九川闯进实验室,摧毁ai核心的画面。
    在某个通道的拐角,像是故意似的,他抬头看了眼监控,留下清晰的面部照片。
    咔嚓,咔嚓。
    油条很酥脆,师父吃得很香。
    “你不是把真正的核心交给我保管了吗?”他随意地从上衣兜里摸出来一枚芯片似的玩意,朝老板掷过去。
    姜斐没有动,眼睁睁地看着芯片从投影中穿过掉在地上。
    “原来是假的。”师父肯定地道。
    也是,谁会不防备当年做过的事呢?对姜斐这样的人来说,同样的错误是不能发生第二次的,尤其是从不在他掌控中的人。
    姜斐投影沉默了一会,挥了挥手,“也不是完全假,你这个算是独一无二的备份,当年倾尽全力也只做出来这一个,我还以为用不到,如果完全是假的,我根本没必要喊你来不是吗?”
    地面弹出一根机械架子,它灵巧又僵硬地旋转,夹住“芯片”,然后缩回地面之下。
    “你内部有奸细,这事和我徒弟没有关系。”师父开始对本次事件定性。
    姜斐眼神复杂,他没想到能如此轻易地得到备份,解决他心头大患。
    如果这师徒俩真的有问题,得到备份重新启用智能机甲的姜氏集团,对他们来说,是无敌的。
    “我知道。但通缉已经发出去了,你徒弟也没有束手就擒。”
    姜斐说着,四周玻璃开始播放新的画面。
    厉九川打开了防盗门,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投降,但当几个特警准备拷住他的时候,他用两把特制电浆手枪完成了反杀。
    几乎是屠戮。
    师父没说话,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这孩子长这么大从来没碰过枪,他连扳机都不知道怎么扣,更别说那种一看就加了高科技的玩意。
    看着他的眼神,姜斐突然没来由开始发慌,近乎局促地解释道:“我知道这人肯定是伪装的,但已经没有人愿意听了!除了特警,军方的力量也开始出动,而且dna验证也完全吻合,直到你徒弟被逮捕,或者击毙之前,他们不会听任何解释!”
    “所以,你觉得我会听?”
    “……”
    “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在顶端猎食者即将暴怒之际,姜斐满脸慌张地站起来,半推着做出安抚和阻挡的手势,“你先不要急,咱们……有机会。”
    我只是投影。
    姜斐喉管上下滚动,汗珠也在脸上滚动。
    我只是投影,我是投影,我是投影,我是投影,投影投影投影投影投影!
    呸!!!
    我一定会死的!
    谁出的馊主意?!
    尽管姜斐清楚他现在远在千里之外,但仍有种面临天敌似的濒死感。
    可是因为机甲突然停转,军方又惊又怒,根本听不进自己的劝说,他们不会容忍除自己之外,任何能够控制和摧毁机甲的存在。
    对整个联邦来说也一样。
    凯尔特被摧毁,这是阳谋,就算有备份也没用。
    而且被谋算的对象不仅是自己,更多的重心就是在这对师徒身上。
    师父沉默地站在原地。
    该发生的好像一切都在发生。
    历史,不可以改变吗?
    或者,历史不可以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