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八十九:陷阱
作者:苏鸽拉底   赛博百鬼录最新章节     
    第90章 八十九:陷阱
    改造人身体委顿,脖子侧方爆发出一片淡紫色电晕。他靠着墙缓缓滑倒,耳朵里流出蓝色冷却液。半空中香遍树的花穗殷红如血,看起来反而更像活物。
    “那家伙控制了这里。”杨关在改造者身边,检查他的脑机,“这些犯罪分子都成了他的伥。”
    “他指望靠这群乌合之众做什么?”白淼说着走到基站下方。
    基站有三米高,看起来像座象牙塔。黑帮用的是早已过时的技术,这套天线无法短时间内传输一名数字生命的全部数据,但它能让数字生命的位格快速而无损的通过。一旦目标的位格经此逃出六欲天,半秒内,它就能通过卫星逃向地球另一端。
    “他们也是受害者。”杨关看了一眼地上的改造者。
    “受害者?”白淼摇头,骇入基带处理单元,“别忘了,这里都是些犯罪分子。”
    白淼的话让杨关不太舒服,他突然发现,他的观念和白淼有了分歧。这让他感到不安,作为一名调查员,对犯罪分子产生共情心理,无疑是危险的征兆。
    苏格看着厉。
    杨关莫名有种相信苏格的冲动。
    “没。”杨关摇摇头,收拢发散的思绪。
    “因为你懂得欣赏,而且懂得敬畏。”厉说,“我正需要你这样的人,你可以做我的助手,当然,你也可以是我的朋友。”
    位格的警示在苏格脑海中回荡,他明白了厉有恃无恐的理由。人造头皮里的谈判专家指示他,现在应该转移话题拖延时间,但苏格已经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
    “如果我们要合作,那么你安全,也意味着我安全。”
    “你好像比我更关心我的安全?”
    但这太荒谬了,的确,安全局不是没中过魑魅魍魉的陷阱,但问题在于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陷阱存在的可能性,他就算提出来,这个问题也不会被纳入考虑范围。
    苏格目光从全息井移向厉,他清了清嗓子。
    “我在暗网发现了一座废弃的公墓,大约两个世纪前,一个日本人创造了它。起初它收集亡者生前的信息,建立模型,让亡者的亲友依旧能在盂兰盆节与他沟通。”厉放下茶杯,“到如今,它仍在运营。当然,它已经经历无数次迭代。现在的它,是夜之食原,月读命统治的神域。”
    “我的信仰很灵活。”苏格说,“我更信自己。”
    “我没伱的本事,厉先生,我只是個黑商,我不想把安全局招惹过来。
    ……
    话音刚落,她的全息像就消失了。情况有变,现在已经不一定有时间等到羽衣使驰援,她必须作出新的部署。
    杨关欲言又止。
    “当然不是,我只想说,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对别人的秘密守口如瓶。苏格摇摇头,”“我不是有意揣测你的身份,但刚才你说你最近才重获自由,任谁都会联想到那场越狱案。”
    “他说他不想把安全局招惹过来。”白淼反复播放着苏格的话,迅速抓住重点,她沉吟了一下,猜测说:“他想让我们停止行动?”
    “他不是自主行动的调查员,他的角色只是接头人和诱饵。”陆士希语气冰冷,“看来,我还是高估了生物脑的可靠性。”
    “为什么?他们把自己的思想数据贡献给了神明,觉得自己迟早会彻底化身为灵境的一部分,而死亡只是这一过程的必要步骤。”
    就在这时,白淼义眼忽然冒出蓝光,在墙壁的白色漆面上投射出苏格与厉对话的影像。
    杨关同样对苏格的行为一头雾水,他皱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
    “以前的人敬畏死亡,因为他们对死后的世界一无所知。但现在,他们知道自己死后的去处,所以也就不再敬畏‘死’的本身,而是敬畏那些创造亡者世界世界的神明。”
    “怎么?”厉微笑道,“你想说,你不值得被信任?”
    “其实我有点疑惑,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你这么信任我?”
    “那它们的本质是什么?”苏格问。
    “等等,出问题了。”
    “停止行动?”陆士希顿了顿,“他想临阵脱逃?”
    “但他们不理解,这些所谓的亡者世界的本质,其实既不神秘,也不神圣。”
    “为什么?”
    他突然感觉自己读懂了苏格想要传达的信号——这可能是个陷阱。
    “轮回六道、地狱、海姆、火焚谷、米特兰……”厉念出一连串名字,“殊途同归。”他看着苏格,“这可是绝密信息,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吗?”
    厉笑了起来,他的笑像是赞赏,又带着轻蔑的意味。
    “他没理由提醒厉。”杨关迟疑了一下,“他会不会,是在提醒我们?”
    “我曾经也和他们一样,崇拜那些亡者世界的主宰。当然,我的崇拜不是自甘下贱,我想要成为祂们。”厉看了苏格一眼,“后来,我在暗网了解了一位冥神的成长史。”他勾起嘴角,摊开手掌,仿佛戳破了空气中不存在的泡沫。
    “你说的那个冥神,祂是怎么成为神的?”苏格追问。
    陆士希看着杨关,“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可能有自己的判断。”
    “武阳运行正常,可以确认,接头人的异常行为是他自作主张。”
    “苏格有异常行为。”白淼低声说,“他没有复述‘武阳’的话……”
    “很谨慎嘛。”厉笑了笑,“我谨慎的人,因为谨慎的人大多惜命。”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很奇怪吗,我热衷于研究死亡,但我却偏偏喜欢惜命的人。”
    “我们没法全局监控现场,苏格可能得到了更多信息,他认为时机不对,或者……”
    “因为一个人如果连‘生’都不珍惜,那他也不会把‘死’放在眼里。”厉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格,“可惜的是,现在的人越来越不把‘死’放在眼里。”
    他的脑机追索这一冗余思绪的源头,但遍寻记忆库都没找到结果。莫名的,他嘴里仿佛泛起龙舌兰酒的辛辣味。他想起来了,就是在他被剥夺身份的那个夜晚,他开始对这些堕落者感同身受。
    苏格没有回应。
    “你看起来很平静。”他打量着苏格,“你不觉得,我的话动摇了你的信仰?”
    他说着站了起来,走到须弥山的影像前。
    白淼话音刚落,组长陆士希的全息像就出现在基站旁。另一道身影也随之出现在陆士希身边,他是给苏格安装假脑的调查员。
    ……
    【这是陷阱……】
    “其他的神域呢?”苏格问,“也是这样?”
    “他是你的线人!”陆士希的语气掷地有声,“只要再拖五分钟,羽衣使就能到达仞利天宫!但现在你的线人提醒了厉,他已经开始警惕,如果行动失败……”
    厉端起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口。他当然不需要喝茶,但他是研究死亡的数字生命。越了解生,也就越了解死,有时候他总会做一些不必要的事,仿佛他仍以肉体凡胎生活在人世间。
    苏格看着这些幻象,把谈判专家的话抛诸脑后。他必须做点什么,在安全局眼皮底下他不便动用底牌,但他可以对安全局作出提醒,至少,他不能让厉完全掌握主动。
    他语气停顿了一下,“如果安全局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口中的“武阳”是苏格携带的谈判专家程序,这名字来自过去的一名谈判专家,这名谈判专家去世后局里用他的数据建立了程序模型。
    “厉先生。”
    他不知道厉的具体布置,但不用想,安全局和他都已置身险境。
    “搞定了。”白淼的声音让杨关回过神来,“这个基站已经被控制,所有经过这里的数据都会被导向安全局。”她回头看了杨关一眼,“想什么呢?”
    他顿了一下,又用更加笃定的语气说:“他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试图用这种方式向我们传递信息。”
    陆士希蹙眉,“什么信息?”
    这次行动好像过于顺利了,只是三言两语的试探,厉就自己暴露了身份。
    厉眯起眼睛。
    “为什么?”
    天树王影像消失,须弥山取而代之。
    “你信得过我?”苏格觉得厉的目光像是在端详一件物品。
    “我信任你。”厉顿了一下,摇了摇食指,“但不是现在的你,是死后的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