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商家真的很差吗？”
    “是很差。”
    “可那么多这种软件公司，总有一两家能行的吧？”
    “能行的是有，但都是像金山和江民那样的老牌公司，只要稍有一点野心和能力，他们都不会完全放弃普通消费级和商用级业务、专赚官府的钱。”
    “这么差？那官府的项目怎么办？”
    “虽然可以接受，但我觉得与其这样，不如我们直接去找有能力的公司，毕竟我们自己不是没钱，就不浪费官府的项目了。”
    陈钦一下子又否决了一个方案，小频道里有点冷场。
    不过李老虽然有点失望，陈钦也是真有点无奈，其实他早该想到了。
    确实不会有捷径——就算是官府肯下场，那也不是捷径。
    就像是高盛和量子基金那样的金融公司能用金融手段直接搞垮一个国家的经济、能把天朝市值万亿的油企当定期提款机一样，在技术面前，国家比起互联网大厂其实也没有太大的优势……所谓举国体制，就是由政治人物不计代价地从任何行业随意调配人力与资源，这样的手段陈钦自己也在用，比如老徐骂他直接调走云计算小组的安全工程师就是如此，考虑到破坏力和效用不成正比，这种策略往往只有在目标项目真的非常关键的时候才有用。
    而项目毕竟是人做的，就算是‘举国体制’也不代表一定能把项目做成，在软件领域尤其如此，所以这种时候还是最原始经济的方法，要么自己组织，要么当甲方找乙方做外包。
    对天朝官府来说，这样的生意在过去几年做得很红火，实际上确实达成了目标——一方面是作为‘被卡脖子’时候的替代品，一方面是面对外国产品有议价权，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信息安全……从这些角度来看，如今国产tog软件做得确实达到了目标。
    不过这条生态链条的水平就真的难以恭维了——套个开源皮搞国产‘100%自主研发’，听起来是不是很耳熟？当然不是指未来的华为啦。
    对官府的业务强调信息安全，你说开源代码是安全的，采购方是不会懂的，更何况这其实是个伪命题，早期黑客给开源unix系统植入漏洞，开源社区找了几年都没找出来，最后人家自己玩腻了公布谜底、其他人才知道漏洞被藏在编译器里了——当然大部分情况下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至于开源代码被卡脖子更是杞人忧天，但这不是就怕万一么。
    所以官府要软件，只能在市面上找公司、提需求，而对外包方的公司来说，直接抄个开源代码做国产软件，业务逻辑上其实没什么问题，人家说100%自研当然吹牛了，但你就说是不是自主可控的嘛，不可控人家把头给你当球踢好不好。
    至于因而养出来一群只会套开源代码的国产软件厂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更多的这样的软件公司做着套壳自主研发，完全不会做消费级业务，普通人别说是吐槽‘100%自主研发’，可能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存在……当然，这不是官府的原意，官府掏了那么多钱，当然也有一些扶持自己民族品牌的想法，幻想着这些业务能够支棱起来，像是前些年赚短信联盟钱的互联网企业一样开始逐渐做消费级业务，甚至能‘弯道超车’，能一下子超过外国那些领先的软件公司，给国家赚外汇回来……
    而最后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原因大概也很简单，那就是软件开发没有捷径可走，套开源软件虽然可以‘自主可控’，重复造轮子也确实没什么意义，这算是求仁得仁了，可真的需要靠研发能力的时候该怎么办呢？
    谈到这里，季祥林有些绷不住了：“这样的话，投资不能要，官府项目不打算接，那咱们的开天怎么办？从零开始自己拉团队的话，等咱们准备好了，谷歌怕是早把咱们甩开了。”
    他不是技术出身的，虽然知道陈傲天是个行家，但是问题总是要解决的，现在手头上百亿美元，没道理连个破代码都搞不定。
    陈钦琢磨着说道：“那只能劳烦李老再辛苦一下了。咱们这边钱不是问题，但为了不影响到其他部门正常运作，接下来也没法再继续从总公司调人来了，你们的团队就辛苦一下吧，就算做不成，以后也可以提供星系软件的offer，不用有太大压力……”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做了，从头拉团队看起来太慢了，但也确实是唯一的脚踏实地的靠谱办法了，现在谷歌已经入伙了，其实接下来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万一搞不成，也算是充实公司技术储备，其实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不过就在这时，李老却又说道：“小陈的担忧，我其实很理解，但咱们国家毕竟根基太弱，it技术兴起也就是最近几年的事。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是一个领先世界的机会，依靠现有国内的资源可能确实不太够用……”
    季祥林倒是也有了一点这样的打算：“你是说咱们可以去美丽坚、还有欧洲也组建一些研发力量吗？”
    “这个已经有了，但是语言不通，业务也需要磨合，目前还是不太能起到作用。”陈钦说道。
    李老说道：“我说的其实是个另外的方法，就是感觉不太体面，刚才都没好意思说。”
    两人来了兴致：“李老您都觉得不体面，那是什么办法？”
    李老犹豫道：“就刚才我去星系那边跟他们讲项目嘛，小吕给我出了个主意……”
    “星系音乐那个？”
    “对，就做网络歌曲的那个小吕嘛，她说咱们的开源模式，其实跟他们的网络歌曲有一点像。”李老说道，“他们号召网友创作网络歌曲，会用一些个人创作大赛之类的活动推动影响，所以她建议咱们也做一个。”
    季祥林傻了：“那咱们要怎么做？就办个网络代码设计大赛？或者开源设计大赛？不过这好像还真可以啊。”
    这个提议一听就不靠谱，但仔细想想却也不是不行。
    毕竟不管怎样，这是个开源项目，开源确实是个能号召用户一起来参加开发的活动。
    当然这只是有了现实基础，真的要靠这个搞出一套有竞争能力的开发班底那还是不够——陈钦说道：“大部分开源项目里，个人参与者的贡献主要集中在测试方面，真的要靠个人开发者把它维护并更新下去并不现实；尤其是咱们的开天os并不是个独立组织，谁都知道它的知识产权属于星系软件，要请其他友商参与开发还是太理想了。”
    这么说着，陈钦自己却隐约想起来了些什么，对于一个商业项目来说，想把软件开源出来、然后希望网友和其他商家把它做下去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所谓‘没有银弹’，开源当然也包含在列——不是说一个软件开源了就有一群牛马跑来义务劳动，对商业公司的开源项目来说尤为重要。就算是想找其他盟友一起参与，那也得自己想办法从场外拉人，开源提供的本身只是一个平台而已。
    然而李老说道：“这个我知道，不过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用这种办法、号召用户在咱们的开天平台上开发对用户的软件，如果想在上面赚钱的用户多了，那愿意参与咱们开天os开发工作的用户不也多了么？”
    陈钦当时就笑了起来，这样就更不靠谱了——个人参与者在开源项目中最大的价值还是测试与纠错，李老这相当于是在招测试员，毕竟一个个人开发者可能只要会一点java就够了，可要让他在系统内核开发中起到作用的要求可要高太多了，说来说去，这个建议本身也不能解决最核心的问题。
    不过……
    想到这里，陈钦却沉思了起来，甚至好几分钟没说话，李老跟季祥林聊着这个该怎么实行，季祥林不懂开源软件，说道：“这还是陈总来说吧，我觉得这个可以搞一搞，毕竟这能帮咱们提高影响力嘛，而且说不定能招点人，总之就算没大的帮助，小的好处肯定是有的。”
    李老说道：“这个也不用太多钱，我感觉一两百万就够了，咱们虽然是技工贸，但合理的宣传也有好处嘛，我们可以在大学多宣传一下，对你们的星系软件也有帮助。”
    “李老。”这时陈钦说道，“咱们虚拟机做好了吗？”
    “做好了。”李南光说道，“现在java应用基本上能跑了，就是性能有点吃紧……”
    “没关系。”陈钦说道，“既然虚拟机已经好了，那你这办法，我觉得其实很好。”
    “好就好！”李老高兴，“这活动我没什么经验，还是得请你们公司的人主持，我觉得重在鼓励，另外可以增加一些对系统的特殊贡献者的奖项，用来吸引那些开发者来维护咱们的系统，我觉得应该有一些用处吧。”
    “这不行。”陈钦却说，“我刚才想了想，你说得确实有道理，不仅开发内核的开发者很重要，开发下游软件的开发者也很重要，你说100万，我觉得是有点少了。”
    季祥林问：“你准备出多少？对项目有帮助的话，多批一点我觉得也是应该的。”
    “不如这样吧。”陈钦说道，“就先加个10倍，今年平均一个月来一次，主要就和刚才那样，用来鼓励在平台上开发软件的的个人开发者吧。”
    加10倍，大致上一个月一次……这听起来还挺吓人的。
    感觉这么多就不是很有必要了，毕竟这个建议本身只是个锦上添花，本身应该不值得投入那么多。就算手头不差钱，也应该把资源放到项目研发当中去。
    然而陈钦好像突然下定了决心，之前李老建议拉官府合作他都不肯，对技术开发，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没有捷径可走。
    但这次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一个看起来像是明星选秀一样的活动产生出了兴趣。
    不仅要投钱搞这个娱乐活动，还要把活动搞到外国去，却仿佛真的看到了某种捷径一样。
    很快，李老把刚才出主意的吕蓉叫来了一趟。
    吕蓉知道这项目重要，也对自己的想法不是很有把握。
    粗略说了构想之后，初期的办法当然是被否决了。
    不过……至少就在现在，媒体才是星系软件最核心的竞争力之一。
    在这方面，公司各种各样的方法论一直都不少，就算这次的要求有点奇怪，但是总之吕蓉迅速修正出了几个建议，看起来好像还真不错。
    首先……既然是为了开发，那当然是面向创作者群体。
    比如说歌手选秀、选原创音乐，那当然要面向歌手和创作者，要跟娱乐圈、跟歌台网这种地方合作。
    换成开发者，那就是活动要面向开发者或者潜在的开发者。
    所以这个活动被放在了github上主办，叫gitcup，因为在国外没有媒介，只能以网络为中心。
    在天朝同步举办的叫饭桶杯……当然这个名字听起来太不体面了，最后被改成了‘开天杯’，准备面向各大高校与社会人士举行。
    评选规则是以届来论，第一届从3月开始，一直办到6月末，期间会选一些对开天os做出贡献的‘民间高手’，也会评选一些平台上的优秀软件，当然，主要还是在推广自家的盈利系统——最近星系软件的人虽然没在直接参与开发软件系统，但也在从事类似的系统。
    具体来说，就是由那些从快看传媒拉来的广告联盟的技术骨干、加上一些公司内部的专业人员，针对性地开发了一套给软件公司用的广告接口。
    也就是说，软件的制作者可以在自己的软件里通过简单的api接口把广告导入进来，然后在这里直接赚到钱。
    目前这个技术还不太成熟，只能放在一些web模板的应用界面上，但也确实是个能让开发者赚钱的手段。
    ‘饭桶杯’开始后，果然在开发者社区里引来了不少人的兴趣，星系网络手机已经推出一年了，得益于通信商的凶狠补贴，它以低廉的价格卖到了很多人手里，去年末发布的瓜子手机虽然销量不算高，但用户都是很有钱的高净值人群。
    再加上一些包括迪士尼、雅马哈、联想之类的二线手机厂商正在准备发力，这次软件杯赛也因而变得有诱惑力了起来，就算拿不到奖，好像真的能赚点广告费。
    带着这样的期待，加上国内虽然最后没有得到官府的扶持，但是也确实和一些高校——尤其是申城的高校——建立了合作关系，宣传这次编程大赛的横幅出现在了很多高校的校园里。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冬日逐渐远离，2月过去后，天气开始转暖了。
    随着3月也逐渐接近末尾，看起来冬日的阴霾正在散去。
    雪灾当然已经告一段落了——冰雪灾害造成的损失不小，不过还好伤亡不高，暴露出的问题似乎是公共交通设施建设不够，电视里的红背景会议里频繁提到了这方面的问题，当然现在还没有付诸行动。
    倒是有个境外的公益机构最近很高调——那是个叫‘红水基金’的机构，最近跑来天朝做慈善，说是要投资10亿美金，听起来很豪横，但似乎不愿意跟天朝的现有慈善基金合作，转眼间就被爆出一些黑料，比如什么是贪官污吏的白手套、以及在华尔街干了大坏事，据说最近的经济危机就是他们搞出来的，搞得外国人都不喜欢咱们天朝人了。
    不过不管怎样，人家确实是在做好事——对这次雪灾，官府的着眼点是基础设施不够，这个基金会似乎是想在对抗意外天灾的公益项目中加大投资。
    雪灾今年是已经不会有了，所以他们开始做一些对抗洪水与地震的公益项目，现在正在跟一些地方官府谈合作，比如说抗洪水当然是跟一些黄泛区的地方官府谈物资储备，抗地震项目则跟中西部地震带上的城市做试点……
    总之议论纷纷中，这时的大众对此并没有对此投以太大的兴趣，相比之下，更值得关注的似乎是即将到来的奥运会，最近奥运在即，全国都在排着队传圣火，虽然这只是一场体育运动会而已，但是身在这个国家，似乎确实免不了受到它的影响——
    “阿钦，最近我又来不了了，是公司突然给通知，说燕京那边有一首奥运主题的应援歌，需要我们随时准备去参与录制……”
    “我记得你寒假的时候说三四月有个机会，是不是就是说这个？总之虽然没有酬劳，但我觉得这次大概需要去一趟，所以积极报名了。如果能早点结束的话，说不定莪还能抽空回一趟龙山呢！”
    白天上课的时候，徐灵菲突然发了两条飞信过来，她最近好像更忙了。
    不过……大概也确实是时候了。
    如今这个位面因为蝴蝶效应已经面目全非了，可这首应援歌果然还是来了……虽然来的方式也有点不太一样了，比如因为星系音乐最近跟中移动走得很近，果然参与到了这首歌的制作流程中，陈钦是早就知道这首应援歌的名字，叫《燕京欢迎你》。
    如果她要去燕京的话……
    陈钦这么想着，这首歌似乎是100日庆典上就要用，而中移动这些人现在才立项，可真够草率的，万一中途出了岔子怎么办？今晚一定要去问问才行。
    这么想着，陈钦有些出神了起来，本打算上歪脖网上去看看有没有网友回复，也一时间有点忘记事了——最近《饭桶杯》开发大赛的人气有些超出预期，一个重要的问题浮上水面，那就是最后怎么评奖？说好是评委制，不过现在手头这些评委有点不够用了。
    现在公司除了打算在友商那里分别请一点商界人士来评选，陈钦也在歪脖网上@了林纳斯和雷君，除此之外，还同样@了最近正因为专利诉讼焦头烂额的乔布斯、以及谷歌的俩创始人，主打的就是一个巨魔。
    正琢磨着自己五一去燕京能不能赶得上，又想着是不是可以借着这件事整个活，不过就在这时，同桌阿玥也在座位底下吧嗒手机。
    她不知道看着什么，突然拿着她的瓜子手机凑了过来。
    “陈钦陈钦。”
    “怎么了？”
    “咱们的开天手机，这上面编写程序用的是什么语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