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对目前外部环境的情况掌握得还算准确,他知道外边出了什么事,当然也知道这一连串公关事件对圣地亚与快看传媒来说造成了多大危险,从某种意义上这些事都是因他而起的。
而现在陈钦跟顾文杰整天搞公共关系、跟人整天吵架撕逼,其实本来就是兜了个不小的圈子;危机公关的本质是给突发事件擦屁股,在这个问题上,老徐本人虽然只是个没有力量的普通人,但他确实有办法能够以更加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
从直白的群体思维逻辑来看,只要把事情公开出来就行了;他自己确实打了人,这是那张照片能够引起轩然大波的主要原因,而他若是把自己与郝老板恩怨的前因后果公开出来,打人的事或许能够在感性上变得情有可原,老徐作为家庭被破坏的老实人也能得到公众的同情,更重要的是圣地亚哥公司能够与这件事摘清关系,毕竟这确实是一起个人恩怨引发的事件……
“你还是自己好好歇着吧!”
然而最后,陈钦只是带了个话给老徐,让他别操这份闲心了。
也许老徐的东西说出来会有点用,但是怎么说呢。
对老徐本人来说,他可能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决定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帮公司解围的,他对公众情绪引导的理解其实也不算有错。
但是就算只从效率上说,这個想法也有点过于天真了。
首先,对公众讲一个故事并不简单——信息传播的过程本身伴随着不可避免的比例损耗,也许想说的东西有100%,说出来的可能有80%,被听到的会减少到60%,起到作用的最后只有40%,这个原理叫做‘漏斗效应’。
其次是操作起来难度很大,毕竟在公共关系处理的过程中,用复杂的抗辩对抗一个危机事件通常不怎么有效,未来小作文大行其道的时候,就是官府辟谣也没几个人关注……
而老徐肯定不能直接辟谣,他自己是犯了错的一方,只能用采访与个人致歉这样的方式来主动发声,这样既不符合权威实证的性质,又不具备信息自我传播条件,最后虽然不能说全无用处,但肯定没有想象中那么有效。
当然……
个人的尊严和感受在公共舆论和资本较量面前显得无比渺小,对个人来说,这是让一个家庭分崩离析的灾难,是无数个深夜无法合眼的叹息,但是若将它放在公共环境中,它能算得了什么呢?
如果是别人,或许对陈钦来说事不关己。
不过这毕竟是现实中的熟人,而对老徐来说,这件事本身是个让他背井离乡也要逃避的灾难,让他为了公司的一点不大的利益就做这种牺牲,还是多少有点太残酷了。
所以……您还是哪凉快哪歇着去吧!
陈钦让圣地亚哥剩下的实习生小孙代为传递了这一决定,直接否决了老徐这个一腔热血的鲁莽决定,不过‘漏斗效应’除了在危机公关中很重要,在企业管理上也是个值得重视的问题。
平日里其实还好,毕竟陈钦自己并不需要做多少复杂的决策,靠电话传达、让老徐和快看传媒代为执行,基本上够解决很多问题了。
但这次不一样,老徐是被关局子里了。
陈钦还记得前几天老徐家就被大单位问话了,这次让他直接跟局子里的老徐通电话、他肯定是不敢的。
所以只能让那实习生小孙代为传达给徐玲玲的小叔叔,然后让他再代为传达……看起来老徐并没有能够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首先是陈钦让他自己待着,老徐似乎理解成了陈钦觉得现在说这件事还不是时候,直接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做,陈钦说你别试图从法律的框架外解决问题,老徐说他明白了我这就去搜集证据,陈钦懵了,你这搜集的什么证据啊?
然后第二天,徐玲玲的小叔叔就从燕京飞了回来。
当天的徐玲玲闷闷不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但是问她她也不知道什么事。
去她家的时候,也只看到大人们眉头紧锁的样子。
倒是当天下午吃饭的时候,陈钦从自家老爹那听到了确切的情报——
“徐玲玲他叔叔刚从燕京回来,说老徐已经没事了,出了一万多块,虽然人还没出来,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吃饭的时候,老陈跟娄雪梅谈起了今天知道的最新进展。
陈钦则在心里补充了一句……也没让老徐自己赔啊,律师费是公司出的,他就给那人赔个医药费就完事了,八千多块而已。
老陈没听到陈钦的心声,却也继续说道:“不过他们老板是真的挺不错啊。明明是老徐在工作的时候打人,结果他们老板给他请律师,据说还在网络上发声,帮他说话。”
娄雪梅好奇:“网络上说话有什么用?把小段的事曝光出来吗?”
老陈给她解释:“大概吧,主要是那个第三者挺有能量的,不靠互联网根本斗不过他。”
“看来还是互联网厉害啊……”
“互联网就是个传递信息的渠道,还是老徐那个老板厉害。”老陈端着碗给娄雪梅解释道,“我看新闻说这件事还闹得挺大,但是他那老板出手,把一个大网站都给压制得低了头。”
娄雪梅点头:“那这老板确实挺不错的嘛。”
陈建耘顺着话题一顿狂吹:“主要还是人好啊,这事其实根本跟他没关系,纯粹就是他仗义出手,帮老徐善后,要不是他啊,指不定老徐会怎么样呢!”
陈钦斜眼看了一眼嘴边还挂着米粒的陈建耘,明明跟他没关系,还把他高兴的,仿佛说的那个老板是他儿子一样。
怎么啦,你也想来吗?
娄雪梅好像也想到这了,犹豫道:“但是毕竟不是很正规吧,老徐上次都说公司是香江的,而且才两个人,都还没正经注册过。”
老陈说道:“嗨,人少不代表能量小,老徐一个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不靠这老板,怎么跟那种地头蛇去斗?”
娄雪梅却提议说:“那能不能靠这老板,顺便解决一下小段的问题?”
老陈一听就气得把碗一搁:“这解决什么?那女人不识好歹,老徐就是再去找别人,也不能吃这回头草!”
娄雪梅连忙解释:“不是,我是说小段一声不吭跟人跑了,孩子也不管了,她这样可以用法律教训一下他啊!”
老陈想了想,重新端起碗:“这就是老徐自己家事了。”
想了想又说道:“那现在还能怎样呢?段文萱自己不想带孩子,也没拿老徐的钱,就是告官府,也总不能这么把她给抓起来吧,出轨又不犯刑法。”
娄雪梅却说道:“今天下午我看徐玲玲他小叔叔回来,说是在找证据,是个纸袋子,法庭上要用,我觉着老徐说不定是要把这事也一起闹上去,也算是这件事有个了结……”
老陈一惊:“纸袋子?不就是那次老白他朋友找的那些资料吗?”
“可能吧,”娄雪梅说道,“说不定就是老徐那老板的主意,咱们升斗小民没办法,只能让老徐吃这哑巴亏,但那种大老板如果帮一帮,老徐说不定还有转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