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袭！”
    “鬼子空袭！”
    “快躲起来，躲起来！”
    下一个霎那，杨铮便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
    咆哮了几声，杨铮又冲身后的警卫大吼道：“警报，拉警报！”
    跟在杨铮身后的警卫便立刻从挎包里掏出警报器，奋力摇响。
    “嗷呜……”下一刻，刺耳的防空警报声便立刻惊碎了虚空，原本还一片沉寂的国军防御阵地便立刻喧嚣了起来。
    “进战壕，快进战壕！”
    杨铮一扭头看到刚刚被他训过的新兵三傻子撅着屁股趴在刚挖的散兵坑，但浅浅的散兵坑只能勉强藏住半个身体。
    “给我滚！”杨铮便一把将三傻子揪起来，扔回身后的战壕。
    就这片刻，第一个梯队、四架鬼子轰炸机就已经俯冲了下来。
    下一霎那，四枚25kg重的航空炸弹便从轰炸机机腹掉落下来。
    “呜呜呜……”刺耳的尖啸声中，四发航弹笔直的攒落了下来。
    “狗日滴！”杨铮咒骂一声，一个倒栽葱跳进身后的战壕之中。
    几乎同时，一枚航空炸弹已经掉落在地上，落点距离杨铮刚刚站立之处，仅仅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下一霎那，就是轰的一声巨响。
    一团耀眼的红光瞬间绽放开来，接着就是浓郁的硝烟以及灰尘弥漫开来。
    杨铮刚刚翻身爬起，便被席卷过来的气浪重重掀翻在地，脑袋撞到了战壕里搁着的一口弹药箱，险些当场昏厥。
    “连长！连长？连长？！”
    警卫员连滚带爬冲过来，将杨铮搀扶起来。
    杨铮猛的甩了两下脑袋，意识瞬间就恢复。
    当杨铮再次趴到战壕前，只见他们连甚至他们团的整个防御阵地都已经被爆炸产生的硝烟以及红光给吞噬。
    视野所及，只有接连绽放的耀眼红光，以及翻滚的浓烟。
    “机枪呢？高射机枪怎么不开火？”杨铮忽然发现部署在他们阵地上的那挺高射机枪居然一片沉寂，从始至终都没有开火。
    “不晓得。”警卫员茫然摇头道，“或许是出啥子问题喽。”
    “狗日的，跟我过去看看。”杨铮说完就猫着腰，穿过弯弯曲曲的战壕向高射机枪阵地靠拢，这中间，不断有鬼子轰炸机俯冲下来，不断有航空炸弹攒落，其中一枚航空炸弹甚至直接落进战壕，好在战壕并不是直线。
    片刻之后，杨铮便来到了高射机枪阵地。
    部署在他们连的阵地上的是一挺m2水冷式高射机枪，口径。
    这种大口径的高射机枪杨铮见识过威力，那还是在浙闽战场的时候，一旦开火，那真能把人都给撕碎。
    打飞机也是完全不在话下。
    遗憾的是，整个高射机枪阵地已经遭到摧毁。
    在鬼子轰炸机的第一波轰炸之中，一发50kg级的航空炸弹就落在了机枪阵地，守在阵地上的整个机枪组十几个弟兄，全被打成了筛子。
    但这时候，杨铮已经没有心情替机枪组的弟兄哀伤。
    将趴在射击位上的机枪手给搬开，检查了一下机枪，发现居然还是完好无损的，杨铮顿时间大喜过望，当即回头喝道：“弹药手！来个弹药手！”
    随行的警卫员便立刻从一边的弹药箱里取出金属弹链，压进供弹口。
    杨铮一拉枪机，紧接着转动基座并调高射角，很快锁定一架俯冲下来的轰炸机，然后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噗噗噗……”
    杨铮身下的m2勃朗宁水冷式高射机枪便立刻咆哮起来。
    一道耀眼的火舌瞬间就像死神挥出的火焰鞭，狠狠抽向俯冲下来的鬼子轰炸机。
    遗憾的是，这个时候的鬼子飞行员已经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所以鬼子飞行员只是熟练的一推操纵杆，俯冲下来的轰炸机便是一个桶滚，很轻松的避开。
    m2勃郎宁高射机枪打出的弹雨，几乎是擦着轰炸机翼尖扫过。
    下一霎那，鬼子轰炸机便已重新调整好角度，旋即机载重机枪便同时猛烈开火，两道耀眼的火舌瞬间就向着高射机枪阵地猛的抽打下来。
    “当当当……”子弹瞬间打在重机枪护盾上，丁当作响。
    杨铮根本来不及闪躲，只能咬牙守在基座上，倏忽之间，他感到脸颊一阵灼痛。
    不用查看，他都知道，肯定是子弹打在机枪护盾上溅起的金属乱流擦过他脸颊，一条疤估计是没跑了。
    一声闷哼从身后响起。
    几秒钟后，鬼子轰炸机终于扫射完重新拉起。
    杨铮便趁机转动机场，从身后锁定正在拉升的轰炸机猛烈开火。
    “噗噗噗……”大口径重机枪开火后劲极大，杨铮感到屁股都被快要被震碎了。
    尽管杨铮拼尽了全力，但是结果却十分遗憾，还是没能打中空中的鬼子轰炸机，这时候的鬼子飞行员，其飞行素养已经堪称是当世一流！
    又一架鬼子轰炸机从九点钟方位俯冲了下来。
    虽然屡战屡败，但是杨铮并未气馁，迅即转动枪口，锁定鬼子轰炸机猛烈开火。
    “噗噗噗……”打到一半，重机枪却骤然之间哑火，却是一条弹链已经打完了。
    杨铮立刻焦急的大吼起来：“弹药手，他么的弹药手，赶紧给老子来一个弹药手！”
    吼了有好几声，终于有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杨铮身边，然后吃力的搬过一个弹药，打开箱子取出沉重的弹链，卡进供弹口。
    杨铮回过头一看，却是三傻子。
    “三傻怎么是你？”杨铮局然，“黑狗呢？”
    “狗子哥被炸死了。”三傻子回头看看身后。
    杨铮跟着三傻子的视线往后看，便看到他的警卫员黑狗已经趴在身后没了声息，背上却有一个窟窿正往外冒血。
    显然是让小鬼子飞机给打死的。
    “龟儿子的！”杨铮咆哮一声，再次猛烈开火。
    就在这时候，一架体型格外庞大的鬼子轰炸机平着从他们阵地的上方缓缓飞过。
    杨铮正在犹豫要不是要调转枪口打这架飞机，这架大飞机的机腹却忽然间打开，旋即一排排的炸弹就像下雨的掉落了下来。
    卧槽，杨铮便再次爆了句粗口。
    在达西火车站外有一栋不太起眼的三层小楼。
    第133师的师部就隐藏在这栋不起的小楼内。
    在小楼三层的观察哨内，第133师师长黎越深正通过望远镜观察前方战场。
    最终，黎越深还是颓然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因为望远镜的整个视野之中，除了硝烟仍旧是硝烟，再也看不到别的。
    既便这样，仍旧不断有鬼子轰炸机俯冲下来。
    “咻咻咻！”的尖啸声中，一排排航弹落下来，旋即猛烈爆炸。
    红光绽放、烈焰翻滚，强大的冲击波瞬间就将爆炸点方圆几十米范围内的一切建筑物全都撕扯成碎片。
    师部所在的整个小楼都在剧烈的晃动，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塌。
    师部的作战参谋和警卫们就十分紧张，唯恐小楼真的会塌下来。
    只有黎越深不为所动，但是眉宇间也笼罩着深深的忧虑，他忧虑的是前线官兵的安危，石原莞尔这个老鬼子这回看来是真急眼了，也是真下了血本！居然都舍得往他们第133师的防御阵地上下起钢铁雨了！
    这样烈度的钢铁雨固然可以大量杀伤他们第133师的有生力量，但是其代价无疑也是十分高昂的，这要拿钱来堆！
    鬼子空军的狂轰滥炸持续了半个小时。
    就在黎越深以为轰炸已经结束的时候，炮弹的尖啸又划空而来。
    “龟儿子滴，鬼子不打算过日子了嗦！”黎越深忍不住叫起来。
    ……
    距离第133师师部直线距离不到二十公里外，央米丁火车站。
    日军第18师团的师团部就设在站务大楼之内，这会，第18师团的师团长牟田口廉也跟参谋长大越兼二手持望远镜，正站在大楼的天台上，远远的观战。
    看到视野中的国军阵地完全被爆炸的硝烟覆盖，牟田口廉也还有大越兼二脸上便立刻流露出残忍的快意。
    “哟西。”牟田口廉也不无得意的说道，“这样高烈度的轰炸，便是诺门坎战役中的苏军也不过如此了吧？”
    诺门坎战役，在日军是一个禁忌的话题。
    因为在诺门坎战役中，苏军强大的炮兵火力以及航空火力给日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尤其当苏军向日军发起进攻，往日军防御阵地上下起钢铁雨的时候，那种深入灵魂的暴击，真的可以将人的意志都摧毁。
    牟田口廉也没有参加过诺门坎战役。
    但是他觉得，苏军在诺门坎战役中的火力顶多也就这个水准。
    所以，这一战的结果也就可以预见，关东军在诺门坎战役中没能顶住苏军的钢铁雨，土崩瓦解掉，那么对面的中国军队就更加不可能顶住他们的钢铁雨，所以崩溃是必然结果，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第18师团的前锋越过密铁拉正往北推进的画面。
    大越兼二也深深的迷醉在钢铁雨中，悠然说：“这样的画面，真的充满了工业美感，大日本帝国的工业水准已经到这程度了吗？”
    “大越君，这才刚开始呢。”牟田口廉也微微一笑，又说道，“命令，独立野战重炮兵第15联队还有野炮兵第18联队打完随军携带的全部炮弹！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协同空军将支那军的阵地给炸成不毛之地！”
    大越兼二顿首道：“哈依。”
    ……
    回头再说第133师防御阵地。
    好不空易熬到鬼子空军的轰炸接近尾声，就在杨铮以为终于可以喘口气时，头顶忽然之间又响起短促的尖啸。
    “狗日滴！”杨铮便立刻开始哀嚎起来。
    还让不让人活了？真特么没完没了是吧？
    但是再怎么哀嚎也什么卵用，鬼子炮兵发射的钢铁雨还是猛烈的倾泄下来。
    霎那之间，第133师的防御阵地上便接连绽起一团团红光，旋即烈焰翻滚，硝烟弥漫，更有冲击波呼啸而过，撕碎一切。
    杨铮这会已经再顾不上别的，只能拿双拳垫在胸口下，然后趴倒在战壕内。
    趴倒在地的同时，杨铮还把嘴微微张开，使得口腔内外的气压能保持一致，不然爆炸产生的强大声波，能把他耳膜震碎。
    “轰轰轰……”爆炸声连续不断的炸响。
    纵然杨铮已经把嘴巴张开来，但是巨大的声波仍旧震得他完全丧失了听觉。
    还有从身下地面传导过来的强烈的震波，几乎把他垫在身下的手都震麻掉，完全可以想象，要不是有两只拳头垫在身上，他的五脏六腑肯定已经被这震波给完全震碎，大口径炮弹的冲击波杀伤，怎一个凶残得了？
    这个时候，杨铮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不断有炮弹落下，轰然爆炸，于是声波、冲击波便接踵而至，最后落下的，最是滚烫的砂土，几乎把他活埋！
    等到鬼子的炮击终于结束时，覆盖在杨铮身上的浮土至少有二三十公分厚！
    感觉到鬼子的炮击已经延伸，杨铮便奋拼尽全力将身体从浮土中挣脱出来，然后仰躺在战壕贪婪的大口喘息。
    足足过了十数秒，杨铮才终于回过神来。
    然后有些踉踉跄跄的站起身，环顾四周，只见他们第133师的整个防御阵地已经被鬼子的轰炸机以及炮群炸得面目全非。
    所有的工事都被犁了一个遍，再不像是精心构筑的防御工事。
    阵地上到处散落着残断残躯，这边一只烧焦的巴掌，那边半截漆黑的断腿，甚至还有一棵完全烧焦了的头颅，真的是惨。
    杨铮忽然很想哭，但是怎么也哭不出来。
    一声哭腔，死死的卡在嗓子眼，憋得杨铮脸都变黑，或者其实是被硝烟熏的。
    此时此刻，杨铮的那种心情当真无法用笔墨来形容，如果非要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整个人都快炸开。
    一种前所未有的暴戾，从杨铮的心底深处猛然迸发。
    这个时候，前沿阵地上忽然传来叭的一声清脆枪声。
    警戒哨居然从这波超高强度的钢铁雨中幸存了下来，并且也履行了他的职责，尽管开枪之后等待他的，就是被蜂拥而上的鬼子步兵给乱枪打死。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