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铡!”
手中的令箭扔下高台,虽然是个太监,但魏忠贤的声音却也算哄厚。
毕竟进宫之时,已经二十岁成年,声带发育完全了。
随着高台上魏忠贤的声音传下来,刽子手将以孙慎行为首的,一众闲的没事做,在东林书院讲学,或者讲过学的人,按倒在了铡刀之上。
这铡刀,是随锦衣卫一起被送到南直隶来的。
往日里,以南京礼部尚书孙慎行为首,往日里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五一排,二十来个人被押着在刑场跪成了一排,人人嘴里塞着个木核桃,双手反绑。
此刻,就连刽子手都觉得是异常的兴奋。
大明多少年没杀过高官了。
而且,像孙慎行这样的大官,往日里就算是犯了罪,那也是被押送进京城审后再刑,而且往往都是自罚三杯,那有在地方受刑的。
但魏忠贤就是有这样的圣眷,皇帝爷爷要用这些人的脑袋,帮他稳定南直隶。
“呜呜呜!”
口中被塞着个麻核桃,孙慎行依旧在挣扎。
他本以为,他罪不至死,顶多就是个罢官流放。
他本以为,在大明百余年的潜规则下,整个官场都会保护他们。
但是为什么,等来的不是朝堂上的争辩,不是赦免的诏书,而是一道速斩的圣旨。
为什么,为什么皇帝如此酿成如此大规模的党祸,朝中众人会无人为他们出声。
“斩!”
又是一枚令牌从高台上扔下,铡刀被狠狠的按下,孙慎行的脑袋咕噜咕噜就滚到了远处。
他的双眼中,满是不甘。
“变了,都变了。”
看着落在地上的二十多颗头颅,从南京太常寺卿调任南京户部尚书的王之采喃喃自语。
他已经想方设法的熄灭皇帝的怒火,但最终却落的个如此结局。
对于往日里士人口口相传的皇帝暴戾,此刻的他又有了新的感受。
自靖难之后,南直隶何时如此杀戮过士人。
但现在都跪着,一刀落下后,万事皆休。
听着南京城百姓们齐声欢呼拍手称快,王之采心中浮现上一抹悲哀。
“公公,这些人的家眷,今天开始往北送吗?”
对于身侧的王之采是作何感想,兵部尚书卫一凤是不知道的。
卫一凤转头看向魏忠贤,试探性的出声问道。
他现在的考虑只有一个,尽快将这些被抓起来的不稳定因素送走。
“这个,圣旨没说啊。”
闻言,魏忠贤伸手挠了挠头,有些拿不准主意。
“你们南京各部,有什么建议?”
转头看向坐在他右侧的一众南京各衙主官,魏忠贤开口问道。
“尽快开始送吧。”
然而,还不待南京官员们开口,就听到坐在魏忠贤另外一侧的内务府的四品太监杨金水开口到。
“东林书院逆党案所牵扯之人,家已经查抄完毕,账目呢,想来诸位也已经看过了。”
说着,杨金水还特意将椅子往后挪了挪。
“本次抄家之时,锦衣卫主抄,内务府、南京兵部、南直隶各巡抚、知府衙门的人从旁监督,想来都没什么意见吧?”
“没有没有。”
听到杨金水的话,在场的一众官员纷纷摆手,连声道。
这个杨金水,干事儿太特么的损了,钓鱼执法。
先让虎骧卫封锁,再让锦衣卫抄家,又让各衙门从旁监督,而在暗地里还有陆文昭带着正廉署的人在盯着。
抄家这种事,历来都是假公济私的重灾区,不管是谁,在抄家的时候都会顺手拿上点儿。
但哪想到,负责抄家的锦衣卫进去之时居然是一身麻布粗衣,抄完之后当众脱个精光,在大门外面换衣,主打的就是一个透明。
最终的结果就是,锦衣卫抄了一群罪犯的家后,顺带着又让正廉署人赃并获的抓了两个知府,外带一群佐贰官。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安排,围观抄家的群众手里居然有石头、树枝之类的暗器,那些个被人赃并获的人差点儿没让围观群众给打死。
“这次抄家之财,我能够自主的支配一部分。”
见到南京的这些官员们被震慑到,杨金水继续开口到。
“我呢,已经联络好了布商,给这些人准备好了过冬的棉服,让他们尽早上路吧。”
“犯官家眷,还给准备棉服,真是浪费。”
听到杨金水这么慷慨的花钱,官员中有那没捞到钱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道。
“这话说的。”
耳朵贼精的杨金水闻言,当即就转头看去道。
“皇爷仁慈,不忍多造杀孽,既然没开刀问斩,当然就要将他们活着送到辽东了。”
说着,杨金水伸手挠了挠自己的人中,又小声的到。
“再说了,杂家觉得这吃了几十年的粮食长成人,让死在路上亏的慌啊。”
“。。。”
高台上的二十来人,听到杨金水的话脑门上满都冒出几条黑线。
最后那句话,才是你真正的想法吧。
“那就这么说定了,尽快就开始往北送吧。”
两手拍了拍,魏忠贤打断在场众人的思绪道。
“好,本官这就安排。”
闻言,卫一凤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就在这时,虎骧卫武德使,定国公世子徐允祯来到了高台之上。
见到对方,魏忠贤开口问道。
“魏国公的家事,处理完了?”
“京里的圣旨到了,魏国公再是不舍,也只能亲自送之上路了。”
闻言,徐允祯面色凄凄,点头到。
“魏国公有本奏疏,想请公公代为送之入京。”
说着,徐允祯将一本奏章递了过来。
“魏国公说,他年事已高,不堪大用,请陛下免去他提督操江之职,许其颐养天年。”
“这种事情杂家不方便,你让他自己上书。”
闻言,魏忠贤摇了摇头,连徐允祯递过来的奏本接都没接就回绝到。
“杂家南下,只是领命办差,其他事一概不问。”
说着,魏忠贤当即站起来,将徐允祯晾在这里,走下了高台,向着自己的行辕而去。
高台之上,被一群南直隶高官盯着,徐允祯面色不变,将那奏章又放回自己的胸前,面无表情的也跟着离开。
随着两人的离开,一众太监、锦衣卫、正廉署的人也跟着相继走下了高台。
望着这陆陆续续离开的众人,一群南直隶高管面面相觑。这宫里的人,什么时候改了性子,不插手外地政务了。
“。。。。”
“诸位,这。。。”
看着已经离开的一群太监,王之采有些摸不着头脑。
“让人那些草席子,将下面的尸首都扔到乱葬岗去。”
没有接王之采的话,南京通政使严一鹏开口吩咐一句,转身也下了高台。
有了严一鹏带头,剩下的人也纷纷下了高台,各回各家。
不对,是各回各衙门。
而随着一群官员、士绅的人头落地,本来因为四处抄家抓人,而导致有些躁动的南直隶,迅速的安静了下来。
朝廷没有在和人开玩笑,是真的会砍脑袋的。
而随着这些颗脑袋,内务府对南直隶的商业整合,也已经开始。
对于这一幕,南直隶的大户们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但如今朝廷刚刚杀人,这些人到是不敢妄动,起码要等京城派来的大太监们都离开后,一些个小手段才能使出来。
而与此同时,一本独特的奏本,八百里加急,送往了京城。
魏国公徐弘基致仕的奏章。
既然魏忠贤不肯帮徐弘基送这道奏章,那就只能他自己送了。
当这道奏章落到朱由校的手中时,时间已经进了腊月。
仔细的读完乐徐弘基的致仕奏章后,朱由校提起朱笔,随手就在上面写了个准。
想了想后,朱由校又提笔在上面写了句【加太傅准致仕。】
“看情况不对就想跑,美的你。”
将徐弘基的奏本放回托盘内,朱由校笑着骂了句。
他将虎骧卫驻地放在凤阳,肯定刺激到了魏国公徐弘基,这厮在亲自送大儿子上路后,察觉到后续肯定还有更大的动作,想要提前跳船保家势了。
他的二儿子徐青君现在年龄还小,肯定无法接掌提督操江。
只要不参与,没意见,即便是可能无法在接下来的动作中掌握更大的权力,但也不会得罪更多的人。
尤其是现在这个下代魏国公年龄尚小的时候。
拿过一张白条后,朱由校思索了起来。
南直隶的兵权,主要是在南京守备、协同守备和提督操江的手里。
南京守备一人,以公、侯、伯充任,兼管南京中军都督府。
从景泰三年开始,南直隶又增设协同守备一人,以侯、伯、都督充任,兼管南京前、后、左、右、中五军都督府事务,以中府为治所,节制其他各府。
另有参赞机务一人,以南京兵部尚书兼任。
此外,还有提督操江,按常制,以副佥都御史为之,领上下江防之事。
但万历是个懒人,直接就让魏国公徐弘基以南京守备兼了提督操江。
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一会儿后,朱由校微微一笑,在白条上写道。
【南京守备令南京诸公侯伯共同推】
【提督操江令南京各部衙门共推】
写完之后,朱由校就将条子贴在了徐弘基的奏章之上。
这两职位,就当这次用大棒连敲南直隶后,给出的甜枣了。
不过,这甜枣可是带毒的。
恐怕,南京的那群人能为了这两个职务狗脑子都吵出来。
将这本独特的奏章抄写完后,朱由校就让人将之送往了内阁。
没其他的什么特殊事件需要他这个皇帝来处理了。
“这特娘是谁教给陛下的啊。”
当皇帝给徐弘基致使奏章送回内阁后,毕自严看着奏章上的批条,捂住了自己的额头,心中忍不住骂娘道。
皇帝这喜欢挑起朝臣内斗的毛病,都是和谁学的啊。
按照常制,正四品一下官员,吏部自己就定了,顶多听取一下其他衙门的意见。
正四品以上官员,则往往是由内阁、六部正职推荐,皇帝钦点,或者由朝臣共议。
但在朱由校登基后,将被朝臣侵蚀的共议之权收到了自己的手里,重新加强了皇权。
而若是皇帝让朝臣推荐,要么是皇帝没能用的人手,要么就是在钓鱼。
以毕自严对皇帝的了解,尤其是知道皇帝在兵事上的谨慎,他觉得皇帝这次是后一种。
这是闲的没事做,在钓鱼了。
不过,即便是看出来了,但皇帝既然已经朱批了,毕自严此时却也不好再做辩驳。
皇帝在此事上放权了,他若是一力要皇帝自己做主,会被人骂化的。
思索了一会儿后,毕自严将手中的奏本连带的皇帝批条递给了身侧的内阁文书道。
“送往诰敕房吧。”
“是。”
那内阁中书接过毕自严递来的奏本点了点后,开口道。
“阁老,六部尚书、侍郎和顺天府的官员们已经到了,您什么时候过去?”
“他们已经到了?”
闻言,毕自严一恍然,而后点头到。
“现在就去。”
说着,毕自严从椅子上站起来,前往后堂解手。
当毕自严来到会议室时,【天启元年顺天府新政试行总结会议】,这样的一本册子已经发到了顺天知府的各个衙门官员的手中。
虽然前些日子才从皇帝那里领了一顿骂,事后也处理了一部份官员。
但新政试行之事,却是不能停下的。
一个政令拍脑门决定,别说是首辅了,但凡是个合格的布政使,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更何况顺天府新政还是一连串的政令。
一系列的变法,需要先试点,对运行过程中不断的出现的问题进行总结经验教训,对于将来可能出现的问题作出提前预案,然后才能大规模的推广下去。
“咳咳。”
在椅子上坐下之后,毕自言咳嗽一声,示意会议开始。
不过,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看向了四五个书生。
“今天的会议,最后要形成一个奏章,呈送陛下,元韦你们几个内阁中书负责记录一下。”
“是。”
以郑友元为首的内阁中书闻言,连忙出声应下。
这小伙子是万历四十六年的举人,参加今年的会考,没考上,就只能继续在担任内阁中书了。
这个职位主要负责撰拟、记载、翻译、缮写,通俗的说,就是抄写员。
“顺天府新政,是由陛下提出,我这个内阁首辅、度支司正卿与吏部尚书周应秋、户部尚书袁世振三人负责统筹,顺天府知府董应举负责执行。今天将各位叫过来,主要是想听一听,诸位对于新政都有什么想法。”
翻开自己手中的册子看了看后,毕自严接着道。
“我是个直脾性的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诸位有什么想说的话,都可以直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