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和玛利亚与蓝恩同行,但是马克和亨利克互相扶持着,还是继续向着亚楠的高层前进着。
但是跟他们预想中,那副‘大家都往高处的教会镇跑’的景象不同。
前往教会镇的路上非常安静。
火焰在燃烧、建筑在崩塌,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呛人烟味,还有血腥味。
“哗啦~”
马克和亨利克几乎是发着愣,低头看着因为他们的脚步而荡漾起的水花。
在一个火灾已经控制不住的城市中有这么多水,本来该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但问题是这些液体,是血!
前往教会镇的通道还没有被修缮完全,这里只有一条石砖路,被夹在两侧的山石中间。
而巨量的血液,则让这里几乎被马克和亨利克误认为是个水洼了。
“这里到底.”
面罩之下,亨利克以近乎呻吟的语气低声迟疑的说着。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多的尸体,大部分都是亚楠镇民的尸体。
他们还穿着日常的服饰,背带工装裤、连衣裙什么的。
但是这些尸体本身却已经七零八落,一部分身上还带着烧焦的痕迹。
这些尸体的破坏程度太大了,以至于就连亨利克和马克都无法从伤痕知道到底是什么杀了他们,流出了如此多的血淤积在这里。
“那些.灾厄的野兽!”
马克颤抖着嘴唇,低声呢喃着。
亨利克和马克不敢再多待下去,仔细看看。
这个夜晚已经太过深沉了。
他们连忙向前走,终于在提心吊胆的高度戒备中,一些隐约的人声出现在了他们的前方。
人类的声音。
在这个夜晚,即使是两个年轻的猎人,也会因为听到了大量同类的声音而感到慰藉。
而等他们更加靠近,看清楚那些人到底是谁之后,就更是油然而生一股安心感。
“路德维希先生!”
马克率先出声,他虽然并不感觉疲惫,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大出一口气。
这是来自心理层面的放松感。
只因为一个人,教会猎人的组建者,荣耀的路德维希。
这位传奇般的猎人此时正和一群老猎人,还有他的教会猎人们站在一起,各自低头谈论着什么。
之前马克见到了玛利亚,神态并不异常。
因为玛利亚虽然名声不小,但是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是【第一猎人】格曼的徒弟。
可是路德维希,他本身就是传奇。
马克率先快步向这群精锐的猎人走去,亨利克被他带的也小跑了几步。
可是小跑两步之后,原本跟在马克身后的亨利克,却不由得脚步一顿。
那双被夹在三角帽和面罩中间的双眼,带着惊疑不定的神情,扫视着传说中大名鼎鼎、英勇光荣的路德维希,还有他所带领的这群猎人们。
路德维希的神情疲惫,却又坚持,这让他带着一种故事里殉道苦修士般的感觉。
亨利克只觉得大家对这位英雄般的猎人的评价没什么大错。
这些猎人,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亨利克的心脏骤然紧绷,原因也非常清楚——那来自许多老猎人眼中所射出的恶意,还有那浓厚到让人快要呼吸不过来的血腥气!
亨利克的脚步在这些异常中迟滞。
但是马克却好像因为注意力都在路德维希身上,因此毫无察觉的继续走近。
这很正常,毕竟教会猎人之中有多少是因为对于路德维希的个人崇拜才进入这个残酷的职业,并不好统计。
但答案的比例一定不小。
“我们在前面不远处发现了很惨烈的现场,路德维希!”
一向沉稳到有些冷淡的马克,此时语气间竟然带着非常明显的情绪。
“那里死了很多人,血都已经积成了水池,一定是非常凶恶的野兽干的!”
那语气里带着庆幸?有了主心骨的底气?终于能结束这一切的喜悦?
亨利克不知道马克此时心中到底都有什么情绪,那太复杂了。
但是毫无疑问,教会猎人的组建者,他此时并没有能回应马克现在的情绪和心意。
路德维希那张疲惫却坚持的脸上下点点。
“是的,我知道那边的情况。”他平静的说着,“但是现在,马克。我需要你给你身后的朋友打一针采血瓶。”
如果是在一天前,马克在路德维希叫出自己名字的时候,那张平静的脸估计立刻就会展露出惊喜和荣耀的神情。
但是现在,他只觉得惊愕。
“不”马克的表情困惑,像是不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路德维希,我刚才说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头或者很多头危险的.”“是的,我听见了。”路德维希打断了马克,并且抿了抿嘴,重复了自己的话,“但我现在要求你,给你身后的猎人打一针采血瓶。立刻。”
马克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所属的教会猎人的领袖。
在明确得知附近有大量、大量的人员被野兽屠杀的情况下,荣耀的路德维希却只是平静的要求一个猎人在自己面前打一针采血瓶?!
“采血瓶很珍贵!我们身上没剩多少了!而这里还很危险!”
“打一针。”而面对马克的争辩,路德维希只是平静的重复着,“在我们面前,由你给他打一针。”
“然后你们就能通过这里,向上进入教会镇。”
马克整个人呆愣愣的,甚至在不自觉中微微后退了一步。
但是亨利克却已经反应过来了。
他的面罩微微鼓动一下,那是他的嘴唇在嗫嚅。
“如果我不想打一针采血瓶。”
年轻的猎人,刚才眼神中被同伴带出来的轻松感,此时已经荡然无存。
他淡漠的扫视着传闻中的路德维希,还有他身后的猎人们。
“那你们会怎么样?”
有一个瞬间,亨利克的余光看见了那群猎人的帽檐下,嘴角扯出了一个夸张的、几乎不属于人类的笑容。
似乎他们也很期待这个问题的发生。
‘咔哒’一声,猎人喇叭枪上膛的声音在气氛沉寂的此时显得无比突兀。
马克的身体在这声音中,像是从癔症中猛然惊醒似的颤了一下。
他此时竟然才注意到这群猎人,还有路德维希的身上竟然沾着许多的血。
“之前那些人不是死于野兽是你们杀的。”
亨利克平淡的,以陈述的语气说着。
在这句话里路德维希猛地闭上了眼,同时痛苦的深吸一口气。
沉默一会儿之后,路德维希才低声说着。
“这不是一般的兽化病,年轻人.这是兽灾。”
“你们一路走过来,应该见过今晚的不同,就算是外表最正常不过的人,也可能会在下一秒突然就变成野兽。”
“我们在教会镇收容了很多人,动用了所有的【血疗】储备,让他们每个人在进来时都扎上一针。现在,只有教会镇里的人是绝对安全、绝对纯净的。”
路德维希的眼神里充满痛苦,但他仍旧坚持用这双痛苦的眼睛,与亨利克对视。
“你能明白吗?为了那些肯定没问题的居民,我们决不能放任可能的危险与瘟疫进入教会镇!”
路德维希的手上露出一个怀表。
他打开之后,用表盘对着亨利克。
“教会的【血疗】的储备已经用完了。所以我只能在这里,让你们自己扎一针,来确保你们的纯洁。”
他看向了马克一眼。
“教会的神职人员不会感染兽化病,他不用检查。并且他熟悉血液,能认出什么是假冒和劣质的采血瓶,什么是教会产出的珍贵采血瓶。”
“让他给你打一针,在我们面前。”
“时间不多了,在教会消耗完所有的【血疗】储备之后,也给出了封锁道路的最后时限。”
说着,路德维希沉重的合上了手上的怀表表盖。
“你们应该是最后一批能被允许通过的人如果你们手上真的还有正规的采血瓶的话。”
亨利克和马克此时都面容僵硬。
他们没有再问‘如果手上没有治愈教会出产的正规采血瓶’会怎么样。
距这里不远处的那片血池,已经将这些猎人的意图表示的很清晰了。
他们肩负作战任务,所以不可能出让自己的采血瓶。
亨利克的眼前不知怎的,突然闪过了已经被他们甩在身后的燃烧的城市,还有他们在路上见过的那些尸体。
被火烧死的、被野兽杀死的,被人杀死的。
他手上突然稍微紧了紧握着的锯肉刀。
但是完全没有给他任何动作的空间。
虽然他那下意识动作的幅度,就连身边的马克都毫无感觉。
但是路德维希却‘咔’的一声抬起了他手中那巨大的枪械。
“别冲动,年轻人。”
路德维希的枪口精准的指着亨利克的脑袋,甚至连枪口游移的角度都完全封死了他所有可能的运动路径。
身为拿枪指着别人的人,路德维希的脸上却沉重而痛苦。
他近乎哀求的看着亨利克。
“我请求你,别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