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
伯尼两眼发直,身上陈旧的亚麻衣裳已经占满了泥土。
即使是那头差点把他脖子剥开的水鬼已经死了,但他的手还是僵硬的握着自己的狩猎小刀。
蓝恩不得不在他撑地准备站起来的时候,强行从他手上掰开手指、夺走小刀,才避免让他伤到自己。
直面生死的精神冲击很大,蓝恩熟悉这种感觉。
直到年轻人从水鬼的尸体上抽出自己的剑,心疼的看着上面崩开的豁口,伯尼才大概恢复了神志。
他大口喘着气,蹒跚着走到蓝恩面前,一把抱住了发愣的猎魔人。
“谢谢......真的谢谢。”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我真不敢想,我的家里要是没了我会怎么办。泰沙还那么小,他没办法保护他的妈妈......我......”
也许有人会对男人之间的拥抱抱有恶意的揣测。
但是在此时此刻,伯尼的感激发自真心。
这感激源于对刚才情景的后怕,对于家人失去自己的未来的畏惧。
因此当一个男人怀着这样的心情,哽咽着抱住蓝恩的时候。
年轻的猎魔人也只有轻轻拍着他的肩头。
“蓝恩,我来给你修剑,我还会给你用最好的木材,包上奥瑞登最好的鱼皮,做出最好的剑鞘!”
“谢谢......谢谢。”
伯尼松开手,拿起年轻人手上的银剑向他郑重的承诺。
蓝恩笑着摆摆手。
“剑鞘我可以收下,剑就算了,还是让伊凡动手吧。这是任务中的损耗,不该让你一人承担。”
“得了,附近应该也没什么危险了。你的手上被水鬼抓了几道,得赶快清洗,谁知道那些畜生的爪子都抓过什么脏东西。你之前说这里靠近米德考普斯?咱们先去那修整吧。”
伯尼张了张口,看着自己手上的长筒皮手套,已经快被水鬼的爪子抓散了。
手套之下血肉模糊,只是刚刚脱离战斗,体内肾上腺素含量还很高,一时感觉不到痛。
而如果没这幅手套,那只手估计现在已经能看见指骨。
在分辨好方向之后,由认识路的伯尼带头,脱离战斗的两人向着米德考普斯村靠近。
一片区域不会有两群强力猎食者。
刚刚被蓝恩清理的水鬼群本身在这附近就拥有威慑力,再加上越靠近人类聚居地,怪物活动也会稀少一些。
所以两人这一路说得上安全。
“你刚才用的......是魔法?”伯尼托着受伤的手,流着冷汗走在前面。
他现在开始感觉到疼了,说话一半是为了分散注意力,一半是真有些好奇。
“你们猎魔人真的会使魔法?!”
已经恢复不少的蓝恩也知道他现在很难熬,于是一边保持着警戒,一边随意回应。
“那只是法印,戏法而已。”
“戏法?可是你放出了那么大一团火!烧死了十头怪物!我敢说我至少听到了十头怪物的惨叫!”
蓝恩的语气略显无奈。
“只有五头......我该怎么跟你说呢?”
“那个火龙卷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我计算了站位、地形、温湿度,树林又不是一个有杂乱气流干扰的地方,所以我才能用阿尔德法印吹出我想要的风......”
蓝恩停顿一下,看了看伯尼转过身来那摸不着头脑的眼神。
自暴自弃的说:“你就当是有个精锐的弩手,他给我选了张上好的军械弩,调好了准星,拉开了弓弦,而我,就只是扣了下扳机。法印就只是个‘扳机’而已。”
伯尼半晌没回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询问。
“你是说......伱被神明保佑了?”
蓝恩深呼吸,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该说点啥。
他决定,还是让伯尼疼点就疼点吧。
~~~~~~
伯尼对本地地理的知识值得信赖。
在他托着手领路的过程中,没费什么劲两人便走出了树林。
在视线的不远处,一片由茅草、木板搭建的房屋群就安然坐落在大片空地上。
米德考普斯,在威伦算是数得着的大村落和旅途休息点。
“走吧蓝恩,我在这儿还算有几個朋友,也许他们看了我这副惨样,还能请咱俩喝几杯。”
看着伯尼因为疼痛而扭曲发白的脸颊,蓝恩点点头。
“是啊,你真需要喝几杯够劲的了。”
两人继续朝着村庄走去,但在接近村口百米左右的时候,蓝恩的耳朵微微颤动。
他拉住了还想继续往前的伯尼。
“你干嘛?”
伯尼有点蒙的发问,但下一刻,气势汹汹的马蹄踏地声音就从村子里传出来。
十来匹马,马蹄飞腾之间,把田间地头的泥点和牛粪带的飞起。
等这十来个骑兵来到两人的身边,把他们团团围住绕圈慢跑,伯尼也早就拖着伤手微微举起,示意自己的无害性。
出了森林,两人面对十来个骑兵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马匹的体臭还有马蹄上的污泥味夹杂在一起,被骑兵围在中间的两人更是感觉气味浓烈。
但在这个情况下,但凡智商正常就不会轻举妄动。
“你们是谁?从哪来?来这儿是要干什么?”
骑兵之中,领头的人开口询问,语气很冲。
蓝恩为了防止对方是个歧视猎魔人的家伙,一直低垂着眼,只在对方冲过来的那一瞬间用目光撇了一下。
这些人都穿着泰莫利亚的制式盔甲,但领头人和普通士兵不同,他的内衬锁甲是连帽衫的款式。铠甲在左胸的心脏位置还挂载了一面巴掌大的小盾牌,上面印着泰莫利亚白百合徽记。
总而言之就是更高级。
这人的身材介于健硕和肥胖之间,看起来就是个能打的体格。
鼻头发红,酒气很重......酗酒吗?
伯尼只是个村庄猎人,他见过领主的骑兵,但没被骑兵这么围住过,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年轻人则一边思考,一边有条不紊的回应。
“您是以什么身份向我发出盘问,正直的先生?”
这句话的潜意思是询问对方的执法权,百米远处就是一个大村子,除非把哪里的人都杀光,不然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会传到领主耳朵里。
如果是官兵自发的捞油水,那么话说到这里,他们好歹会意识到见好就收,不会太过分。
但这位喝了不少的骑兵首领好像根本不在乎。
他扭头向身边的同伴,大声笑骂着。
“瘟疫在上啊,伙计们!这小子被十一个骑兵围着,居然还敢问我他妈的什么职位!?”
笑骂过后,领头人一勒缰绳,停下了马匹的漫步,这时正好对着两人的正面。
他俯身把手臂撑在马鞍上,身体前倾。
“正好,我也喜欢直白点说话。”
“我是菲利普·斯特伦格上士,效忠于威伦的维瑟拉德爵士,现在奉命追查一起在杜恩罕发生的恶性谋杀案。”
杜恩罕三个字一说出口,蓝恩没什么反应,倒是原本讷讷不言的伯尼先瞪大了眼睛。
他不可置信的喊着:“杜恩罕?梅里泰利在上!哪个胆大包天的混蛋会在那里做坏事?!”
叫喊的时候,他的惊讶和难以置信,好像都压过了受伤的疼痛。
但迎接他的不是回答,而是整整十声拔剑出鞘的“蹭蹭”声。
除了菲利普,他的手下都把剑对准了两人。
“杜恩罕离这儿只有半天路程,而你们——两个形迹可疑还受了伤的人,出现在了这里。”
“先生们,你们很有问题啊。”
伯尼已经百口莫辩。
但蓝恩却叹了口气,抬起了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