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舱门迎接新病号,陈丽自然最忙,一头金发的费尔操着生硬的龙国语对她笑道,“陈小姐呐,我又不得不来麻烦您一次,我们是不是有缘?呵呵。”
他又加入了五人病员行列,身体依然像龙虾般蜷缩,与上次不同他还有力气开玩笑。
即便亚特语陈丽也是能听懂,龙国和亚特国从小就是双语教学,互相交流没障碍。
“唉,我也不想见到您的,不过您坚持要来做客那我也只能盐水做酒,以药剂为美食啦!”陈丽回以礼貌微笑,将五人送进医疗舱。
隔壁还有一间医疗舱室准备给苏美尔病员。
按照上次的流程,陈丽给他们量了体温和脉搏,抽血。
轮到费尔时,发现他的体温居然已经到正常值。
“嗯,怎么您的体温下降了好多,已经正常了?”
陈丽有些疑惑。
“那真是一件天大好事啊,有了您的照顾,我恢复地更快了,谢谢陈丽小姐!”费尔的眼眸中有一种闪亮的东西,陈丽心口一荡忙将视线避开。
“也许吧,是个很好的开始!”
陈丽笑着说,准备抽血。
“哦,轻一点扎吗?不怕您笑话,我这人从小就怕扎针,每次被扎都会撕心裂肺的哭呢!”费尔洁白的牙齿好似一弯卧月,陈丽忍不住噗嗤一笑,“您上次被扎的时候,我似乎没听到有人哭喊嘛!”
“那大概是本人已经昏厥的缘故,又或者是您陈丽小姐的手艺实在高明之极,扎针于无形,比蚊叮还轻柔吧,抑或我视陈小姐惊为天人,心不在焉也是可能的!”
“好了好了,我该走了,您好好休息,少说话多休息才是您眼下该做的,费尔指挥官!”
陈丽不得不走开,她有些烦这个叨叨不休的家伙,虽然他的调侃逗趣能让人心生愉悦,但她知道作为医师所要的具备素养,治疗时候本不该有情绪波动。
“好吧,我只想找个美女聊聊天如今也成了种奢望,唉!”
费尔在她身后唉声叹气。
“作为医师,我对您的唯一要求是休息,知道么?”陈丽忍不住回身,好像欠了他一点什么,其他人都在昏睡。
“好,我一定遵从您的指令,不过您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可以么?”
费尔哭丧着脸,陈丽有些奇怪,这人倒很有意思,上次见面也没今天这么贫嘴。如果算是热情,他上次的待人接物也只有淡淡的疏离,难道一回生二回熟?
“您说吧,如果在我职责范围内。”
“我在休息后,能奖励我一次好好聊聊的机会吗?因为我发觉和您聊天是一种乐趣,这是真的!”陈丽看得出对方的真诚,也许他真的需要?但自己需要么?陈丽犹豫了几秒。
“可以么?”他的声音有种不能抗拒的磁性。
“好了好了,看情况吧,再见!”她回身走开。
第二天一早,她照例巡查,见医疗舱的两人已醒来说着话,费尔是其中之一。
费尔一见陈丽,脸上便如花绽放,“陈小姐,您可来了!”
“请叫我陈医师,或者医师也行,我希望能不带任何情绪负担以便更专业地进行治疗,谢谢!”陈丽纠正道,费尔旁边的两个亚特人嗤嗤窃笑。
费尔做了个鬼脸,“嘿嘿,按我们亚特的规矩称呼医师都可以呼唤名字的呦,那样感觉医生和病人之间没有隔膜,比较亲近。而且能更容易互相扶持,所以,请您原谅我,陈小姐!”
费尔没等她答话,又继续侃,“您看我现在病情确实好了些,好像重新有了活力,其中一半肯定要归功于您!您的亲和力催动了我的生命之源,这点不能否认吧!”
这家伙真能扯,陈丽差点笑出来,她只能忍着,“您,我觉得您不是非凡号指挥长,您是非凡号的首席话痨!”
“费尔,恭喜你获得一个新的名字,你平时也没这么贫,到这里像变了个人嘛!”左边的人操着亚特语笑着说。
费尔有些囧,“嘿嘿,听说你们龙国自由度很高,嘿嘿,更听说你们星启号能自由恋爱,现在我真是体会到了这点,如今正沐浴春风呢!”
“呦,这就恋爱了?哈哈!”另一个人笑起来。
费尔在两人笑声中,勉强收敛住尴尬,“量量这两位的体温吧,估计他们烧得更厉害了,听听他们两个疯子般的傻笑。对了,我们早餐有什么?”
“至少不会比你们的差,请放心!”陈丽量过几个人的体温,大多都开始有下降。
“陈丽医师,我刚刚遵从了您的指令,睡了足足三个多小时,我想您现在肯定有点时间可以陪我聊聊吗?”费尔又一次提出了要求,其他几个亚特人则各自看着床头电视或玩着手机游戏。
这家伙不会是来探听机密吧?陈丽一念及此,心生警觉,乔舰一再关照任何人不得泄露星启号的机密。
她想探探这费尔到底动的什么心思,“可以,给您十五分钟,想聊什么呢?”如果真来乘机探听机密就休怪她不客气了,立刻让他卷铺盖走路。
她索性将自己固定到椅子,看着他。
“陈丽医师,成家了吗?看您这么年轻就做了星启号的医师,真了不起!”
在龙国这是个人隐私,陈丽有些不自然,她转念一想亚特国没什么个人隐私权的概念,既然要了解对方意图不妨就开聊,“还没,您呢?”
陈丽对自己脱口而出的问题有些懊悔。
“我啊是成过家,不过已经过去式了,那是一段令人伤心往事。不过呢,我好歹从大坑里爬了出来,跟往事说过再见喽!呵呵!”费尔一抹轻笑拂过脸颊掩饰了刚才的阴郁。
这个男人阳光开朗的背后掩藏着深深痛楚?陈丽思忖。
其实陈丽也是离异,她不好意思说。
听到对方也是离异,情感上不觉亲近了些,肢体也松弛了许多,“离异其实没什么呀,听人说那是一次脱骨扒皮似的蜕变,您觉得呢?”
费尔眼里闪动着极为认可的情绪波动,“对,按照龙国的说法就叫做凤凰涅槃?不知这个成语有没有用对?”
“正是!”陈丽苦笑了下,她的内心此刻正被自己那些不堪往事来回撞击。
“陈丽小姐,您好像也有所感触呢,是不是也有和男友分分合合过的一些经历呀?”费尔的话激荡着她,“哦,也许,不过也是过去式了!”陈丽感觉脸有些热。
她忽然见到自己的手正抓着床栏杆,身体前倾,觉得有些不妥赶紧又坐直了身体。
“嗯,往事不会再来,只是我相信情缘可以再续!您说是吧?”费尔的手不经意地伸展了下,却触碰到了她的手。
陈丽心中震荡,“我得走了,再见!”
她急忙解开固定扣,起身离开,这个人真是的!她心里嘀咕,却有一丝丝的甜腻和欣喜,青春活力重又注入似的,瞬间回到二十岁。
今天很忙碌,苏美尔五个病员被转到了隔壁医疗舱,安顿下来已是下午。
又是一次巡查,不知道那个饶舌费尔怎么样了,陈丽想起他心里不觉就有些甜蜜柔触。
费尔确实精神好了很多,他已能坐起,看她的眼神灼灼放光,好像面对一只小小猎物在等待他的捕获。
猎物?猎物!陈丽一念到此不由想起保密条例。
星启号的保密条例绝非花瓶摆设,谁触犯了谁就得关禁闭甚至坐牢判刑。
陈丽自信不会违纪,眼前这男人又何德何能让自己泄密?
而且费尔的谈笑并没任何逾越,他从不涉及星启号任何事,只围绕着他和陈丽和一些亚特的趣闻琐事,和他一起聊天陈丽感觉是一种有趣的享受。
一次费尔还对她说,千万不要被他们这些病人的体液沾到,或抓伤自己,这样可能就会染上这种神秘的宇航病,还说是亚特国一位太空医学专家关照过的。
陈丽当然知道治疗病人的操作禁忌,于是笑着说自己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陈丽看见费尔有种淡淡的释然。
她能感受到来自异国他乡男人的关切,陈丽内心甚至开始有些接受这个其实内心忧郁的男人,在他没见到自己时那张侧影总在感伤着什么。
这个忧伤男子释放出的爱意能给她带来优质的情绪,让她拥有一个好梦。
几天过去,陈丽已习惯了每天和他聊上几次。
陈丽休息前,在盥洗室里照着镜子,发现自己确实保养的不错,作为医师本身就注重身体保养,饮食起居都有规律。
而且她的面容也还端正,星启号的好几位舰员都会时不时找些借口送她些小礼物,尤其设备部四十多岁的老刘。
陈丽从没在意过老刘,对后者总找各种理由看她觉得烦不胜烦。
还有那个游栋梁,一个非常有活力的男人,只是相貌太过平庸了。
费尔恰巧是陈丽能接受的外表,她虽然有些内向,内心却有着对新奇事物的强烈探索欲,这也是她当初离开地球奔赴火星的动力,为此和父亲差点闹僵。
这位高大英俊,有着异国风采的男子,浑身充斥着男性荷尔蒙,像一柄随时开火的上膛了的机枪,她知道自己正努力抗拒着这种引力。
陈丽明白虽然星启号并没严格规定不准恋爱的条例,但也不能明目张胆。
对于费尔的亲昵举动,她也仅仅是将其标记为打发闲暇,难道还能来次异国情缘?
“这是痴嗔贪!”
公认的女强人司寒烟笑着说。
她和陈丽成了闺蜜,两人气场相合几乎无话不谈,陈丽知道丁卓和司寒烟若即若离的关系,荀元化也在追她,司寒烟却没什么心理负担。
换了有选择综合症的陈丽就会很苦恼。
“你咋么做到的?在你这个大好年华的岁月啊,像你这样的妙龄好女子却浑不在意这种情情爱爱?”陈丽想知道司寒烟内心怎么想。
“他们要爱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呢?如果我为此苦恼那才笨得很呢!”司寒烟笑着说。
陈丽知道司寒烟从来就是看上去薄情实则内心不乏热忱的女子。
陈丽也会将费尔这几天举动告之对方。
“陈姐,如果金毛虾,不是看中星启号的机密,就是看中你这人!其他还有什么理由让他整日对你挥洒荷尔蒙的?”
金毛虾,荷尔蒙?陈丽差点喷出正喝的水,边咳边埋怨,“咳!咳咳!!你这家伙可别这么说人家,咳咳,什么金毛虾,挥洒荷尔蒙,亏你想得出!”
“不是嘛,他第一次来身体就像个大龙虾,再配上他那顶金发,呵呵!”司寒烟不觉也笑了起来。
陈丽佯装嗔怒道,“你这丫头,就没句好话,懒得跟你烦!就你家丁卓和荀元化神气!哼!”
“我家,我不会让男人进门的。”司寒烟往嘴里放上一颗嚼烟,慢慢咀嚼。
忙碌充实又有欣快感的时间过得飞快。
费尔一行人已经能走动,苏美尔来的一批人也恢复的不错。
只是费尔这群人平时只看看电视玩玩手机游戏,从不去隔壁医疗舱串门,两队人之间毫无交集。
“也许是他们之间有矛盾吧,联合舰队,人和心不和,我们跟他们也一样。”陈丽汇报工作就顺便提及此事,乔云舸想了下对她这么解释。
陈丽觉得亚特人看不起苏美尔人是真的,就像龙国人和亚特人互相看不顺一般,这是一个鄙视链。
只是费尔例外,他是自己生活轨迹中偶尔迸发出的东西,两颗本不属于一条轨迹上的星辰对撞?
费尔就是那个狠狠在自己心上勾勒出另一个心的男人。
陈丽怀疑是种错觉,即便如此自己也不会接受。
这个爱的遥不可及,如银河系的彼端到此端。
她又开始惆怅。
愁绪常透过半夜舷窗,飘向无尽的深空,那里有着她深深的寂寥,如那些镶嵌在黑幕中闪烁微茫的星辰,每一颗都是亿万年的孤寂。
接近休息时间,陈丽正准备回宿舍,忽然有敲门声,原来是费尔,外来舰员的活动范围也只有医疗舱到这里和路上的一段距离。而且全程都安装了监控,除了医疗室内部。
费尔来过这里几次,陈丽也不奇怪,便问道,“哦,又什么事了?金毛虾仁先生?”陈丽将司寒烟的调侃运用到现实,能让她莫名喜感。
“唉,我早就告诉过您了,不许再称呼本人金毛虾,就是不听啊!”费尔一脸严肃地飘来,陈丽有些诧异,上几次愉悦的气氛怎么有点变?
正当她有些不知所措,一个高大人影遮住了灯光,一双手紧搂住她臂膀,陈丽的心猛然狂跳。
“看着我!”
费尔低声要求。
“做什么?”
陈丽正想扭开身体,只觉唇上一热,对方清凉鼻息和唇齿间的温度迅速包容住她。
天哪!陈丽慌乱地想避开,身体却纹丝不动,是不想动吗?
热血在奔涌,是恋爱的感觉吗?
这种感觉她只记得是第一次的初恋时,接着就是一长段感情的空白,哪怕她的恋爱和结婚。
陈丽沉醉在迷乱中,只偶尔有一秒的惊醒,她知道从费尔进来反扣上门锁的刹那,她其实就完全沦陷了,或许在他第一次开玩笑的时候她就沉沦了。
只是她始终未能察觉。
这该死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