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骤然缩短的十个指尖,首辅心里颇为怪异,还有些心疼,不过有失才有得,再说这样一来,书写的确方便了很多,太子力主之事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可言。
不光是他,凡是能上殿的三品以上大员几乎都迫于君命,哪怕是寥寥几个人一时疏忽,“忘了”此事,也都无可奈何地让内侍给“开光”了。
人家服务的也很周到,不光是剪掉了事,还给你锉到没有尖刺,起码不扎手,就差在涂点颜料,做个美甲了……
企图与太子唱对台戏的高官,昨天一天就致仕了八个,这还没算上“一片赤诚”的吴昌时、“忠肝义胆”的杨士聪、“铁骨铮铮”的吴伟业……
大浪淘沙,幺鸡孟浪一番之后,还能站在大殿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听话的了,哪怕貌合神离,也不当众敢说出来。
面前的勋贵人少了好几十,加上被自己致仕抄家的文官,余下的朝臣显得稀稀拉拉,但这正符合某太子力图减员增效的初衷嘛。
以薛国观为首的内阁都在静候圣意,幺鸡没发话,首辅也不好兀自奉上一记无比唐突的马屁,毕竟这事还要顺势而为……
“今日朝会的议题很简单,只有三件事,即关于嫌犯的定罪、京城的卫生、朝臣的年俸!”
幺鸡的心思不在皇极殿,索性就先把朝会内容定地简单一些,免得有人节外生枝,用一个上午的时间都解决不了这点屁事,还得拖到明天接着怼。
今天承天门外汇聚了帝国的两大主力部队,劳苦功高的白杆军尚在南方,来不及赶过来领赏。东北方向的关宁军是白眼狼,幺鸡是不会在它们身上浪费自己的宝贵时间的……
所以其他事情都可以往后放一放,检阅忠于自己的狗腿子们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与其跟朝臣们怼来怼去,还不如出去要买精锐部队的人心。
幺鸡故意把朝臣的年俸排在最后,如果大家想要尽快得知太子对下属俸禄的标准,就会尽快解决前面两件事。
实际上幺鸡对大家的德行了如指掌,那些等着被勾决的罪臣跟他们丁点关系都没有,又熟视无睹京城的卫生情况,唯一与他们休戚相关的,就是落袋的银子了。
“关于本宫对勋贵的裁决,都察院可有异议?”
出阳武侯一家与三只国公外,其余勋贵都可以被赦免,以后当庶民过活,这些人能逃过一劫,不是因为量刑宽松,而是因为要么抱了甩锅爹的大腿,要么祖上积德,抱了朱老六或者朱老四的大腿。
既然都把家给抄了,收获大量赃物,榨不出多少油水了,也就没有必要继续为难他们了。哪怕之前被摆了一道,如今银子到手,幺鸡也不想斤斤计较了,再说里面还有便宜姥爷,仅仅特赦一个是不合适的。
阳武侯擅养甲士,公然抗命,意图谋反,光天化日之下,公然伤害厂卫数十人,平素作恶多端,惹得珉怨沸腾,一家死有无辜。
三只国公在朝会上睁眼说瞎话,比着哭穷,竟然敢用“帝国名菜”——炒黄豆来调戏太子,主犯被判处磔示并不为过。
蓄意挑战幺鸡的“东林三贱客”则各有惩处方案,根据太子的最高指示,忽悠监生的杨士聪将被枭首。
他一个人就搞得国子监鸡飞狗跳,面对抄出来的银子,舔脸给老婆扣翔盆,最后还上演了妻妾曝怒,反戈一击的好戏,让现场观众们看得错愕不已,真是罪不容恕。
“野爹”吴昌时是漂亮亲妈力保之人,在奉上劲爆内容之前,就好好在牢里带着吧,写不出来也没关系,你是想在里面住一个月,还是想住一辈子,怎么都可以,牢饭管够。
吴伟业被禁足一个月,闭门思过,努力反省一下自己打麻将为啥这么差劲,不光差劲,还特么写书喷别人打麻将误国。先在家把脑子空空水再说,复出之后再瞎喷人,就有变成隔壁吴老二的可能了!
陈必谦与李觉斯两个执意与自己对着干的狗东西,幺鸡当然不会予以宽宥,为了怼死这两个家伙,浪费了自己那么多唾沫星子,要是放出来,岂不是自扇耳光了?
对于这样贪赃枉法还装作大义凛然的蛀虫,必须主犯枭首,家产抄没,男眷挖矿,女眷教坊司,累死的累死,玩死的玩死,这样才能解某太子的心头之恨!
都察院右都御史商周祚已经被致仕,所以这个机构现由左都御史钟炌说了算:“殿下圣裁,臣无异议!”
入朝为官多年,钟炌里面的门道,同样得罪了太子,有人被抄家掉脑袋,有人却能安然宅在家中,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待遇。
定会有人中从说情,具体是谁,钟炌就不得而知了,但背后的力量决计不小,付出的代价更是不低,否则急需立威的太子也不会轻易让步。
同在文官集团,但没人想为陈必谦与李觉斯翻案,这两位收藏的字画便是确凿的铁证,万一惹得太子不悦,被问起三天前晚饭吃了什么,那就等于自己也被搭进去了……
一副字画顶一年甚至数年的俸禄,这种事两袖清风的家伙可干不出来,兜里没个几千两银子的“零花钱”,连想都不敢想,家中那么多口子人,饭都不够吃,你还想买字画?
“……嗯,刑部呢?”
今天是监国的第三天,本宫就要看看还有谁敢跟老子对着干。
投胎到大怼朝,面对如此多的怼臣,不把你们怼灭火了,本宫怎能高枕无忧呢?
“臣无异议,只待殿下圣裁后,刑部便可行刑!”
六部尚书被致仕了三位,刑部尚书甄淑自然不敢大意,自己的家产比不上勋贵们,但也不少。
为今之计还是顺着太子的意思来,省得弄地大家都不痛快,自己一生的心血尽没,还要连累家人受罪。
“首辅与内阁可有异议?”
在幺鸡眼里,薛国观就是一个类似大熊猫的吉祥物而已。
说地在理,那双方就相安无事,你赚多赚少都跟本宫没关系。
如若不然,清蒸、油炸、红烧、酱曝,乃至刺身,任君选择……
“臣无异议!”
薛国观不会掺和这种证据确凿的事情,哪怕这些人是因为太子泄愤被宰了,也是理所当然的。
前有“黄豆公”在朝会上刻意装穷来诓骗太子,后有陈必谦与李觉斯道貌岸然地欺君犯上。
这批不识时务,企图与太子叫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搞不清自身定位,又高估了自己实力的蠢货。
他们若是被以正视听,也好给心里还在谋划着翻盘的家伙们提个醒,想在朝会的辩论上取胜小太子是没那么容易的。
不光如此,还要赔上几十乃至上百口子的身家性命,有了这些“前车之鉴”,他们即便心有不甘,也会掂量一番再做打算。
别人暂且不论,起码内阁四位同僚经过这两天身临其境的“历练”,在言语上变得谨慎许多,应该不会再有公然顶撞太子的事情了。
被惩处的一伙人与首辅不是一个团伙的,即便是同伙,首辅也不会为他们赴汤蹈火,只要死道友不死贫道就行了。
他们不被打压下去,还怎么出缺呢?
既然事不关己,自己还有所得利,首辅心里多少还留存着幸灾乐祸的成分,保持着看热闹的心态来对待这件事,只要顺着太子的意思来就足够了。
太子想让这些人死,那他们便去死好了,做事之前不清楚代价和后果,就贸然忤逆太子,他们便是咎由自取,不必对其抱有任何程度上的同情与怜悯。
首辅在冷眼旁观,其他朝臣也皆是如此,一连两天与太子钢正面,好处没见得讨到多少,倒是引来一大碗御膳——油炸蝗虫,看到这道佳肴,谁不肝颤?
“内阁诸位爱卿呢?”
“臣附议!”
“嗯,这便好,那就这样吧,午时行刑,不得有误!”
都察院是量刑部门,刑部是行刑部门,首辅与内阁是决策部门,这三家都顺应圣意的话,那在惩处案犯的问题上就没有任何争议了。
幺鸡在都察院递交的判决书上签了个字,表示自己已经完全同意上述行刑方案,对所涉人员与刑罚并无异议。
随后让东宫杨进朝与司礼秉笔掌印太监王承恩,先后盖上自己的小印与甩锅爹的大印,就算是终审判决了。
幺鸡怡然自得地坐在小椅子上,心里暗笑:继续得瑟呀!怎么不得瑟了呢?看到某些人拖家带口地混丢了脑袋,这下都老实了吧?本宫记得两天前有一群不服不忿的东西,现在怎么一个个都蔫头耷拉脑袋了?接着怼啊!你们不怼本宫,本宫反而觉得有些异样了呢,很不适应如此安祥的感觉呢~!
本来呢,老子还不打算一下子收拾这么多人,一家出点银子,大家凑一凑,差不多也就能达到预期的金额了。
可是你们给脸不要脸,都跟老子耍心眼,想方设法忽悠本宫,当本宫是智商二五零的甩锅爹,那就对不住了……
本宫不想弄成这样,你们非得步步紧逼,义无反顾地往本宫的枪口上撞,好像都不怕死似的。
等到真的快要大难临头时,又都变成怂包了。
求饶的,哭诉的,傻眼的,悔恨的,真是一出大明版的《演员的诞生》啊~!
早日现在,何必当初……
本宫不是甩锅爹,不会废了厂卫,那等于自断手脚,你见过哪个士兵临阵的时候,先自残再冲锋的?
明亡于缺钱,缺钱因为甩锅爹无能,或者委婉的说是对于朝廷失去了控制力,在神宗和熹宗时初露端倪,可还不至于此。
到了思宗,也就是甩锅爹时期,皇帝不但对地方失去了控制力,连最后的权力地盘——京城朝会,也一并丧失了。
由于历任首辅的蒙蔽与误导,内阁的失察和渎职,六部和百官的贪墨消耗,加之傥争不断,且日趋激烈,甩锅爹又无法得出正确的分析结果,直接导致了大明的败亡。
甩锅爹自身毫无才华可言,又无用人之能,更没有天启坦克大爷对朝政理解的那么通透,所以在政事争斗中失利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通常来说,明君有两种,第一种,皇帝是carry-man,即军事、政事、经济、外交样样精通,啥都拿得起放得下,跟班的大臣只需要抱大腿就行,不用动脑子,就会点头便能当官,用的是你的执行力,像朱老六臭豆腐与朱老四豆腐乳都是典型的例子。
第二种,皇帝知道自己这那都不行,但自己也不逞能,免得丢人被笑话,雇个代言人,在朝会上替自己发言,自己啥也不用干,每年上供的银子一点不少,还有人主动给自己背锅,何乐而不为?比如用张居正的神宗和抖出九千岁的熹宗。
很多人认为熹宗是个文盲似的昏君,只会推刨子,做家具,实际上动手能力强的人,都是极其聪明的。
天启六年十一月末,袁都督上奏,声称只要在关外修成屯田,就能让正在攻城略地的后金投降认输。
对此,熹宗的批示是:作何分拨,使农战不偏废?作何演练,使农隙借兵?作何更番,使营伍皆农?作何疆理,足以限戎马?作何收保,不致资盗粮?
意思就是说你吹的这牛皮,根本就不符合当下的敌我态势与既定战略,朕一阅便已秒穿,你自己都无法相信,还敢拿出来骗朕!
发出了一连串质疑之后,最后直言袁都督曰:奴未必降,降不足信也。战必能胜,胜无轻谈也!
字里行间地让袁都督少放嘴炮,多干实事,隐晦地提醒他,别跟某团伙一样空谈误国!
那时候的天启坦克大爷才二十有一,对比同岁的甩锅爹,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对于毛文龙上奏的情报,天启极其重视,批复如下:朕思奴酋所谋,其志不小,更甚于昔也,倘以假道长驱,为害非浅,是以朕不无东顾之忧……
天启和毛文龙都料想到了后金军在无法攻克关宁防线之后,会绕道南下。所以一方面在沿途隘口加强防御,确保京城安全。另一方面要利用皮岛的地理位置,时刻牵制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