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倾销
    秋意正浓时分，整个建康城氤氲在微凉之中，一场秋雨过后，满城的橙黄。
    建康城虎踞龙盘之势，历来就是最繁华的城市之一。
    一望无际的繁华街道上，人们穿梭往来，车马喧嚣，商贩们叫卖各式各样的商品，建康城的市场聚集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商人，货物琳琅满目，香气四溢，人们购买着精美的丝织品、珠宝首饰、瓷器和各种美食，市场熙熙攘攘，生意兴隆。
    既有西域的商品，也有南洋的商品，而且建康城的人风雅之气异常的兴盛，所以你能瞧着各式各样价格不菲的团扇，笔墨纸砚，还有许多女子描红之物，香盒，香袋更是公子们必备之物。
    越是富饶的地方，这些附加价值高的东西就越畅销，越是富饶的地方，装逼的需求就越高，这里的装逼可以从多个角度解释。
    沿街而建的古老建筑，高耸入云，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临街的商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而其中最热闹的莫过于【金陵布店】。
    金陵布店历史悠久，现在算来应该是百年企业了，在城内有五家分号，这叫最繁华低端的总店面积极大，而且专营中高端的布匹。
    有布匹售卖，成衣制造等等功能。
    金陵布店分两层，一层大堂开阔，人头攒动，针对的是中端的客户，二楼则是雅间，给各位达官贵人们做私人订制的产业。
    今日火爆的是一楼的大堂。
    二楼的雅间内一位美妇人，秀眉颦蹙，丰腴且雍容的姿态带着略微的慵懒之意，不耐烦的说：“今日怎么如此闹哄哄的，你们金陵布店这都快成卖粗布麻衣的地方了，怎么来了这么多的人。”
    随身伺候的裁缝马上上前带着歉意的说：“金夫人，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本店开售秋冬款布匹，价格实惠，所以引来了一群人，还请海涵。”
    “哦？什么秋冬款布匹，居然能引来这么多人，我瞧着这排队都排出几百人去了，怕不是什么金贵的好料子藏着掖着不给我看，反倒拿出来卖给他们吧。”
    “金夫人您瞧瞧下头那些人和您是一个档次的吗？若是金贵的布料，我等还能藏着不给您吗？自然是等您先过过眼，您瞧不上了再往下传递，您可是侯府夫人，千金之躯。”
    一番马匹显然让这位金夫人非常的受用，之前不耐烦的情绪少了许多，继续问：“那是什么款式，如此的火爆，就算不是金贵布匹，款式好的话，买一些给家里的丫鬟们也是好的。”
    裁缝在边上说：“金夫人，我们这匹布料是寻常款式，和以前的中档布料没什么差别，就是价格上降低了许多。”
    听闻此事金夫人便意兴阑珊了起来，伸手抚摩着身边的那些金贵布料，然后一边继续说：“现在正是转凉的时候，秋冬布料各家卖的都贵，怎么你们这还卖便宜了，不会是动了什么手脚猫腻吧。”
    “金夫人，您还信不过小店吗？这么多年了小店就是靠着诚信立足的，什么时候偷奸耍滑过，总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吧，赚的都是些辛苦钱罢了。”
    金夫人点了点头：“就是因为你们保质保量，所以我才一直来，只是这么些年了也没见过这架势啊，有些吓人。”
    裁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因为这次，我们家掌柜特地定制了不少的书页，写上了折扣信息销售时间，分门别户的发了过去，金夫人您在府上应该也发了吧。”
    金夫人摆摆手说：“许是哪个下人不知道放哪去了吧，我倒是未瞧见，你们这样买是原价的九成还是如何？”
    “金夫人，这次销售的价格是原价的三成。”
    “哦，三成啊。”
    “什么？！三成？”
    华美端庄的美妇人反应过来大吃一惊，仿佛的和店员确认之后，得到了答复让她更加的震惊。
    “三成，正是畅销的时候，往年不加价都已经算是很好了，现在卖三成，你们的布料确定没偷工减料的问题吗？”
    裁缝非常笃定的回答金夫人：“夫人，本店这么多年的信誉，不可能偷工减料的。”
    金夫人仍然有些震惊，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们的价格怎么会这么低？抢来的不成？”
    以前有些东西，来路不对，土匪抢完了之后卖给他们这些商铺，那东西价格就非常的低，但是这种来路的东西，她们这样的身份一般都是避讳的，万一哪天被人发现，太丢人了。
    面子可比钱重要。
    跟在金夫人身边的裁缝，马上说：“夫人，您说我们这店开了这么多年了，违反乱纪的东西可不敢做，再说了就算是来路不明的布料，我们敢这样公开的销售吗？闹得人尽皆知，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我们掌柜的改进了织布机，现在织布的速度比以前快多了，用的人手还少，所以成本大降，成本降了我们的销售价格也就降了。”
    金夫人继续疑惑的问：“真的三成吗？”
    “真的三成。”
    金夫人忙对身边的婢女说：“快去买上一些带回府上，这价格比给你们买的布料都要便宜了。”
    裁缝马上说：“夫人，现在都在排队……”
    “我还需要排队吗？”
    裁缝面露尴尬：“夫人您稍等我一会，我与掌柜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我们夫人的面子你们都不给吗？”
    此时金夫人身边的婢女倒是比金夫人还急。
    能不急吗？她们这些婢女寻常用的都是下等的布料，她作为金夫人贴身的婢女会稍微好一些，而现在这些布料这么便宜的话，不就意味着她们做婢女的也能用上中等偏上的布料了？
    哪个女人不喜欢穿好看的衣服，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好看。
    裁缝说：“夫人放心，那我去给您抢下一批来，而且本店现在新开成衣业务，夫人若是瞧得上，等会也可以看看。”
    “成衣，你们不是一直都有成衣吗？”
    “和夫人您这样的量体裁衣不同，若是如此做的话，可忙不过来，而是掌柜的让我们裁缝直接制造好衣服供大家挑选，各种各样的款式应有尽有，如果夫人府上要给侍女们都寻摸一样的衣服，我们也可以大批量做，大中小各做不同的型号。”
    “好，好，好，先看看布料，能多抢点就多抢点。”
    确定好这个价格之后，就连端庄的贵妇人们都忍不住加入了抢购的行列之中。
    而且人啊，永远都有盲目从众的心理，看着这边热闹就想要来凑一凑，看着大家都在买就想要买点试试看。
    一时间啊，整条大街上都满是来买布匹的人。
    根据相对论，友商生意遥遥领先的情况下，也就意味着自己的生意被遥遥领先。
    看着金陵布店的生意如此的红火，边上的其他布店掌柜的那是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这年代虽然很少有专业性的市场，但是这条街上有不少的布店，聚集起来方便买家逛街，大家的生意也都可以。
    今天忽然间金陵布店的生意如此的红火，将周围的布店生意全部都抢走了，甚至围观和排队的人都挤到了他们的布店内。
    几位掌柜非常的郁闷，索性直接关了店门，拉上周围同样郁闷的布店掌柜喝小酒去了。
    “梁掌柜的，金陵布店这搞什么东西？怎么突然卖的那么便宜，让做不做生意了，不厚道啊。”
    广安布店的梁掌柜是个年过五十的男人，矮胖身材，现在面露不屑：“小萧不讲规矩啊，莫名其妙的降价，而且降的这么夸张，原价格的三成，这不得把他棺材本都赔出来？”
    其他人附和了起来：“是啊，谁说不是呢？最近又没发生什么，平白无故的降价做什么，有钱不赚脑子有问题吧。”
    一群人开始吵吵闹闹的议论起了这件事情来，全是吐槽金陵布店的。
    吐槽了一顿之后，终于有人说了正事。
    “那现在金陵布店将价格降的这么低，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还能降价不成？这个价格怎么卖都是亏钱的，我就不信了，他金陵布店还能一直亏？做慈善了吗？”
    “对，我也不信。”
    辈分最高的梁掌柜的，此时轻缓带着点不屑的说：“诸位稍安勿躁，我老梁在建康城内，做了几十年的布匹生意了，别的不敢说，但是见过多少手段，计谋，低价倾销的自然也有的，特别是那些外行的家伙，想要插一手往往一开始就降价，但是咱们都是行家里手，没有利润的话持续不了，要么就降低品质，可是品质差了，这店也就完了。”
    “对！”
    “还是梁掌柜的有经验。”
    “瞧他宾客满堂，瞧他紫烟罗裳，瞧他几时完。”
    同一个行当，若是忽然有人降低价格，那肯定是招人恨的，坏了规矩了。
    金陵布店的布这一日的正午刚过就售罄了，都没了。
    但是一大堆来买布的人还在不断的要货，掌柜的萧青只得自己走了出来，对着所有人说：“诸位客官，今日售罄了，大家明日再来。”
    “明日？”
    “明日还有？”
    所有人都以为这次的低价销售只是做活动，拉人气，但是没想到掌柜却说明日还有。
    掌柜萧青微笑着说：“明日有，后日也有，长此以往以后都有，大家不用担心买不到，一定都让大家买到。”
    萧青的话让众人终于安心的退了出去。
    消息也很快的传到酒楼内诸位布店掌柜的耳中。
    有脾气暴的马上站了起来说：“胡闹，这不是胡闹吗？明天后天都有，以后都会有，这不是在瞎搞吗？”
    梁掌柜说：“莫急，莫急，我就不相信了真的能一直买？咱们的布匹，从生丝到制造，到染布，大家需要的成本多少，都差不了多少，他按照这个价格卖肯定是亏钱的，我反而要从他这里买一点才好了。”
    “对啊，去年开始生丝的价格就涨起来了，据说是西梁的人买了不少生丝，今年本来入冬了我家吞了不少的布料，要是金陵布店这么搞，我还怎么卖货，不如去买他的。”
    被梁掌柜的这么一说，众人纷纷来了主意，确实这个价格比他们的进货价都要低了，如果是对方发癫降价，这时候正是宰肥羊的好机会啊。
    只是无商不奸，众人还是对于这诡异的价格抱有一定程度上的不信任。
    “会不会有诈啊？”
    “有诈？他敢？真金白银买进来的货，如果有问题，我们上官府告他去，梁掌柜可是袁相的人，到时候让他赔到底朝天。”
    梁掌柜马上站了起来：“诶，不要胡说，老夫我只是与袁相相识，袁相府上的布匹衣物交在我这边制作而已，尔等切记不可非议袁相。”
    “袁相是一个勤政爱民的人，历来都是大公无私，为了大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口无遮拦，自罚三杯。”
    嘟嘟嘟三杯酒下肚，梁掌柜的这才接着说：“大家放心，若对方偷奸耍滑我老梁一定有办法对付他。”
    有了梁掌柜的这句话，众人心中仿佛瞬间有了底气，纷纷议论着明日要将金陵布店的布全部抢完。
    众人离开之后，梁掌柜的私自前往了袁宪府上。
    见到袁宪就毕恭毕敬的问候：“袁相。”
    “老梁，你来了啊，今日什么情况？”
    “萧青那小子低价的出售布匹，杀得其他人自然是措手不及，而且经过在下的一番话，众人也动了心思明日去抢他家的布匹。”
    “恩，很好，做的不错，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下去，建康城的布匹只会有你和萧青两家，当然算起来其实是一家。”
    梁掌柜满脸堆笑：“多谢袁相赏识，这些低价的布料足够将建康城内的其他布料店全部都打倒，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便宜的价格。”
    “不该问的不要问。”
    “是，是，袁相，您看我还可以往西梁银行里面存点钱吗？”
    “你还想存啊。”
    “存里面安心些。”
    “我会酌情考虑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