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找我?”
托比·塔佩亚走进格洛丽亚的办公室。
若是说格洛丽亚是彗星小队里的战力担当,那么托比则是为【菲尔德·莫雷蒂】这个皮套提供了宝贵的情报与潜伏经验。
他是小队里除格洛丽亚之外年纪最大的一个,看上去是一个精壮的中年老男人,整齐的半长金发扎成一个小辫,发根已经白了大半。
作为序列六的【无面人】,托比很少出现在普通红手套的队伍里,更多时间是根据任务需要潜伏在各种场合中,为黑夜教会的隐秘战线贡献了大半辈子。
现在彗星小队只有托比一个人在教堂待命,于是被格洛丽亚紧急传唤了过来。
“喔,对了,夫人,我回教堂的时候遇到了奥斯本先生,他给您带了点东西放在礼堂外的休息室里,我看到就顺便给你带了过来。”
说着托比顺手将一个牛皮纸袋放在格洛丽亚的工作桌上。
不需要打开纸袋,格洛丽亚极度敏锐的嗅觉就闻到了逸出的丝丝甜腻香气。
或许现在会给她带草莓蛋糕与红玫瑰的,也就斯科特和奥斯本两个人了。其他人估计就根本不知道、甚至根本就猜不到自己竟然好这一口。
“谢谢,坐吧”
格洛丽亚没有拆开,只是把它拿到一边,为工作让位。
“我希望【菲尔德·莫雷蒂】立刻脱离现在所有的社会关系,但必须要合理。”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要立刻中止彗星计划?”
作为资深的情报工作者,托比马上明白了格洛丽亚的意图,同时又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感到疑惑。
“夫人,您确定吗?目前我们小队工作展开的情况非常好,已经开始让【菲尔德·莫雷蒂】这个虚构角色建立起一些比较稳定的社会关系了,发展形势很好。
“这么就中断了,是不是有些太可惜了?
“这一个角色,甚至没有活过一年。”
格洛丽亚没有回复,只是点点头。
托比叹了一口气,然后端坐在桌前。
“看来是您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且不是我一个序列六有资格听的……好的,我不管如何,我相信您的判断,您需要我现在为您做点什么?”
“故事。”
格洛丽亚拿出纸笔,递给托比。
“我们需要一个故事,让杀手菲尔德合情合理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不能太过干净,像是从来没存在一样,反而让人起出疑心。
不能太过啰嗦,像是理不清的肥皂剧,额外暴露太多信息。
“……啊,夫人……我了解了……”
托比心领神会,转着钢笔沉思起来。
在角色扮演和情报处理这一块,托比才是行家,格洛丽亚对他抱有足够的信任与期待。
“我想,夫人,让人们足够忽视一个假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让他成为一个真人。”
他用手指点点自己,又点点格洛丽亚。
“在这个时代,一个人是否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并不是由他这具物质性的躯壳决定的,而是由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痕迹决定的。
“他与这个物质性的世界发生互动,在其他事物留下凹凸与刮痕;他与这个社会中的人发生互动,在他人的记忆与情感间留下回忆与思考;他与那个数据化的世界发生互动,在我们鲁恩的城市系统中留下档案与生活。
“就连你我这些见不得光的隐秘人物,都在这个世界与社会里存在着,拥有各式各样的痕迹——是【保密】,并不是【没有】。”
……这种理论……很像是神秘学中所强调的……
【锚】。
格洛丽亚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作为拥有神性的圣者,她对“锚”的认识比托比深刻许多,立刻理解托比的意图,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既然我们需要‘合情合理’,那我们就给这个角色一个【合情合理】。”
中年男人展现出一个自信的微笑。
“在‘杀手菲尔德’短暂的几个月生命里,我们给予了这个虚拟人物一些确切的现实,建立起足够稳定的社会关系,塑造了他的【现在】。
“夫人,我们目前的诉求,是要给杀手菲尔德一个退出历史舞台的【未来】,那么只有站在【过去】之中思考【现在】,我们才能得到一个足够真实的【未来】。”
“而现在,我们需要给杀手菲尔德一个【过去】。”格洛丽亚认可了托比的思路。
“是的,夫人。”
托比鼓掌三声,又向格洛丽亚摊开两手。
“在我们思考【未来】之前,我们要先塑造一个【过去】:菲尔德·莫雷蒂小时候是如何度过的?他的家庭是怎样的?他的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大学?又为何最终走向了变态杀手的角色?
“这些【过去】还需要有足够的物质痕迹支撑,我们需要把他所有的纸质档案与电子档案都做出来,加入到公民信息库里,还有各大学校的资料库里——在之前的‘扮演’里,我觉得这位变态杀手至少也得是一个上过学的地上文化人,而不是一个连公民身份都没有的地下人吧?”
格洛丽亚点点头。
“他应该不仅是上过学,而且还是在顶尖大学里拥有高学历的高知分子。”
“是的,我想他应该学的是医学或者是艺术类,这样符合这个社会对变态杀手的刻板印象。”
纸张在托比手中翻飞,最后变成一顶学术帽,轻轻放在桌子上。
“事实上,我们在彗星计划的日常工作中,也和菲娜他们对过口供,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人物背景设定。
“根据我们平时的扮演风格,我们还是认为,这位虚构的变态杀手应该是一个技艺不错的画家,在大学相关领域有所钻研。他的家庭生活比较艰难,很早失去父母,送去非教会管理的福利院,最终凭着艰苦的训练与惊人的天赋考上了顶尖的艺术学院。”
“那么,他又为什么成为一个变态杀手呢?”格洛丽亚问道。
“就像是那些关于变态杀手的都市传说一样,这位可怜的孤儿其实是一个天生坏种,生下来就带着精神疾病与某种扭曲的欲望,在儿时就出现了许多虐杀小动物的行为,但是由于福利院的管理松散,大人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
“就是这种教育者的疏忽,与同龄人的疏离排挤,让杀手的变态心理愈加扭曲。在上了艺术学院后,杀手终于形成了属于自己的艺术追求,最后决定去满足自己扭曲血腥的欲望,成为了一名变态杀手。”
就是这样一个拥有血腥艺术追求的变态杀手,在地下城刺杀黑帮家的宠物猫?
格洛丽亚突然觉得有些头痛。
“是否有些,过于刻板印象了?”
你们串通好的这些人设背景,完全是从那些三流恐怖电影里提炼精纯出来的吧!!
但是格洛丽亚又意识到一个可悲的事实:彗星小队从开始到现在为虚拟杀手留下的痕迹,完完全全符合这些三流电影的角色塑造。
这到底是事态发展被神秘的诅咒与自己之间的博弈影响了,还是手下的彗星小队纯粹是玩嗨了,仗着有自己这个超级战力撑腰,使劲给自己加戏,这个问题格洛丽亚还是决定保留意见。
因为不得不说,这种形象虽然实在老套,但是实际扮演起来,确实是又帅又爽啊。
“放心,夫人,越是刻板,越是安全。”
托比对队友们的工作十分放心。
“还有,我们从来没有设定过杀手的真实面貌,但是如果这个身份成立,他必须有一个外貌。”托比补充道,“我的建议是,我们应该把杀手的真实面貌设计得足够普通。如果他有什么过于出众的特点,他很难在人群中隐藏那么久。”
“你说的对。”格洛丽亚思索片刻,“你、菲娜、乌切、加琳、亚诺斯,彗星小队五人各画一张杀手的肖像,让人工智能融合一下五张图生成一个外貌,作为杀手的肖像,其他生物信息也这么捏造处理。”
“那么,我们又要以怎样的名义‘杀死’菲尔德·莫雷蒂呢?”托比继续问道。
“‘杀死’?不,夫人,杀死一个角色是否有些过于决绝?这会断了我们后续所有的后路,之后若是再想起来,可就得费很大心思圆过死亡这个弥天大谎。
“我们需要给我们的虚拟杀手一些更加温和、更加有弹性、更加具有掌控和主导力的【未来】。”
灵感一闪而过,格洛丽亚对上托比的眼睛,两人异口同声裁定杀手的命运。
“把菲尔德·莫雷蒂抓进黑夜教会的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