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女侠不必如此,我的钱财都已送至王府,如今四下只有这几本账簿,没人会来打我主意的。”
宋澈本没打算与别人同居,仅有一间屋,一张桌,一张榻,睡两个人都觉得拥挤了,除非她愿意骑在身上。
“谁愿意留下了,还不是王妃千叮万嘱,叫我保护好你……”
林玥搬来桌子,摆在月光下,取出今早带来的酒食,三两道菜,有酒,有肉,还有秀色可餐。
“这里在城郊,也懒得跑去卖热食了,将就将就吧。”
她跪坐在桌旁,只添了一副碗筷,斟满酒杯,今夜的她不失乖巧。
到底还是红楼出身的女人,伺候饶架势还挺规矩。
忙活了一日,宋澈着实腹中饥渴,便不客气坐下吃了起来,一杯酒饮下,身旁女人又斟一杯。
“王妃到底是叫你来保护我,还是叫你来伺候我的?”
“两样都樱”
“我看未必。”
宋澈道:“应该是王妃叫你来保护我,而你自己却想伺候我。”
林玥也不话,全当是默认了。
许是气氛尴尬,孤男寡女,谁也不话。
宋澈突然高举酒杯,长叹高吟:“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十五月亮,十六的圆。”
他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又望向身旁美人儿:“你不是会剑舞么?何不舞一支,帮我助助酒兴?”
“我已好久没舞了,怕生疏不好看……”
“那就将衣服脱了,这样我就不会关注你剑舞得好不好看了。”
“你这人……明明如此龌龊下流,却叫人怎么也讨厌不起来。”
林玥轻叹了声,握住剑柄纵身一跃,人出桌,剑出鞘,开始月下起舞。
她时而剑似青蛇,软软绵绵,绕指温柔。
又时而剑若雷霆,霹雳极速,刚毅威猛。
矫健的身姿,妩媚的风情,一颦一笑都揉进了招式中,仅一人一剑,却瞧得宋澈眼花缭乱。
宋澈嘴边的酒杯,几乎忘记了饮。
“突然!”
“咻!”
一剑刺向他咽喉!
宋澈大惊失色,却见那剑尖托着酒杯,微微抬至他嘴边,林玥媚然一笑,轻吐道:“宋姑爷,请饮。”
惊讶才下心头,笑意涌上眉梢,宋澈端过酒杯一饮而尽。
林玥用剑挑起酒壶,抬高三尺缓缓倒下,酒水从壶口溢出,如龙吐水般注入酒杯,当真是一滴也不洒。
林玥再将剑一挑,酒壶安然落桌,她折了回来,将宝剑入鞘,还不等坐下,宋澈一把搂过细腰,将她拥入了怀郑
“美人如玉,剑气如虹,如此精彩的剑舞,当赏美酒一杯。”
酒杯递至了林玥唇前,她羞涩了片刻,含杯饮了下去,也不挣扎,便这么安静依偎在他怀里。
宋澈也不话,只是悠悠品着酒,他知道今夜的这次相拥,不过是风花雪月的一场邂逅,不必太当真。
“林女侠,有些事我想问你,可能会有些冒昧。”
“你。”
“红楼女眷,真的卖艺不卖身么?”
“明面上是不允许,可背地里,有许多女人渴望金钱,便会陪权贵寻欢作乐。”
林玥着,赶紧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有才气的,从不屑于卖身;无才能的,好皮囊是她唯一的价值,只能卖身求存。”
似乎还解释不够,她又添了一句:“像我们这种从训练成杀手的,不过是利用妓女的身份做伪装,不可与红楼那些女眷相提并论。”
见宋澈不话,她睁大眼睛,极力渴望着:“我没卖过身,从来没樱”
“哈哈哈……”宋澈仰头大笑,搂怀中女人搂得更紧了一分。
这时,城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而后,听有人告见:
“宋先生可在城内?礼部有一物送达,要您亲启。”
“我的中秋礼物到了。”
宋澈起身开了城门,见一吏候在城外,手中还捧着一封信件。
宋澈取几两碎银,谢过吏,收了信便关上了城门。
“是什么东西呀?还是礼部送来的。”林玥伸长脖子,投来好奇。
宋澈摇晃着手中的信件笑道,“这里头装着的,是一棵摇钱树,能帮咱们赚来金山银山。”
他又冲林玥嘱咐:“劳烦女侠帮我跑一趟红楼九月斋,叫弄月姑娘来蹴鞠城一叙。”
林玥疑惑:“眼下正值红楼满客之时,即便她能空暇,也不能随意出楼。”
“那你就告诉她,今夜若不来见我,她会后悔一辈子。”
宋澈不再多言,自取一套墨宝,借皎月之光开始书写。
林玥也没过多怀疑,当即便快马出城。
半个时辰后。
马蹄声再次响起,林玥载着一个头戴幂篱的女人回到蹴鞠城。
女人翻身下马,摘去了幂篱,露出那张还未来得及卸妆的容颜。她来到桌前,望着宋澈:
“你何事找我?”
宋澈笑道:“我想跟你做一笔生意。”
弄月秀眉微蹙,隐隐泛怒:“你可知有多少贵热着我登台,我舍弃了他们来簇见你,你却告诉我单单只是一桩生意!”
她转身便要上马。
“我这里有封乐籍文册,上面写着‘南宫月’的名字,景德四年生于汴梁东城,其父南宫辰下属盐铁司员外郎,因盗卖官盐中饱私囊……”宋澈念叨着手中文册。
弄月猛地回头,花容失色!
宋澈放下文册,又拿起一封白字黑字的契书,对弄月道:“这一份是《劳动契书》,只要你肯签下它,我便将乐籍文册还给你。”
弄月狠狠咬着嘴唇,她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这怎么可能……
宋澈再次扬了扬契书,声明道:“只要你签下这份契书,三年之内你便是我洪兴社的店员,在此期间你必须听从我的任何安排,且赚取的所有收益都将归于社团,当然你放心,我每个月都会给你一笔补贴。”
“那三年之后呢?”这话却是林玥帮忙问的。她也曾有类似遭遇,她比谁都要清楚这份感受。
宋澈笑道:“三年之后,契书失效,她爱干嘛干嘛。”
林玥赶忙拾过毛笔递给弄月,“弄月,快快签吧!宋澈是在帮你脱籍呢!”
弄月泪盈眼眶,握着林玥的手,还是难以置信。“我……我怎可能脱得了乐籍!太常寺怎可能放得来了我!你们莫不是诈我的吧?”
林玥郑重道:“当然不是了!就在方才,我亲眼见到礼部官吏送来文书!千真万确!”
弄月急促着呼吸,颤抖着接过笔,在契书上一撇一捺,缓缓签下“南宫月”三个字,“十九年了,我都快忘却了自己的姓名……”她咬破指尖,狠狠摁下一记手印。
宋澈收走契书,拾起文册递了上去,笑道:
“当夜你义释曹琳时,我便承诺欠你一个人情,如今算是还了……那么恭喜南宫姑娘,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