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愣着做什么?给老子打死他!”
鲁霸爬起来叫嚣,却不等一干人动手——
“让开!让开!”
许晓带着二三十名衙役,以及巡逻的一队官兵,迅速冲进瓦舍,将鲁霸等人团团包围。
“是谁在中秋佳节聚众闹事啊?”许晓高声问道。
鲁霸不吓反而的惊喜,急忙凑到许晓身旁,指着贺秋状告:“许都头您来得正好,此人乃苏州城第一恶霸,人不过与他斗嘴了几句,他便动手打人,简直目无律法,您快将他抓起来啊!”
“他胡!”
龚灵芝挺身而出,护在贺秋身前,指着鲁霸道:“分明这个恶霸在瓦舍里乱收费,人家才看不过去出手教训的!这位差爷,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鲁霸有二十几个手下,到底是谁在欺负谁!”
她是越瞧许晓,越觉得在哪儿见过。
“许都头,你别听这女人胡,我是在瓦舍里维护治安,所收的佣金也是献给知府大饶,”
鲁霸解释着,侧过身,偷偷取下钱袋,手把手要塞进许晓的手中,“都头,大家都是自己人,您看……”
许晓推却钱袋,无奈道:“不是我不想与你行方便,只是这个‘恶霸狂少’在官府里也有背景啊。”
鲁霸问道:“能大得过我堂哥鲁明?”
许晓道:“不仅是你,你堂哥,包括我,乃至苏州城所有人,他都能治得死死的。”
鲁霸心里一惊,转头看向贺秋。
贺秋这才缓缓摘下面具,眼神冰冷得如冬月寒窟。
“参见知府大人!”
许晓与众衙役,官兵齐声拘礼。
“贺……贺大人!”鲁霸惊慌失措,“不……不可能,我堂哥贺大人从不屑于来勾栏作乐!”
贺秋冷声道:“本官的确不会来勾栏作乐,但会来惩奸除恶,”
他一指鲁霸与众手下,呵道:“他们,包括内修员外郎鲁明,通通抓回大牢,听候发落!”
“是!”
“贺大人,饶命呐,饶命呐……”
活该!
贺秋借势昭告众人:
“从即刻起,瓦舍自由摆摊卖艺,不会收任何一文钱,勾栏门票一律不得超过十文,胆敢有违法乱纪之人,本官决不轻饶!”
赢得一片叫好,再添几分热闹。
眼下最尴尬的,莫过于龚灵芝了,她低着头,咬着嘴唇,不敢直视贺秋。
“龚姑娘。”贺秋轻唤了声。
“啊?”灵芝手足无措,连连致歉:“对不起贺大人,是我眼拙,是我愚昧无知,先前出言冒犯了您,还请——”
“你不必与我道歉,是我该谢你才对。”
贺秋道:“若非你的提醒,我还被这些鱼肉百姓的蛀米虫蒙在鼓里,稍后我会让人将鲁霸所增收的不义之财清算出来还给你们……还有,我并不歧视戏子,嗯,就这样。”
一切都是那么云淡风轻,他戴上面具,转身便要离去。
“哎,贺大人。”灵芝招呼道:“既然来都来了,何不一起进勾栏里看看?不收你门票钱的。”
贺秋就算是想去,他也肯定会拒绝:“府衙公务繁忙,我就——”
“公务繁忙也不至于连看场戏的时间也没有吧?”宋澈笑道:“贺大人作为苏州父母官,今宵又是团圆夜,陪大家一起喜庆喜庆如何?”
他又发动群众:“大家,是不是啊?”
“是啊,贺大人,难有今宵,您就赏个脸吧?”
怎奈盛情难却?
贺秋勉为其难挤了个微笑,“那就,去看个一两场吧……”
“走走走!各位客官赶紧的呀,演出要开始了!”
“贺大人请。”
“宋老板先请。”
“哎呀,真是麻烦,我先请!”
“呵呵呵……”
欢欢喜喜入勾栏,融融恰恰过中秋。
……
“下面,由我为大家表演一支两湖当地的名舞《秋风画屏》,舞技自是比不上青楼中的才女,若灵芝碍了各位看官的眼,还望各位看官多多包涵……”
龚灵芝手持轻罗扇粉墨登场,弯腰冲台下各方位拘礼。
戏班的乐队,虽不如乐坊里的大气,却特色浓郁,别有一番风味。
灵芝的舞蹈,虽不如舞姬妖娆妩媚,却卓约多姿,别有一番风情。
她的微笑比舞姿更能撩人,引得台下一片欢呼叫好。
二楼雅座凭栏处,贺秋盯着台上的女人,瞧得有些出神。
谁叫他是知府呢,性子又那么冷淡,大家宁愿挤一挤,也不想与他同席而坐。
“老贺,你要老婆不要?”
宋澈端着一盘月饼,笑盈盈凑了过来。
贺秋轻哼一声:“无趣。”
“只要你开金口,我就送给你一个。”宋澈直勾勾瞧着贺秋,“我是极认真,极认真的。”
贺秋与宋澈对视了十几秒,意外地点头同意了:“好啊。”
宋澈笑着指了指台上舞动的龚灵芝:“她,如何?”
贺秋冷冷吐出一句:“简直乱点鸳鸯谱。”
“你瞧不上人家?”
“我尊重任何人。”
“她不够漂亮?”
“她很漂亮。”
“她不适合你?”
“她……不适合我。”
贺秋摇了摇头,“你是见过我爹娘的,他们挑选儿媳很苛刻,即便不是官宦世家,那也得是豪绅望族,三媒六证,彩礼嫁妆,缺一不可,纵使我对她有好感,可一个卖艺的女子,很难进得了我家门。”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奈。
“那你就给个准头,到底要不要这个老婆,你要真心想要的话,我就当一回‘媒婆’,什么门当户对,三媒六证,统统不成问题。”宋澈满满的自信。
贺秋实在好奇:“你为何执意要撮合我们?”
宋澈缓缓比出三根手指,笑道:
“第一,灵芝是个好姑娘,该有个好归宿;
第二,我觉得你们俩不论是外貌,性格都很般配;
第三,下个月我便要搬到杭州去定居,苏州城从此不会再有宋姑爷。”
“你要搬家了?”贺秋皱眉,“为何如此唐突?”
宋澈笑道:“赘婿要翻身了呗。”
贺秋表情恢复平静,问道:“你搬家与她有何关系?”
宋澈笑道:“我与文君商量过,若贺大人看得上灵芝,便让我岳父认她做女儿,你娶了她,咱两家搭个亲家,如此,以后你找我借钱,也可以亲人名义了不是?”
贺秋眯着眼睛,“依我看,你是想走了以后,借我这层关系,多照顾沈家吧?哼……还得是个奸商,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害!我不也叫你爹作叔父,叫你娘做叔母了么?当我这个江南首富的妹夫,你会吃亏啊?”
“啪!”
贺秋拍桌子站起。
满堂看客都惊了,台上歌舞也停了,勾栏院里鸦雀无声,盯着楼上这位板着脸的知府大人,心想是不是有人惹他不高兴了?
贺秋一指台上的灵芝,大声道:
“本官,要娶她为妻!”
“嘶……”宋澈倒吸一口凉气。
听到这话,灵芝俏脸霎时红到了耳根,扣着手指有些不知所措。
贺秋是一点都不脸红,他又指上满月,道:
“是正房妻子,并非偏房妾,今夜中秋,圆月为证!”
“我……我才不嫁给你呢!”
灵芝揉着眼睛捂着脸,跳下舞台奔出勾栏院。
“不是好三媒六证么?你这么突然,是个女人都会被你吓跑的。”宋澈叹道。
“既已选择打破阶级的壁垒,又何必在乎世俗礼仪,一杯合卺酒,两个知心人,足以。”
贺秋大袖一甩,追出勾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