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稍作停歇,和亲队剩下的一百来人,迎着刺骨寒风在雪地里狂奔。
求生的欲望,激发着人体潜能,终在夜尽明时分,来到了釜山关门下。
守关的士卒见是公主等人,不敢多怠慢,当即便打开关门,将他们引了进去。
呕吐,哭泣,欢笑,劫后余生的众人,心中五味杂陈。
可还不等人将气喘够,忽然听盯哨的士卒惊呼:
“烽火狼烟!是飞虎关方向!”
“全军戒备!”
“嘟嘟嘟……”
沉重的号角声骤然响起。
见那连绵不绝的长城外,各烽火台亮起火光,滚滚狼烟直冲际,关内军营迅速动员。
这时,又见一匹快马冲向大营,边跑边喊:
“飞虎关急报,速速让行!速速让行!”
姜云还想去军营里问个究竟,宋澈却一把拽住他:“第戎阴谋败露,必会发动战争,边关即将变,我们该尽快离开这儿。”
“去哪儿?回京城么?”姜云瞥了一眼身旁的赵沁与众官员侍从。
赵沁一咬牙,当着众官员的面,决然道:“身为赵家人,我已仁至义尽,如今和亲失败,我不会再回京城,更不想当什么公主,即便当着赵穗的面,我也是此番话!”
对于大梁王朝而言,公主只是规避战争的牺牲品,如今她已失去作用,第戎又发兵来犯边关,她回不回京城,甚至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
官员们自然不会像赵沁那般洒脱,放弃自己的荣华富贵,多数人都选择与公主分道扬镳,只有环等几个侍女依然跟随。
“呵……”
赵沁自嘲一笑,公主?摘掉凤冠之后,谁还会当她是公主?
宋澈与姜云在军营里找了些马匹车驾,当即便离开了关隘,隐约从将士口中得知消息,第戎已在雪原上集结三十万大军,正向同方位的飞虎关、釜山关、鱼跃关开来。
姜云坐在马车内,望着窗外那越离越远的长城关隘,剑眉紧皱。
赵沁将车窗缓缓关上,道:“关隘自有守将,你可想都别想。”
姜云摇头叹气:“飞虎关,釜山关,鱼跃关,再加上广信军,总兵力不过十来万,虽有长城阻隔,可此次第戎来势汹汹,恐怕……”
他摇头轻叹,又看向宋澈:“宋兄,你觉得此局如何?”
宋澈轻轻吐出四个字:“关我屁事。”
若朝廷不与西羌断盟,如今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只是个商人,又不是什么圣人,凭什么别人犯的错,每回都要他来擦屁股?
姜云道:“万一第戎破关,咱们迟早要面对他们。”
“这些事,等到了扬州再,昨夜太过惊魂,我要睡觉了。”
宋澈闭上眼睛,不再谈论。毕竟赵沁还在车内,有很多话题,赵家人听不得。
马车昼夜飞驰。
七日之后,抵达北京。
边关打仗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巷。
第戎军队分多处进攻大梁边界,其中最主要的三个方向,一是攻打大同与太原,二是攻打燕云十六州,三是从渤海湾攻打河北与京东,号称拥有百万之师。
有一个现象。
路上搬家的人,不知不觉也多了起来,都是有些家底的富贵人家。
富人都是比较怕死的,问他们要搬到哪儿去,近八成的回答都是:江南!
倘若第戎真的破关,北方流亡南方的百姓,一定会比去年倭乱还要多。
抵达北京后,宋澈便与南宫月等人分道扬镳,临走前叮嘱她们,抓紧赶回洛阳去,将洪兴社与下钱庄分号的所有员工与产业全部转移至杭州。
十二月二十七,宋澈等戎达扬州。
距除夕还有两日,年味儿却怎么也浓不起来了,就连一向温柔的南方的雪,也变得冷漠无情了许多。
太平盛世便是雪兆丰年。
无常乱世便是恨意绵绵。
“为何我们就不能找家馆子,温一壶酒,边喝边聊?”姜云掸璃肩头的积雪问道。
三个老朋友,站在船头淋雪,不是情人,也白了头。
宋澈道:“后便是大年三十了,我要赶回家吃年夜饭。所以有些事儿就在这里与你们交代,”
他指着廖恒,问姜云:“姜兄,有些事也不瞒着你了,廖兄便是当今睿王,我们一起捧他当皇帝如何?”
“啊?这……”
姜云先是大惊,片刻后恢复了平静,又沉思了些时间,他皱眉道:“怪不得岁币下会藏着炸药,也怪不得你一声不吭就离开了釜山关,你们是想借第戎之手博取皇位。”
宋澈道:“这件事我们三个人都有利益,我要钱,他要权,而你也抱得美人归。”
姜云道:“可你要清楚,第戎若入关,带来的后果将不堪设想,会死很多很多人。”
“这是大梁王朝的命运。”
“你应该改变这个命运。”
“我正在改变这个命运。”
宋澈道:“若廖兄当了皇帝,他一定不会重文轻武,也肯定不会像赵穗那般昏庸软弱,更不会重用贾太师这种贪婪自私的佞臣;
再退一步讲,就算此次大梁能够抗拒第戎的攻击,来年呢?以后呢?
大梁王朝一定会亡羊补牢,也许会再找第戎谈判,也许会再找西羌结盟,
指不定几过后,便会有一道圣旨,将你心爱的公主召回京城,将她再次当做和亲的工具,嫁给西羌的某位王子,或者胡族的某个部落;
你会发现,这种懦弱是刻画在这些昏君与佞臣骨子里,他们宁愿舍弃尊严,舍弃骨气,舍弃金钱,也不要战争;
并非是他们喜爱和平,而是不想失去位高权重的身份,不想失去锦衣玉食的生活,
生活在底层的市井老百姓?掌权者连看都看不到他们一眼,又怎会管他们的死活?”
姜云抿着嘴唇,冲廖恒挑眉毛,问道:“你若是睿王的话,沁儿便是你的亲妹妹?”
廖恒笑着拍了拍姜云的肩膀:“是啊,妹夫。”
“你这声妹夫叫得我很开心,所以我决定帮你打江山。”
“哈哈哈……”
廖恒左手勾住宋澈肩膀,右手搭在姜云背上,大笑道:“我这辈子最幸阅事,便是在破庙里遇见了你们。”
他们都笑了,知己难有,知音难寻,兄弟难当。其实,他们能遇见彼此,是所有饶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