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宋澈从杭州出发,赴金陵中秋之约。
由于大疫刚过,秉着能不外出便不外出的念头,本次他并没有携带家眷,只与两个伙计,带了些贺礼。
以及,
“宋老板,请等等我们!请等等我们!”
唐虎鹿与十来个蕃商,身后还跟着一支长龙般的车队,大老远便冲刚登上客船的宋澈打招呼。
“唐老板,你们慢慢来,我不会开船的。”宋澈答应道。
随后,蕃商们带着仆人,开始往船上,心谨慎搬运货物。
“慢点儿,慢点儿,这对玻璃花瓶,可是送给大梁皇帝的贡品,千万不能打碎了!”唐虎鹿严谨叮嘱搬货的仆人。
“唐老板,你们带这么多贵重的礼物去啊?比我都还要多。”宋澈斜了这波斯富商一眼。
玻璃花瓶,贵重么?
除了稀奇之外,似乎并不贵重。
这只波斯来的老狐狸,喜欢花钱办大事儿。
唐虎鹿呵呵发笑:“再怎么我也是代表波斯国,礼物要是带少了,会被认为不尊重你们皇帝陛下的,”
他又握住宋澈的手,感激道:“起来,还得感谢宋老板替我们引荐,今后波斯还有很多地方要与大梁国合作。宋老板,您就是建立波斯与大梁的友谊桥梁啊!”
宋澈表面微笑,心里却骂:他娘的,老子也就只是提了一嘴,这帮家伙便组团来了,真是无商不奸,见缝便钻!
不过,若大梁能与波斯、大食等国建交通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父亲,这就是你时常跟我提及的宋老板么?我原本还以为他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子,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
见一个芳龄二十左右,头戴宝石发箍的波斯女子,上前挽住唐虎鹿的手臂,眼睛却不断打量宋澈。
要这些波斯女人,真是生媚骨,随意几个眼神便像是在放电。
“呃……这位是?”
“他是我的女儿,名字叫做迪娜,上次随船一起来到大梁,”唐虎鹿介绍着,又问道:“我们波斯女人,不像你们大梁国那么保守,我的女儿迪娜很喜欢经商,所以我想带他到金陵去见见世面,宋老板,这应该没问题吧?”
宋澈不介意。
谁知,唐虎鹿这时又来了一句:“宋老板在大梁人脉很广,想必也认识些达官贵人,我家女儿今年刚满二十岁,若能嫁给大梁官员的话,我就可以永远留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生活啦!”
宋澈嘴角一抽,这不是旁敲侧击,让自己当“媒婆”么?
这波斯老狐狸,还真是个奸商,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
“父亲!你什么呢!我不理你了!”
迪娜红着脸,撒气跑开了。
波斯女子,媚是媚骨,羞一样也会羞。
“起航嘞!”
水手扬帆,起航金陵。
……
客船沿运河北上,三三夜,于八月十二上午,抵达秦淮河畔。
一眼望去,雕栏玉砌的凤凰台尽收眼底。
“唐老板,此楼唤作‘飞凤楼’,乃是南方最大的风月场所,若你们有兴趣的话,今夜可以去逛逛。”
下船后,宋澈边走边为众蕃商介绍金陵的风土人情。毕竟这群商人是他引荐而来,作为主人家,应该当个向导。
唐虎鹿一本正经道:“我们波斯人信奉真主,以《可兰经》为人生教义,男人一生只娶一名妻子,彼此忠贞不渝,再漂亮的娼妓,也无法污秽我们纯洁的灵魂。”
呃……
“宋某也是有家室之人,对于这类风月场所,也只能望而却步……不过,既已来到金陵,我当尽地主之谊,今日我带你们去金陵城最好的酒楼‘素云斋’吃鸭子!”
素云斋。
鸭鸭鸭,曲项向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去年宋澈参加锦绣大会时,路过金陵为搏免餐所题的这首《咏鸭》,今年仍挂在素云斋门口。
宋澈还打算到柜台露个熟脸,才发现掌柜的已换成了个年轻人,问那年轻人才知,老掌柜去年便已因病辞世了。
人间最是留不住啊,一转眼,不经意,便已物是人非了。
宋澈带着众蕃商便准备上二楼,伙计却伸手将他们拦了下来,道:
“不好意思客官,二楼雅座已被人预定了,您们还是做底楼吧,菜品都是一样的。”
宋澈也不为难人家,底楼便底楼吧,只是少了些秦淮河畔的风景。
轻车熟路点了两桌子菜,请众蕃商入座。
“客官,听您的口音不是金陵人,点菜却如此熟络,想必已很久没来光顾了吧?”二笑着问道。
宋澈:“是有近一年没来了,怎么?”
二道:“倒也没什么,只是菜肴适当有些涨价,这得与您提前一声,免得到时候结账误会了,”
他又解释道:“咱金陵如今已升为京师,这菜肴价格自然会有所上调,不过瞧客官您的穿着,定是不会在意这些钱之人。”
宋澈笑着:“水涨船高,合情合理。”
“那客官就请稍后,好酒好菜马上便到。”二依次为他们斟了杯茶,离去。
这时,唐虎鹿道:“为什么大梁皇帝要在金陵建都,这座城市虽然美好,但还是比不上长安。”
其他蕃商也:
“是啊,要是在长安建立都城,再派出军队打通古丝绸之路,咱们通商就更加方便了。”
“我记忆当中,丝绸之路上,到处都是互市的榷场,交易和谐又稳定,在那里可以买到各国的特色产品,不像今,只能通过航海来到大梁国。”
此次前来金陵的蕃商,都是各国的商人代表,年纪都在四十往上,正因为他们都经历过商旅互通的辉煌,才会如此统一发出感慨。
他们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是最能体会到一个王朝的兴盛衰败。
“哼,一群番邦国,也有资格评论我大梁王朝的国情了么?”
见一个身材魁梧,头戴一朵大红簪花的中年人,领着一群“秀气阴柔”的随从,昂首阔步走进素云斋。
来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