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
武勋贵一列,尽皆跪拜。
镇国公不慌不忙的把袍服重新盖上,叹息了一口气,
“张家小子,多学着点,老夫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有些事强求不得,全凭着一个周全,想的周全,至于文官那边,无非是狗咬狗一嘴毛。”
张瑾瑜有些汗颜,果然难缠的还是这些老家伙,也没法接话,拧头又看向殿内。
吏部尚书大笑过后,站到顾一臣面前,问道,
“顾大人说的话,皆是为国为民,卢某佩服,可是本官记得,户部的官员,历来是什么样的,谁人不知,话说你部堂的前任侍郎元大人,曾经也是在京南赈灾的清官,光明磊落,功德卓着,安抚百姓千万,何来民怨沸腾之说。”
“陛下,臣也有话说,元大人,在户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曾被污蔑成贪官,查他之人是否真的有真凭实据,当时候可是顾尚书直接参了元大人一本,如今的户部侍郎沈中新可是顾阁老的学生啊。”
吏部侍郎扬卓紧接的出列告状,言官苏崇更是高喊,
“陛下,顾阁老如此污蔑元大人,血口喷人,居心叵测!”
所谓的江南一系的官员接连出言,武皇周世宏见此,心里警铃大作,这是朋党了,看向早年跟随自己的吏部尚书卢文山,眼底有了不善之色。
“肃静。”
戴权早就见着了皇上不善的脸色,立即大喝一声。
见到朝堂安静下来,武皇示意,
“朕说了,让顾爱卿把话说完,你们听着就成,”
“是,陛下。”
朝臣继续跪拜。
顾一臣冷笑一声,继续说道,
“还有第二件事,此事更是骇人听闻,诸位同仁都在地方府衙待过,都知道郡城的官仓更是重中之重,这些粮仓,是国之宝盆,国之基石,国之命脉,各位同仁更是知道,大武朝廷,那么多的国家仓储,遍布在全国各郡城,各府城,甚至各县城都有,诸位更是知道,这么多的官仓,封仓后都是堆满了中原黄澄澄的谷子,堆满了北地金灿灿的包谷,堆满了江南白花花的大米,堆满了西北一咬嘎嘣响的麦子啊。”
顾一臣的话音响彻殿内,冲着吏部的官员冷眼望去,除了卢文山,尽皆颔首垂眉。
“可是,陛下,各位臣公,我顾一臣,或者说前任户部侍郎元泽大人,告诉我们,这些官仓,至少是有四成是空的,或者说是查的时候仅仅查验的官仓是满的,其他的都是虚数,你们信不信!
就连我这个一向办事最爱打折扣之人也不会信,可是不能不信,昨夜,就在京城,我们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大事,京仓重地,竟然失了火,还是在户部去核查的时候,真是太巧了,被烧的粮仓,到底有多少粮食无从得知,京仓都如此,那么甭说下面的各郡城了,卢大人,你说呢。”
“你,你,好一个顾一臣,明明是你户部的事,反而来问我,陛下,虽然如此说,可是户部难逃责任,顾一臣最起码也有个失察之罪。”
卢文山看着顾一臣如此巧言善变,气的火冒三丈。
武皇见此目的也是到了,回到了高台之上,重新坐在龙椅上,
“诸位爱卿平身吧。”
“谢陛下。”
朝臣都是扶着地,慢慢的拜谢,然后起身,张瑾瑜也是赶紧起身,用双手用力摸了下双膝,缓解一下麻木疼痛之感。
还未回神的时候,武皇接着说,
“此事都是各有各的理由,可是无论如何,官仓的粮食必然要够,只要朝廷用粮食,必须调拨出来,胆敢欺上瞒下,只要发现一地,一府,一郡城的官员,有多少算多少,全部拿下,押解京城待审,绝不姑息,朕给了你们机会了,所以此事户部确实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户部戴罪立功,彻查此事来龙去脉,并且,洛云侯可在?”
还在下面有些龇牙咧嘴摸着双腿的张瑾瑜,听到喊声才反应过来,立刻走出列队,来到大殿中央,站在二位阁老后面,当然也是故意站在其他人之前,挡住了礼部侍郎杨卓的视线,回道,
“在,回陛下,臣在。”
“爱卿,朕刚刚也看了你写的字,你为何也少了量字,可是和顾阁老所述一个意思?”
武皇哪里会把洛云侯落下,之前众位爱卿所书的字,尽收眼底,洛云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之举,也是没有把量字写出来,故有此一问。
张瑾瑜心里一个咯噔,暗自骂了自己一句,这不是没事找事嘛,本以为是户部之人全部拦下的活,如今自己找着坑往下跳,不过昨夜陛下交代的事,避无可避,倒是要些便宜行事的权利。
“回陛下,臣确实没写量字,当然也不似顾阁老学识渊博,学富五车,引据经典之所述,听的臣心服口服。
但臣是武将,粗人一个,只知道带兵打仗,当兵吃粮,所以没有粮食万万不可,至于少了量字,还不如说少了良心。
(
臣始终觉得,食君俸禄,忠君之事,不能吃里扒外,官仓之事,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武皇周世宏听了,来了兴趣,不愧是洛云侯,朝臣的楷模,朕的心腹之臣,更没有看错人,就连武勋那边的人也是看了过来,饶有兴致。
“那爱卿说说,如何的简单之法,又如何的难法,说给诸位臣公听听。”
“是,陛下,所谓的难,难就难在,就是人心叵测,一个贪字,毁了多少官员,臣觉得就是因为圣贤书读的不够,没有怜悯百姓的心思,所以贪欲越来越大,如此就入了万劫之地,所以这种人不能算是读书人,臣称之为识字的人,所以抓到一个,就杀一个,而且要连坐,夷三族,从而震慑其他官员,
再者说简单之事,臣觉得,地方官员控制不住自己贪欲,也是朝廷的过错,过于给他们压力,但是,臣听闻,京城不少京官清贫,还能保持初心,有些人,臣了解,一日一个菜,几个馒头配着稀粥,官服补丁缝了又缝,可是就是如此,据臣所知,这些清廉之人也没有去贪墨一两纹银,陛下!这说明读书,读圣贤书是有用的,所以臣觉得,如此闲赋在京的官员,或者恩科新进的举子,不弱借调从户部所出,去各地管理粮仓,不管其他,只管核查官仓粮食数目,日常管理此地,如实汇报京城。
当然为了保护他们,各地的官仓守备之兵的兵权,也要尽皆收到户部委派的官员手中,就给派下去的官员保驾护航,凡是某地官仓的主官无端死去,此官仓上下皆杀,所在府城大小官员考核取消,着人审查,定能取得成效。”
张瑾瑜说话底气十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既解决了闲散京官的安置,又能震慑地方,此话看似向着户部,实乃是把文官那边的水给搅浑浊了,很多京官不是一身清廉,实在是无权无势,不得以如此,看着那些吃的满嘴流油,脑满肠肥的贪官污吏,早就如饿狼一般眼神盯着了,见此情景,不少翰林清官,还有品级高却无实权之人的散官,眼冒绿光,神情都是大变,激动地神色溢于言表。
立马就有翰林学士王义节出列赞同,喊道,
“启禀陛下,洛云侯所言甚是,既然地方官员欺上瞒下,还不如从京官挑选,都是朝廷和陛下的忠贞之士,不可和那些贪官污吏耻于为伍,必能给朝廷守好官仓,我部翰林院学士之多,一部就可拦下此事,定可为朝廷,和皇上效力啊。”
周围的人不可置信,看着翰林学士王义节,一脸正气盎然的样子,心里皆是骂了一声,翰林院闲散的翰林是多,可是你一个衙门竟然那么大口气,一口把此事给吃下,那其他部堂的人怎么办,国子监的老臣,六科都给事中的郎官,四司的司正,八局大使的主官等,都是红了眼睛。
“陛下,老臣所在尽是忠贞之士,万死不辞,必可为朝廷和陛下效力啊。”
四司的司业也是大喊,八大局的人也不落人后,急忙出列喊道,
“陛下,老臣等部堂之人都是忠心耿耿的,就是死在任上,也必然为朝廷和陛下守好一粒粮食,绝不会贪墨一口,陛下!”
站在后面,品级不高,可是人数不少的文官,呼啦一下跪了一片,争先的表着忠心,好似谁要是不说上一句,怕是个奸臣一样,可见粮仓的肥差,肥肉之大,引人争夺。
武皇见此,暗自松了一口气,果然是洛云侯,歪点子不少,说的也有理,京官是不少了,留在京城也是浪费,有些人确实过的太寒酸了,他们可堪一用,只是需要具体的调动,还是需要吏部的人配合,看向脸色难看的吏部尚书卢文山,问道,
“卢爱卿,你觉得如何啊,此事可不可以实行。”
此时的卢文山脸色难看,今日本想出其不意,给户部之人打一个措手不及,再回头和刑部尚书一起安插人手,主要是再过几年,首辅大人必然会告老还乡,那时候,内阁首辅之位,自己可是要争一争,未必自己坐不上此位。
哪知道,顾一臣这个老狐狸,打得一手好算盘,回头看了一眼京城文官的官吏,都眼巴巴的在那等着自己的回答,那眼神,但凡不同意,怕是要吃了自己,罢了,挡了别人的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忍着心里的惶恐,只得点头答应,
“回陛下,老臣觉得此法可行,实在不行可以轮换,就从京官里选择,为了稳妥,府县就不必了,就从各郡城开始,委派朝廷官员为官仓的粮台令,负责全权事宜。”
“好,既然吏部尚书也觉得可行,朕也就同意了,此事要尽快拿出个章程,至于京官的人选嘛。”
武皇说到此处,故意停顿了一下,扫视了文官一列,那些各部的主官都是眼巴巴的伸着头,好似能让皇上看到自己一样,如此场面也是滑稽。
“罢了,既然是洛云侯提出来的,洛云侯,你看怎么安排?”
这,张瑾瑜本想就此回去,可是看到皇上又把问题抛了回来,这刚想挪动的脚步,又移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