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养心殿的门,
保宁侯的老脸闪过一丝的尴尬,话说的是不是太直接了,不过,自己的老脸还是能扛得住的,咳嗽了一声,回道,
“哎呀,都是老弟兄了,你看你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吝啬,本统领不是见你南下,步战为主,多给伱派一些步军助助威,哪里知道你想什么。”
说完还挺委屈的,倒是把王子腾说笑了,这个老滑头,还是那么精打细算,也不兜圈子了,直接伸出手指,说道,
“一万禁军精锐骑兵,随我南下,我本意,京营也是直接出兵三万骑兵,然后和你禁军组成四万机动游骑,至于说步战和攻城,那些调集来的府兵不是来享福的,而是来立功的,要想立功,就要拿命去填。”
王子腾在养心殿内,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此战虽有功劳分润出去,可是不得不承认,朝廷的计策乃是阳谋,此次南下,有所为,有所不为,存记于心就好。
张瑾瑜在最后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咧下嘴咂舌,看样子王子腾和保宁侯都明白朝廷的意思,这不就保存嫡系实力,消耗杂牌军吗,果然是攘外必先安内,千年不变的道理,只是不知道王子腾能不能控制的住,万一操作不好,恐怕后果难料。
保宁侯一听到王子腾开口就要一万精锐骑兵,满脸的不舍,可是又不能不答应,毕竟是自己儿子领军,就在商量着,
“王兄,你可真会选,禁军一共也就五万匹战马,能用的也就是四万左右,你直接要走了一万,这不是掏了禁军的家底嘛,禁军可不像京营家大业大的,要不然五千骑兵可好。”
保宁侯心疼的还在那讨价还价,可是王子腾根本不理,咬死了就要一万骑兵,最后无法,保宁侯只得咬牙点头答应,忽然二人同时看向身后跟着的洛云侯张瑾瑜。
张瑾瑜见到二人回头看了过来,然后也露出笑脸,走上前恭喜,
“恭喜二位大统领,如愿以偿,小子在此给二位统领道喜了。”
王子腾则是一脸的复杂神色,没想到王家偏房的孤女,竟然能带出这么优秀子弟,乃是王家之幸,可是王家终归不是以前的王家了,家门不幸,倒是对不起他们母子,也是回了礼,
“洛云侯客气了,本官和保宁侯,今日也是承了侯爷的情谊了,这一次机会难得,军功更是难得,多少年以来,也没有京城两军的机会,所以无论如何也要争取的。”
保宁侯更是满脸的笑意,伸手狠狠的拍了一下张瑾瑜的臂膀,
“洛云侯,好样的,要不是你仗义多言,这一次恐怕又没有禁军什么事了,本统领也知道,其他各军看不起禁军,可是谁能明白本统领的苦心,虽说没有军功不得封将军,可是禁军足不出京城,哪里来的军功,又不能十几年压着他们不得晋升,所以不得已才来个比武立功之说,这一次算是给孟玉一个机会,等有了空,还需要好好谢谢侯爷了。”
看着有些粗犷豪迈之气保宁侯,张瑾瑜也是放下戒心,回以微笑,
“二位老将军客气了,不管换成谁都会出言相助,只是心里还有些担忧,那么多客军一起南下,就怕军心不齐,延误战机啊,至于说谢谢,那就不必了,等有了机会,再一起聚聚。”
说到此,
王子腾听了也是皱一下眉头,确实如此,其他各郡都是府军来此,整训一番就可,可是大梁节度使吕代元,就是一员猛将,难以驾驭,更别提手里有近四万的兵力守着南边腹地,也不知道是不是桀骜不驯,还有河西,河东两郡兵马,也不知是何模样。
保宁侯看出了王子腾的担忧,出言说道,
“王兄不必担心,此乃军令,谁敢不从,军法处置,至于大梁城的吕代元,也是心系朝廷,算是一员猛将,如今年岁大了,有二子吕从云和吕士文代为打理,所以此次出征任先锋,自然不会插手,实在不行把老将军请到帅帐,让其子代为先锋之职,也算是为他考虑。”
看着保宁侯舒舒而谈,王子腾紧皱的眉头也就松开了,是个好办法,
“还是康兄看得明白,吕老将军年岁确实大了,是该好好休息一番,既然如此,三日内,让孟玉领兵去安湖大营,想必七日之内,各府城的兵马就会到京城,整训后,我就不耽搁了,即刻就南下。”
然后又看向最后面的洛云侯,问道,
“侯爷,此次南下可还有什么见解?或者说告知的,还请不吝啬告知于我。”
说完王子腾拱手一拜,给张瑾瑜行了礼。
张瑾瑜哪里敢受,立刻挪到一旁,避开了,康贵臣一看,这不是难为人吗,直接一出手,把王子腾扶住,呵斥一声,
“王兄,你这是见外了,你给他施礼,外人见了该如何说,侯爷虽然在关外,可是她母亲也是你王家之人,怎么也是沾亲带故的,怎么我看着都别扭了,你有话直说,磨磨唧唧的反而不好。”
张瑾瑜也是看了一眼王子腾,人到中年,可是面相着实威严,不像是贾家男子,有些轻浮之气,眼里有着精光,必然是精打细算之辈,心底也是小心了一些,至于说王家之人,也就是当个笑话,王家也是烟消云散。
“王节帅客气了,有话您就直接问,本侯必然不会藏拙的。”
这样一开口,王子腾也是一愣,心里明白过来,这是不认啊,叹息了一口气,也不再想着这些,回想一下细节,南下,应该怎么行军,到了那该如何?
“洛云侯也是客气了,既然如此,本帅也就直言,如果大军集结完之后,应如何行军稳妥,到了那该如何打?”
这样一问,把保宁侯也问懵了,你这是何意。
“王兄,你这是?”
张瑾瑜看着眼前的人,你是主帅,你问谁呢,
“节帅,本侯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王子腾也不再废话,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我的意思就是,分前中后三军,一字长蛇阵,由吕代元为前锋,我为中军,让孟玉领骑兵两万殿后,然后直奔大梁城休整一天,第二日继续南下林山郡,大军进城再次休整,做到稳扎稳打,寻找敌军主力,伺机而动。”
听着王子腾的行军方案,张瑾瑜和保宁侯想了一下,并无不妥之处,就是他们自己,也终归是选择官道,最快的办法。
“呃,这倒是没问题,节帅的行军路线,一是快捷,二是稳妥,沿途也有要地城池作为依托,可随时观察,但是,节帅需要注意两点,一是大军行军,前后务必不要拉开距离,二则是林山郡,本侯担心,如果京南将军顾平,要是撤退回来,他没有回林山郡,那林山郡的守军能否守住郡城,那里官仓的粮食可是没有动呢。”
“哈哈,洛云侯也是过于小心了,林山郡可是一座坚城,又有粮食,足矣坚守下去,再说了,顾平撤了回来,不回林山郡,还能去哪,”
保宁侯爽朗一笑,贼军哪里有那么大的实力,能同时打两座坚城,绝不相信,王子腾琢磨了一下,回道,
“多谢洛云侯所提醒,林山郡不是林岳府城,没那么好打,不过也是一个小心,本帅记住了,如果真的出了事,必然是敌军主力来了,那时候,本帅趁其立足未稳,围城猛攻,倒也省心了。”
(
张瑾瑜细细想了一下,也没有什么说的,未必也不是一个法子,围在城里的贼军,就没了太多的杀伤力,贼军可怕就在于流窜,至于行军,只要保持阵型,南下没有人有实力吃下十几万大军,守住林山郡城,粮草就有了,其他的就是时间的问题。
“那节帅,就要多派斥候,万事小心了,本侯在此,祝节帅,大胜而归。”
“承洛云侯吉言。”
王子腾点了点头,到了宫门口,三人又叙了话,然后各自告辞离去。
可是整个京城,乃至于整个天下,随着御书房的决策,将风起云涌,历经十几年之后,京城再一次出兵平乱,虽然是各地客军,可毕竟是集结于京城,十余万大军,可是朝廷为数不多的出兵之举,不少暗探和细作,都似乎听到了风声,紧锣密鼓的打探。
就是醉仙楼的白莲教,和南城居坊的太平教的人,都是各自有人盯梢宫城,虽不能打探消息,可是各位大臣的往来还是知道一二的,此时,就有人传回了风声。
留守的堂主,也是各自安排人明日去各处打探消息。
醉仙楼,
“堂主,手下弟兄们来报,今晚朝廷那边的几位重臣都去了大内,好似有些要事商量,”
看着香主着急慌神的跑了过来,堂主安慰道,
“不急,慢慢说,何事要连夜召集重臣进宫?”
待香主喘口气,稳了一下,拿出怀里的密报,
“堂主,具体的事不知,但是属下察觉,好像是朝廷察觉了南边的消息,应该有了反应,召集朝臣商量,有弟兄看到京营的节度使也是骑马去了大内。”
“哦,京营节度使王子腾,如此说来,朝廷必然察觉京南之事了,你,明日里安排人盯住安湖大营,如有变动立刻汇报,教主在那边已经起事,不过前头可是有太平教的那伙人顶着,也不知他们顶不顶得住。”
堂主立刻查觉朝廷必然有动作,吩咐下盯着京营的动作,香主自然也是明了,点了点头,
“堂主放心,下面弟兄们早就分散开来,京城只要有风吹草动,必然是瞒不过我们的眼睛,至于说太平教,不过是南边张世贤捣鼓出来的,哪里能比得上我们白莲教百年传承。”
香主满脸骄傲的神色,堂主也是认同,但是还说道,
“哎,不能这么说,太平教能做得到如此,也是有高人指点的,就说那个副教主楚以岳,手腕确实厉害,只是和教主还有圣女一比,就差了不是一点半点了,行了,闲话少叙,你去安排吧,”
“是,堂主,只是您刚刚说圣女她老人家,如今可还是回来了。”
堂主忽然瞪了一眼,骂道,
“不该问的不要问,咱们圣教,什么时候没有圣女了,滚。”
香主脸色一喜,也不多言,乐呵的就下了楼。
只有堂主看着手下离去的身影,也是颇为不解,怎么圣教就分成两个主子了,此中的事,谁都不敢过问,毕竟左右护法也是各自支持一位,说不得,说不得!
而张瑾瑜一人提着灯笼来到了马车处,把印有洛云侯府字样的灯笼插在马车前面,然后赶下亲兵,自己亲自驾车,沿着街道向府中而回,因为一路上的客栈,酒楼灯火辉煌,明暗交错,其实倒也不用灯笼照明之用。
想着今日在御书房所见所闻,皆是有些想简单了,他们都知道如何做,可是为了其他的利益,反而绕了一大圈,可见人人为棋子,但世事如棋局,当为棋手何其难也。
就是皇帝,何曾也不能为所欲为,在天下这盘棋局中,臣子就是棋子,根据能力大小、作用不同,无非是车马炮,士相卒的区别,皇帝作为主帅,时刻看着棋局,甚至是对换子也要保证大局利益,可是只要赢了棋,任何棋子都可以舍去。
一路沿着街道而行,喧闹噪杂,灯火辉煌,一直到万籁俱寂,街道之上时而响起几声犬吠,进入洛云侯府前的街道,下了马车,正要拾阶而上,眸光微动,吾当为棋手,才能主宰天下棋局。
洛云侯府,
东庭院落,厢房门前,灯火还亮着,门窗上的画帖还无声述说着前几日的思念的氛围。
秦可卿伫立在门前,已站了有一会儿身边瑞珠陪在身边不曾挪动。
“小姐……那么晚了,夜凉了,仔细别着了凉。”
说着话时,丫鬟宝珠从另一旁轻步而来,手中拿着一个纯白的锦衣大氅,这是侯爷特意从关外带回来的。
夜凉如水,
春风吹动得庭窗的几杆翠竹沙沙作响,廊檐下悬着的灯笼随风摇曳,一明一暗的彤彤烛火,晕出一圈圈柔和如水的光芒,站在门前的秦可卿接过丫鬟的袄就披在身上,顿时感觉暖意如春,那张国色天香、白璧无瑕的脸蛋儿上,映照的温宁、贵气和明媚。
本就是雍容华贵的品容,此刻一袭锦绣黑衣罗裙,云鬓挽起,姝丽难言,这种白色肌肤映衬深色衣衫,更是显得娇容艳丽,只是还缺了几分花信少妇,丰腴有致,成熟美艳的风韵。
“小姐,姑爷不是说去查案的吗,还说晚上会回来陪您用膳,这都半夜了还没回来,想来是有其他事绊住了吧。”
见自家小姐蹙眉不展,目含迷思,丫鬟宝珠在身旁轻声说道,似有安慰之意。
瑞珠也是心疼自家小姐,也知道小姐想着姑爷,这新婚才几个月,从江南回来后,侯爷就忙的不沾家,自家小姐哪里不想,劝道,
“小姐,要不然您还是先回房等着,这里奴婢在此给您看着,要是侯爷回来了,再去通知您,可好。”
秦可卿,看着从小跟着自己的丫头,柔声道,
“你们二人急什么,这几日郎君烦心着呢,朝廷事又多,脱不开身,只是他不来我心不安,再者你们二人的叫法可要换一下了,还小姐小姐的叫着,不怕被老夫人听到了罚你们。”
两个小丫头一怔,相互吐了下舌头,
“是,夫人,奴婢知道了,那小姐,姑爷今夜还回来吗?”
听到两个笨丫头的话,秦可卿摇了头无奈的看了宝珠一眼,
就在这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在静夜中格外清晰。
张瑾瑜提着灯笼而入庭院,抬眸见秦可卿俏立在廊下,怔望而来,
“当然回来,答应可卿,怎能不来,夫人怎么不进屋里,廊下风大。”
秦可卿柳叶细眉下,一剪秋水莹莹如水,柔声道,
“夫君,吃过晚饭了不曾?夜凉了,你穿的那么少,可别着了凉,宝珠,将厨房里的饭热一热。”
“不用了,在荣国府用过了,本想着吃完饭,就赶紧回来再陪夫人吃一顿,哪知道宫里公公来了,只得去了一趟宫里,这才刚刚回来。”
听到郎君的解释,秦可卿轻轻一笑,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察觉到鼻翼之间的暗香浮动,不像是林妹妹的,也不是王熙凤的,更不是薛宝钗的,会是谁呢,
就是明眸闪了闪,隐隐觉得这其中另有细情,不过男人皆是如此,但并没有问,而是抿了抿樱唇,嫣然一笑道,
“怪不得呢,原来是吃过了,想必是和林妹妹一起的吧,也是该多陪陪她。”
秦可卿显然也不是个对爷们儿的事儿刨根问底的,更不会像王熙凤那样,准根究底,把爷们的脸面都扔了的人。
张瑾瑜这时也随之拽着秦可卿的手进了屋,在内门却看到一双俏生生、拿一双明媚的眸子盯着自己的晴雯,心里暗道她怎么在这,
“晴雯,你怎么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