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内,
花香怡人,且有一个小池塘,竟在一楼大厅中西侧,而且周围种上江南特有花圃,宛如春水湖边的,那一幕春意。
此时,
堂内,
一切静悄悄的,
沈万和不明所以的接过包裹,带着疑惑巧问,
那手中的包裹,自然也是吸引着其他人,贾雨村眼睛一亮,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蹊跷不成,只有同知胡文玄,跟在最后面,低着头并未出声,心中还有些忐忑不安,知府衙门做的事,可算是得罪了江南大部分官员,景大人亦或者庄大人问起,又该如何回话,另有通判马广诚,竟然也未出现,是否另有他意。
杨公公面带笑意,摸了摸腰间的宽带,话中有意,回了一句;
“杂家从京城来,一直寻思着,给沈员外带什么礼物为好,估摸着一番,自然是沈大人一直所想的,”
杨公公似笑非笑,盯着沈万和的脸面,想看出此人的反应,
却见沈万和面色不变,紧接着,躬身一拜,
“劳烦大公公如此挂念草民,只要是大公公给的,草民必定留在府上,日夜供奉,为大公公祈福。”
这话说的漂亮,本还是因为外面下着雨,舟车劳顿,有些烦闷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杨公公咧嘴一笑,长出了口气;
“都瞧瞧,还是沈大人的话中听,”
小桂子见到干爹爽朗一笑,知道干爹心情好了许多,就在一旁插言,
“沈员外是该好好供奉一番,你可知你手中的包裹,可是干爹特意给沈员外带来的六品官身,沈员外,不,沈大人以后可要念着干爹的好。”
这番话一出,别说沈万和脸色崩不住了,就连贾雨村都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看了过去,杨公公是真的准备拉拢沈万和了,沈万和要是成了官身,织造局就会名正言顺的落入他的手中,那甄家,还有其他世家,可就再无机会插手其中了,
而沈万和停在那,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没想到一直所求的官身,竟然会这样被杨公公给带回来,恩比天大,手上一紧,仿若千斤重,脸色涨红,赶紧打开包裹,只见里面却是一套官服,腰牌,任职文牒皆在,并且上面明晃晃写着沈万和三个字,做不了假,六品的主事,虽说闲散官,可是掌控织造局,不就是实缺了。
立刻跪倒在地,叩首,
“草民沈万和,谢过大公公天恩,今后所指,必有厚报。”
“唉,沈大人,什么草民,说错了,”
杨公公可把眼前的之人瞧得明白,本以为此人极为难对付,没想到也有变脸的时候,能为自己所用,算是自己人了,织造局这一块,已经稳了。
沈万和有些迟疑,张了张嘴,躬身一拜,
“下官谢过大公公。”
“哈哈,这就对了,上一次来的匆忙,随着侯爷办了案子,也没好好瞧瞧,走得急,都说江南酒楼宛如人间仙境,今日一观,果然是有妙处。”
杨公公爽朗一笑,伸手虚扶,瞧了瞧楼内景色,暖如春水一般,不愧是江南之景,上一次来的匆忙,和洛云侯只谈了银子的事,其他的,哪有功夫瞧瞧,如今可算是要好好看看。
沈万和微微弯着腰跟在后面,笑道;
“大公公要是喜欢,下官就把此地献给大公公作为别院可好。”
“还是沈大人说话中听,不过,杂家最喜欢侯爷说的一句话,有时候好的东西,瞧着就成,不必一定要拥有,此地虽好,但是杂家可不是什么都要的。”
杨公公也不知是真的不想要,还是假的不想要,摆了摆手,小桂子紧紧跟在身侧,至于李千户带着皇城司近卫,则是披甲带刃的跟在后面,威势如此,让酒楼内所有人不敢造次。
“大公公,这边请,楼上宴席,下官早就备下,为大公公接风洗尘,不过,刚刚大公公所言的侯爷,可是关外的洛云侯?”
“嗯,就是侯爷,之前也来过江南,怎么,沈大人没见过。”
一行人上了楼梯,
入了二楼的大堂,
刚到二楼,
映入眼帘的,就是极为宽敞的花厅,几乎没有其余的摆件,仅有几张桌子摆在那,还有一些帘子挂在周围,整个花厅都被细细打扫过,并且在西面的地方,设置了一个高台,眼前的楼梯口,还有露台,可俯视阁楼内的情形,端是大气。
“大公公,这边慢些走,今儿给您安排江南最好的厨子,让您今晚好好尝个鲜,洛云侯的威风,下官岂能不知,不过侯爷在江南的时候,下官正在织造局忙着宫里进贡的那批锦布,所以并未出城,颇为遗憾。”
众人随着沈万和的指引,先后落了座,就连贾雨村和胡文玄,也一同陪着。
这安排,还真的顺了杨公公的心思,自从跟着洛云侯办了一些事,也不知是受了侯爷影响,还是自己本就喜好这些,就喜欢人少清净的,尤其是用膳的时候,人一多,再好的饭菜,也难以入口,所以,在京城的时候,历来用膳,都是独自一人,也只有身边伺候的桂公公知道。
“沈大人是有心了。”
“大公公喜欢就好,下官还真怕这安排,不合公公的心意。”
沈万和扬起手,拍了拍,好似是接到命令一番,而后从阁楼另一侧,就走过来伺候的丫鬟,先是端上一套上好青花瓷,就地沏起茶来,
这几位丫鬟不说长得貌美如花,手上的功夫行云流水,看得让人舒服,显然深谙茶道,应该是用心学了,
“沈大人这里果然不一般,到其他人地界,喝茶都是冲泡好的,没成想,到了沈大人这里,喝茶竟然也是一种享受,”
杨公公夸赞了一番,并不是真的想说这些,回想在京城的时候,担惊受怕不说,哪有这些乐趣,当然也是银子实惠。
“公公要是喜欢,这几个茶女,就送与公公,伺候在身边。”
沈万和根本不在意这些,只要是杨公公看上的,直接就送,无非就是多花一些银子,把杨公公伺候舒心了,织造局的事,在谈的时候,自然是水到渠成。
“还是沈大人客气啊,既如此,杂家就收下了,对了,知府衙门里,贾大人,你和胡同知来了,那现如今通判是何人?”
说了那么久,杨公公本就多疑,既然金陵知府的人来迎接自己,按理说知府,同知,通判,三人是必到的,可如今都是他们二人在此,本以为那位通判,应该在此处等候,如今上了楼,却不见其人,这样说来,知府衙门也不是铁板一块了,
杨公公这一问,来得突然,还有不阴不阳,听在贾雨村的耳中,极为刺耳,心中更是埋怨,马广诚啊马广诚,早不有事晚不有事,偏偏是今日,你要是不想来,直说就成,本就是有些心虚,尴尬一笑,回道;
“回大公公,不巧,马通判留在衙门值守,毕竟今夜,不同以往,景大人还在西城门阁楼上,不是该留个人守着府衙才是。”
胡同知更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贾大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硬着头皮跟着说;
“是啊,大公公,外面的雨下的急,各地水位上涨,不能没人留着。”
二人一番言语,倒是让沈万和心中想了许多,在西城门的景大人,应该是领着江南不少官员,等候着大公公,早之前,就是景大人派人来知会自己,安排接待议程,刚刚在楼下,还奇怪,为何景大人未来,只有知府衙门的陪同,现在看来,贾知府不简单啊,
“那倒是杂家多想了,马通判,竟然也是一位有担当的好官,实为难得。”
嘴上夸了一句,但是见二人的样子,言不由衷啊。
知府衙门,
金陵通判马广诚,其实早就从府上,到了知府衙门,进了衙门,未曾见到二位老爷,拉过书吏就问道,
“你可知两位大人去了哪里?”
“回大人,知府大人和同知大人,带着人马去了码头,迎接大公公了,说走得急,万一大人来了,直接去沈万和所在的酒楼就可,大人还说,机会来了,放手一搏,未尝不可。”
书吏有些惊惧,但还是把知府的话传给通判大人,如今江南政坛诡异,就连他们这些小吏,都隐约感觉有些不安,
马广诚脸色阴沉,知府大人的胆子也太大了,可是想起庄大人的态度,想要阻止朝廷改田为桑政策,显然是不行的,
可是景大人孤身一人到了江南,虽有权重,但是能用的人不多,自己以为知府衙门投靠过去就好,谁知,府军那些人,竟然没有一人过去登门,所以他们几人就暂且按兵不动,没兵,怎么改田,那些贱民可不会听得。
“知府大人去了多久?”
“回大人,约有两个时辰了,码头也没见到知府大人车队,估摸着人已经到了,卑职还听说,景大人带的人,正在西城阁楼上大摆宴席,但是没见到贾大人的车架,所以小的认为,知府大人走了别的城门。”
书吏算了下时间,知府大人走了好久,派人问询的时候,竟然遇到了从酒楼出来的车队,竟然就在西城门阁楼上,去的人也没看明白,从码头一回来,就说没有见到大人,估摸着大人另有计划。
“什么,你可确定?”
“马大人,小的不敢欺瞒。”
马广诚顿时心里一惊,没成想庄大人和景大人斗法,竟然被贾大人寻了空子,真的把人接到了,既然接到了,又没走西城门,必定是绕西门而过,要不然就会被景大人拦下,想到之前贾大人留的话,马广诚如何还能坐得住,立刻起身,喊道;
“快,备马,直接去南城酒楼,快点。”
“:是,大人。”
衙门一阵鸡飞狗跳,却见几人穿着蓑衣,骑着马,飞奔出了衙门,往南城而去。
酒楼内,
气氛一时间有些阴沉。
大公公的问话,让贾雨村有些招架不住,就在知府大人有些为难的时候,还在想着怎么把话圆过去,就
听见楼下传出一阵吵闹声,却见一身官袍早已经湿透的马通判,孤身一人,急匆匆上了阁楼,被皇城司近卫拦在楼梯口,
“来者何人?”
“下官金陵通判马广诚,求见大公公。”
顾不得把脸上的雨水擦干净,几乎是浑身湿透,身上的蓑衣,也仅仅是遮挡住一点衣物,几乎不堪大用,头上的斗笠,也不知是因为骑马骑得快,被风吹掉了,还是故意为之,早就不见了踪影,狼狈的样子,人人可见。
这闹的动静,杨公公等人尽收眼底,只有贾雨村和马文玄,暗中松了口气。
“话怎么说来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煮茶的水刚好,马大人就来了,过来吧。”
杨公公瞅着楼梯口的那一抹身影,人不算壮硕,有些偏瘦,一身蓑衣早已经浸透,脸色发白,发髻的雨水也不是装的,看样子,来的甚急。
“是,大公公。”
李千户抱拳应了声,一抬手,楼梯口守卫的近卫,就把马广诚放了进来,
刚一入内,
也顾不得擦脸上水泽,疾步走到杨公公近前,竟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下官金陵通判马广诚,见到大公公,给大公公问安,也给大公公请罪。”
这一跪,却让贾雨村和胡文玄变了脸色,有些难看,原本的计划,算是完了。
只有沈万和始终面带微笑,可是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堂堂一郡通判,竟然会卑微至此,对杨公公的威严更是要小心万分,这江南的富贵,终归是能入了沈家,以往的亏空,也能补一补,又想起织造局那边巨大的亏空,始终在心底挂念。
“哦,马通判何罪之有,能来就是好的,来人,让马大人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杨公公笑了笑,看来这个马广诚,可是能用之人,
沈万和见到大公公发话,招手,让伺候的小厮,带马大人去了偏屋更衣,随后,又有了一队丫鬟走了过来,摆上了一碟碟糕点,有的竟然还冒着热气,香味扑鼻而来。
“杨公公,这些糕点,乃是江南一绝,都是下官吩咐现做的,所以端上的晚一些,江南都在流传,洛云侯用膳不喜冷食,这规矩,也不知从何时起,江南的地,就算是小商小贩卖的东西,隔夜的也卖不出去,”
沈万和还真不是说一些奉承的话,自从江南被洛云侯杀了一遍,江南官场,闻洛云侯色变,而且洛云侯的一些喜好,竟然被不少文官还有书院子弟所传,渐渐的,百姓当中也有人仿效,竟然成了规矩,就算是酒楼客栈,也不例外。
贾雨村还有胡文玄,皆是默不作声,想到那时候见到洛云侯,如此年轻,可是气势,平生仅见,整个江南谁敢忤逆,就算有,坟头草也长得半人高了。
杨公公显然是来兴致,
“哈哈,还别说江南这地,就算是这样的规矩,侯爷嗜好与众不同,杂家和侯爷待在一起的时候,最为开心,可惜,孤身一人到了江南,见不到侯爷身影,如之奈何,哎。”
叹了口气,想到和侯爷约好了燕春楼乐呵的事,竟然是自己爽约了,心中的愧疚油然而起,传出去,倒是杂家的不是了,
不过杨公公的有感而发,让在座的人身子一顿,眼前的大公公,竟然和洛云侯关系这样好,真是不可置信,洛云侯的势力,也太过厉害了,沈万和忽然笑道;
“公公不必介怀,都是下官随口一说,话说江南的好东西也不少,下官那时候也没送什么孝敬给公公和侯爷,这一次,定然给公公和侯爷补齐,到时候,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沈万和顺杆子往上爬,送礼竟然还要送京城洛云侯一份,也让贾雨村和胡文玄二人频频侧目,这一手厉害啊。
“当然,还有知府衙门的三位大人,沈某定不会忘记。”
余光瞧着桌上,知府衙门两位大人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立刻又多说了一句,怎可忘记他们这些“父母官。”
“好好,沈大人有心了,如此,杂家就替侯爷应下了。”
之前几次奉送,杨公公都不要,这一次牵扯到洛云侯,杨驰竟然应了下来,也不知是洛云侯面子大,还是沈万和三送三让,虚礼而已,就在众人叙话的时候,
通判马广诚,从偏屋更衣而出,
一身宽大袍服,头发也已经擦拭干净,见着这边欢声笑语,疾步走过来,对着大公公又是一拜;
“大公公,是下官失礼了,还请大公公原谅。”
“马大人客气了,入座,既然能来,杂家知道马大人的心意,只是为何来的晚了?”
杨驰一伸手,让马通判入了座,随口一问,顿时让贾雨村二人身子一怔,忧心的瞧着马广诚,万不可穿帮了,
马广诚躬着身子,入了座,余光也瞄见知府大人和同知大人的脸色,知道有异,定下心神,回道;
“禀告杨公公,下官在衙门值守,听到西城门阁楼有异,所以才来的晚一些。”
“哦?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