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京城,
夜里的打更人,游荡在大街小巷,已是半夜子时。
含元殿内,
众多考官,已经是完成手上批阅的卷子,尤其是前面,已经过了三轮审阅,不少官员,疲惫不堪,哈欠连连,
就算是躺在那,半梦半醒的张瑾瑜,都感到身子仿佛被掏空一般,虚的不行,
“储大人,可批阅完卷子了?”
“回侯爷,已经批阅完毕,我们几位,连着冯大人,还有,孟大人,又重新筛选了一遍名额,甲等文章,三十二人,乙等文章,共一百零八人,乙上的文章,三十六人,乙下文章,七十二人。”
储年大人,拿着记录的花名册,又细细数了一遍,正好,
但是躺在那听着的张瑾瑜,忽然睁开眼,暗道,这不是闹的笑话吗,又不是一百零八好汉,分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那么巧,
“咳,既然如此,那就大差不差了,拿过来我瞧瞧。”
张瑾瑜还惦记着前三甲的人该如何定,人数不到一百五十人,刚好,就不动了,还有此前的心思,贾兰定在何处,还有那贾宝玉,上没上榜,
储大人点点头,分别把甲等文章折子,还有乙等文章折子,一并递了过来,
张瑾瑜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先是翻看甲等名录,也就是之前的那些人,再后来就是一些文官国子监的子弟,书院那些考生则是不多,
再翻开另一个折子,写上的乙等名录,也不看是哪家公子,迅速查看有没有荣国府贾宝玉,毕竟多少日子没见,进来一瞧贾宝玉的样子,竟然变化极大,想来是学问做大了,
谁知,
看到了最后一名,也没,也没有贾宝玉的名字,倒是白担心一番,
“嗯,不错,所有子弟,尽皆照顾到,储大人用心了,”
张瑾瑜还真不是客气,虽然没怎么细看,但是来的人当中,各部书院,还有国子监等,能有的都有了,勋贵里,贾兰也算其中,也能做个交代,至于其他勋贵子弟,有几人尚可,其余的人文章写的,确实不如意,还不如去贡院那边考试呢,
“侯爷客气了,下官只是陪衬,前三甲如何定,还请侯爷写下名录。”
储年听明白了侯爷的话语,心中松了一口,就怕侯爷误会,而后拿过一张空白的折子,递了过来,
张瑾瑜也不客气,打开折子,拿着朱笔,想了想,贾兰还不能上案首,太扎眼了,前三甲都有官职,还不如从九品翰林那边入手,不离开京城,荣国府的事,还少不了他,
位列第三甲就成,想过之后,就把贾兰的名字,写在第三甲的位子,储年大人瞧得清楚,也知道贾兰的文章,确实独到,侯爷竟然点了他,正想着,觉着侯爷的字体有些熟悉,心中惊讶,一回想,这不就是贾兰写的字体吗,算得上是师承洛云侯!
张瑾瑜也没管其他人反应,心中还在想着案首是何人,忽然,想到之前储大人递来的文章,徐长文写的,虽然了解不多,可是每一次,此人仗义执言,不畏权贵,实在难能可贵,
就他了,
随即提笔,写下了徐长文大名,在三甲榜首的位子,储大人暗道,不出所料,此人倒是极为有才华,
至于第二人,张瑾瑜嘴角一翘,既然都是熟人,那也好办,那个给自己做楫之人叫什么来着,高文,就是他了,随后添了一笔在甲等第二的位子,略微吹了一下,合上折子,
“储大人,前三甲已定,让人收好这些东西,折子另写一份呈交内阁,这些,直接递到养心殿,收拾好之后,各位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就可以休沐了,”
储年接过三张折子,抬眼看向洛云侯,不是应该递给内阁,再由内阁呈给圣上,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想问又说不出口,遂应了一句;
“侯爷放心,都安排好了。”
“既然安排好了,本侯先走一步,”
说完话,一招手,带着人就出了殿宇,留下储大人一个人有些发愣,片刻后,又拿出三个折子,把名录抄录一遍,吩咐道;
“所有东西收拾好,回去休息吧。”
“是,储大人!”
南城贡院,
算是用了相同的法子,屏弃了以往一人阅卷的情况,诸多翰林官员,先是一起直接过一眼卷子,凡是第一个策论,不合格的文章,直接流放,后续的诗词答题等,不再批阅。
合格的,单独挑选出来,重新审阅,速度也快,对他们这些老翰林来说,什么样的文章没见过,只要是一眼,就知道文章大概写得好不好,考生的水平如何,虽有四千多考生的卷子,可是,半夜的时候,竟然直接粗略的筛选出来,可以阅卷的学子,
竟然只有不到八百人,楼下的裴少卿,一个个数着,又怕出错,连续数了三遍,这才上了阁楼,对南大人禀告,
“启禀南大人,季大人,刚刚下官合计数了一番,合格者不到八百之数,是不是人太少了。”
一听能入眼的文章不到八百,武英殿的季明平显然有些不相信,再问;
“裴大人可是数的清楚了,贡院的考生可有四千之数啊?”
裴少卿苦笑一声后,一抱拳,点点头,
“季大人放心,下官也不敢相信,连番数了三遍,共有七百九十一名考生可以批阅,其余的,不是卷子污了,就是答非所问,另外很多滥竽充数者,直接写了论语经意,胡编乱造者不知凡几,实在不可入眼。”
裴少卿心底也有些疑惑,要说少数人这样也就罢了,可是如今那么多人如此,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季明平闻言,也没了刚刚的气愤,眼里有着思索之色,显然也发现了问题,
“裴大人,不对啊,既然策论不写,那就不写罢了,为何还要把论语经意抄一遍,这是为何?”
季大人疑惑的地方就在此,策论不管写不写,那也要审题破题,如何会写论语经意呢,潜在的意思何为?
就在二人不语的时候,
身后,传来南大人深沉的话语,
“哈哈,还能有什么意思,他们不过是在发泄情绪,花银子买了考题,谁知来此,考题变了,换成是你,也是一肚子怨气不是,倒是让洛云侯给破了局。”
一声爽朗的笑声,把屋里阴沉的气氛一扫而空,也让他们二人心头巨震,
科举舞弊,
谁那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售卖考题,看下四周,翰林的官员,还在聚精会神的批阅卷子,显然是没有听到,
季明平赶紧往后退了几步,走到了南大人身边,小声问道;
“南大人,此事可有确凿的证据,下官以为,此事万不可由我等贡院这边,传出去,要不然引起天下学子注意,就麻烦了。”
裴少卿眼里更多的是好奇,为何老师会知道这些?
“哼,之前老夫就隐隐约约听说,有道人在兜售恩科考题,本是不信,没在意,开考的时候,洛云侯闹得这一出,老夫就觉得心中有异样,当时候并未联想此事,可是裴少卿所言,策论竟然默写的论语,老夫就想到一件事,可以验证真伪?”
南子显眯着眼睛,一旦在心中起了疑心,此事定有蹊跷,那么多考生都写了论语,会不会说,原来的考题就是他们花银子买的,一个人十五两银子,十个人就是一百五十两,如果一千人,尝到了甜头,那到了会试的时候,提高十倍的价钱,也是有人买的,无本万利。
“南大人,下官不明白,如何验证真伪,会不会是咱们多想了,”
季明平之所以这样说,就是他没想到怎么验证,所谓的真凭实据,到了街边那里,不过就是遇上了江湖骗子,这些就算事发,拿到朝堂上,也不会被作为证据,所以,这些,该如何里外验证,太难了。
裴少卿站在那,也没想明白,这些事既然没人提,那就不要给掀起来,科举舞弊乃是大案,朝廷刚刚安稳一些,要是再出乱子,于老师也是不好的,反而开口劝道;
“南大人,季大人,下官以为,此事就此作罢,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先由宫里面含元殿的洛云侯,先发现的,就算有疑问,那也应该是含元殿先提出来,未必真的有此情况。”
裴少卿也是为了南大人好,此次恩科主考官,好不容易轮到武英殿这边,还被洛云侯分润出去那么多,本就是惹得南北乡党那些文官眼红,要是真出了事,说不得有人下绊子。
季明平也反应过来,此言说的极是,不管真假,决不能去验证,假的还好说,万一是真的,作为主考官,是报还是不报,
“是啊,南大人三思,此事暂且放下,既然洛云侯知道,那宫里也应该知道,只要把卷子批阅好,不出差错,有没有也不成问题,毕竟换了考题,谁也不知,谁也不晓。”
此番劝慰的时候,南子显也在犹豫,说的都对,可是这一点,心中不安,刚刚想的法子,也就是拆开原来的考题对比,要是对上了,一切都是真的,要是对不上,那就是谣言,
不过,原来的封口原封未动,要是动了,不好向天下人交代,罢了,到时候面圣再说。
“你们二人所言无错,是老夫心里着急了,想要验证真伪,必须拆开原来皇榜考题对比,但是封漆口一动,就算再多嘴也解释不清,只能在圣上面前验证真伪,你们二人,一人一层,严格把关,等一等,就把阅卷的名额递上来,今夜务必完成,想来洛云侯也是如此。”
见南大人说的着急,二人也没有怨言,连夜阅卷也是不得已为之,毕竟要是慢的,出了情况,何以补救。
二人遂点头;
“是,大人,筛选出来的卷子,批改也很快,严格一些,那甲等人数可就少了。”
季明平知道大人着急,只是阅卷严格,人数要是太少,会不会不好,岂料南子显招了招手,他们二人往前靠了靠,
“只管按照吩咐去做就是,今岁不同以往,虽然名义上是乡试,可是内里和殿试一般,答题折子都要送入宫里和内阁,出来的名单及时报于我,定了前三甲,明日清晨,就要送进去,万不可耽搁。”
“是,大人。”
二人应了声,知道事情着急,一抱拳告退,一人一层,就去规整榜单名额,
而南大人,叹息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如今的朝堂诡异,每走一步就是如履薄冰,造化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
后半夜的时候,各自拿了甲等名录,和乙等名录过来,季明平脸色有些难看,楼上阅卷四百八十人,甲等名额只有十八人,乙等名额四十人,
再看从楼下而来的裴少卿,同样如此,名额人数多点有限,
“南大人,千余名的考生,入榜不过三百人,是不是少了?”
南子显把二人递来的名录折子看了一番,三十名的甲等名录,不算少了,至于乙等的也未多看一眼,毕竟按照惯例,这些在以前都是不能上榜之人,
“不少了,这些也算有个交代,老夫点了前三甲,你们把名录抄录两份,明日里,一人送去内阁,一人递到养心殿,而后回去好好休息,”
说着话,着眼又扫视一遍名录,在前三甲位子,写上了案首,徐东,第二名,庄锦文,第三名,迟疑下,把中山郡李家的嫡脉,李长宁写在三甲位子,而后放下折子推了在二人面前,
看到南大人随意点了三人,裴少卿想问原由,但是又不知从何问起,
“是,大人,下官这就去抄录。”
还是季明平反应快,接过名录,拉着裴少卿下了楼,只有南大人一人独坐在屋内,望着黑暗中那一摇曳的烛光,呢喃了一句,
“老夫算是还了李家以往的恩情了,哎”
荣国度,
西边小院,
贾兰一个人背着包裹,沿着碎石路走了回去,不远处,一道身影迎了过来,见到兰哥儿之后,惊喜喊道;
“兰哥儿,您可回来,大奶奶还在屋里担心呢。”
素云加快了脚步,一个人寻了过来,把贾兰身后的包裹接了过去,
“多谢素云姐姐,之前考完的时候,和几个同堂考试的学子说了几句话,这才回来晚了,”
贾兰擦了一下鼻尖的汗水,回的话也开心,毕竟也算是有同年恩科的好友,虽然是书院子弟,但也有了不一样的感触,总比府上的其他人要好些,
素云虽有疑问,但是见到天色已晚,也不再多话,领着贾兰就回了院子,
刚进屋,
就看见李纨和几个婆子丫鬟,早早在花厅等候,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向屋门处,只见素云领着贾兰进了屋,
李纨眼睛一红,总算是熬出头了,
“碧月,快把饭端上来,”
“是,奶奶。”
碧月欠下身子就出了屋,西边屋子里,炉子还没熄灭,一直温着饭菜,就等着兰哥儿回来吃,
贾兰刚进了屋子,
来到李纨身前,躬身一拜;
“让母亲担忧了,儿子考完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一幕,李纨不知等了多少年月,总归是看到希望了,素云把包裹放在一边,来到李纨身边,赶紧给兰哥儿倒了碗茶水,递了过去,
“兰哥儿先喝口茶水,坐着谢谢,饭菜一会就到,瞧着兰哥儿气色,奴婢斗胆问一句,兰哥儿考的怎样。”
见到自家小姐一直担忧此事,想问不敢问,素云索性替奶奶开口问询,刚问完,却见自家小姐狠狠瞪了自己,不免有些委屈,
贾兰接过茶碗,倒了谢,抿了一小口,就把茶碗放在桌上,母亲的动作也看在眼中,知道母亲担心,遂笑了笑,
“母亲大人不必担忧,素云姐姐问的也对,儿子本就是科举的,哪有出了龙门,不过问成绩的,今岁恩科,途中被洛云侯换了考题,一个是以京城为背景的诗词,另一个是。”
贾兰抬起眼睛,有些狐疑的盯着李纨瞧着,有些事母亲怎会料到的,八股策论那些文章,怎么会在林姨那边,
李纨刚听了一半,没见贾兰出声,还有那眼神,朱唇轻启,
“怎么话说一半呢,无非是最后的策论,填词的也不过是一些经意,难不成没考到。”
没考到的那些,不就是冤家说的论语经意,不会是骗自己吧。
见到李纨皱眉,贾兰不再犹豫,双手抱拳,回道;
“母亲,那倒不是,考题被改,只有一篇策论,分两侧,只是策论的题解,就是母亲告诉儿子的,在林姨那边拿来的书稿里。”
一听此话,李纨有些没反应过来,从林姑娘那边,拿来的书稿,那可就多了,自己告诉他的,好像也只有那句什么话来着,
“你说是那句话,什么来着?”
“母亲,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一句,策论就是此题。”
贾兰则是出言提醒,让李纨目瞪口呆,惊呼一声,
“什么,竟然是这一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