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选才弊端，学术会议

    对于王会的话，周琦倒也并不感到意外。

    在以孝治国的汉朝，背上不孝的名头，一辈子就毁了，想要入朝为官几乎再无可能。

    看着王会垂首，周琦忽然问道：“令母被饿死之事，是否有所隐情？”

    周琦突兀问出这番话，也算是在对方伤口上面撒盐，不过与王会谈论过后，周琦感觉此人品德应该不差，这才有心寻根问底。

    未曾想。

    王会听到了周琦的话，却是掩面哭泣，并不言语。

    典韦见状，不由眉头微皱，喝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哭哭啼啼是何道理？若有隐情只管道来，何须做此女儿姿态？”

    王会抹了把眼泪，起身对着周琦等人拜道：“终究是在下没有照顾好母亲，如今背上不孝之名，也是咎由自取。”

    “今天色已晚，家中残破，不便招待贵人在此过夜，诸位还是请回吧。”

    只不过，没有了余财的王家，也面临着断粮的困境。

    戏志才沉吟许久，道：“我观王会之妻欲言又止，只是王会就在身边，可能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查探的结果，却与王会妻子所言别无二致。

    自那以后，哪怕夫妻二人每日仍旧留下部分口粮带回家中，老夫人却始终滴水不进。

    周琦可没有功夫与某些士人辩论。

    任凭夫妻二人如何哀求，老夫人却仍旧坚持绝食。

    然兹事体大，贸然改革人才选拔制度，无异于在断世家大族之根基。

    周琦此前行程保密，因此防备倒不需要如此严密。

    接着，王会妻子就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

    王会的事情，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引子。

    并且从那以后，老夫人就开始绝食。

    “大将军此来，所为何事？”

    说到底，周瑜终究出身世家大族，纵然对周琦忠心耿耿，可是在某些关乎家族利益的地方，也未免会有失偏颇。

    因此，他要亮出自己的身份，准备以势压人。

    只有自己绝食，让夫妻二人寻找能够勉强糊口的活计，他们才能活下去。

    典韦见对方居然赶人，不由怒从心起，想要发作却被周琦拉住了。

    只可惜，舆论风向掌握在世家大族手中，游戏规则也是这些人制定，他们想要毁掉一个人，甚至都不用起刀兵，只需要简简单单的流言蜚语，就能做到杀人于无形。

    若只是单独的探讨学术，周琦又隐瞒身份的话，说不得会出现许多胡搅蛮缠的歪理学说。

    正是有了足够的人才储备，周琦才想要触碰一下，这个令桓、灵二帝都想要改革的察举制度。

    正如典韦所言那般，区区王会自然没必要让周琦花这么大的心思。

    他们本以为，自己等人出身已经足够不好了，可是与王会相比，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现在，周琦羽翼已丰，境内经过这么多年的教学，许多出身寒门以及豪强家族的学子，也逐渐开始崭露头角。

    因此，当书院前来调查的时候，王会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就这样默默背负着不孝的名声，将之痛苦埋藏在心底。

    周琦脸色放缓，道：“今日前来庐江书院，不为其他，乃是为了探讨学问。”

    若王会乃世家子弟，以王会优异的成绩，完成学业以后必然会平步青云。

    周琦深深看了王会一眼，微微拱手，而后带着戏志才与典韦离去。

    周琦还刻意与那些寒门士子聊过，觉得许多人都是能力不错，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发展才对。

    周琦没有给典韦解惑，反而转头对着戏志才问道：“军师可知吾意？”

    王会虽然心中疑惑，但是想起了妻子昨日之言，也知道这可能是自己的机会，没有拒绝。

    当典韦拿着探查到的消息以后，满脸愧疚的说道：“某此前还以为，王会果真是忤逆不孝之辈，如今看来，是某错怪王会了。”

    周琦闻言，忍不住笑道：“知我者，军师也。”

    这些人虽然想要被举荐出任重要官职很难，却也有不少人成为了基层官吏。

    甲士结果书信，看完里面的内容以后，打量了王会一阵，又让就在不远处的书院夫子前来相认，直到确定王会身份无误以后，才将对方放了进去。

    却说正在家中暗自神伤的王会，突然接到了庐江书院的邀请，令其前往书院探讨学术问题。

    王会妻子看到周琦等人以后，脸色却有些不好看，道：“诸位贵人离去以后，王郎因为想起旧事，整晚痛哭。”

    周琦必须找到一个好的切入口，以较为温和的手段行事，才有可能成功。

    夫妻二人艰难度过了那个寒冷的冬天，正巧遇到周琦下令调拨粮草安顿流民，有了官府的接济，他们的生活才逐渐好起来。

    周琦也是深吸了一口气，独自在屋内沉思许久，最终带着戏志才、典韦，再次登上了庐江书院。

    就连乡间，还有许多读过书的寒门子弟，仍旧赋闲在家。

    陈温安顿好了周琦，将消息传播了出去，让书院内的所有学子齐聚一堂。

    典韦却是有些奇怪的问道：“这王会纵然略有才学，然主公麾下能臣不计其数，也没必要在此人身上花如此大精力吧？”

    周琦却是满脸歉意的说道：“吾虽然知晓这样会有所冒昧，然王君才华横溢，因为背负不孝之名而终老于田间，也是朝廷的损失。”

    这也是为什么，周琦此番拜访王会，没有带上周瑜了。

    原来，王会带着母亲、妻子逃难到舒县以后，身上所携带的财物不多。

    当他急匆匆抵达书院以后，却是惊愕的发现，书院下面驻扎了许多甲士，而且各个全副武装，刀剑出鞘，防守十分严密。

    他们所担心的从来都不是温饱，而是如何能够当官，如何能够往上爬。

    夫妻二人本就在饥饿线上挣扎，又要节省口粮带回家中给老夫人，没过多久便支撑不住了，干起活来也是越来越慢。

    离去之前，周琦仿佛看到王会妻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微微叹息的神情，不由心中微动。

    “这件事情乃王郎心中之痛，以后若无事情，还请诸位贵人莫要打扰吾等生活。”

    只可惜，察举制度终究有其弊端。

    陈温听到这里，不由眼睛一亮。

    老夫人非常贤明，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后，就鼓励夫妻二人重新寻找活计。

    当年冬天太过寒冷，为了不被冻死，王会拿出仅有的一些钱财，买了一个破旧的废弃屋子，一家三口挤在其中，才能勉强御寒。

    只是老夫人年迈且身体不好，无法出去做工，就只能让夫妻二人从为数不多的口粮之中，再挤出来一部分带回家中，让老夫人不至于饿死。

    主人家见两人快要饿死，每天也干不了多少活计，就将他们全都赶走。

    丢失了这个活计，对于这个家庭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现在既然公布了身份，哪怕明知庐江郡乃是自己老巢，明知庐江书院有危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周琦却也不敢大意，让张辽把安保工作做到最好。

    把周瑜留在家中，令其远离此事，也是对周瑜的保护。

    周琦略作沉吟，而后摇头道：“不需要。”

    王会心中惊惧，却仍旧强作镇定，微微行礼道：“在下此前是庐江书院学子，乃是受邀前来探讨学术。”

    回返途中，周琦说道：“能够看出，此人对于其母被饿死之事颇感愧疚，有此羞耻心者，我不信他会做出此等事情。”

    戏志才也知道这件事的棘手程度，不过他也出身寒门，知晓自己能够走到如今这种地位，究竟有多么不容易，倒也支持周琦改革人才选拔制度。

    王会对着夫子恭敬行礼，夫子却是冷哼一声，不愿搭理王会。

    王会心中苦涩，却也没有退缩的意思，而是继续朝往前走去。

    就这样，次日王会妻子独自前去田间的时候，周琦等人又去拜访。

    “吾等不才，在官府之中却也有些关系，若其中果真有什么隐情，吾等亦愿鼎力相助，为王君洗掉污名。”

    虽说无论周琦、戏志才还是典韦，都算是出身寒门。

    戏志才神情微动，道：“主公莫不是觉得，如今的选拔人才制度有所瑕疵，想要以王会之事作为引子，重新制定甄选人才的规则？”

    可寒门再不济，至少也是衣食无忧，就好比周琦自己，祖父甚至还是乡啬夫，家族在乡间颇有名望，有钱读书，酒肉不断。

    或许是母亲的死刺激到了王会，再加上庐江郡推广教学，王会不管生活多么艰苦，仍旧耕读不辍，终于凭借自己的刻苦以及聪慧，逐渐有了些许名气，最终甚至进入了庐江书院。

    周琦可不想如同孙策那样，本来有着大好的前程，却死于刺客的刺杀。

    周琦刚刚占据扬州的时候，由于手下人才储备不足，再加上担心贸然更改选拔人才的制度，会触动世家大族的利益，因此仍旧沿袭了两汉时期的选拔人才制度。

    最为重要的是，各地重要官吏，几乎都是世家子弟，真正出身寒门者大多都只是担任最基层的小吏。

    王会无奈，只得继续朝着山上走去，沿途遇到了书院内的学子，也都对其指指点点。

    他知道，周琦亮明身份以后，书院内的学子必然会拼命表现自己，若是能够入了大将军之眼，庐江书院的学子也会受到重用。

    戏志才虽然比不上周琦，却也差不到哪里，否则根本没有闲工夫读书。

    “我想让院长召集书院里面的学子，顺便把王会也邀请过来，一同探讨一下何为孝。”

    周琦颔首，深以为然。

    王会非常珍惜这次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因此更是没日没夜的苦读经书，这才有了今日成就。

    王会刚刚抵达书院门口，就被浑身肃杀的甲士拦了下来，看向王会的眼神中满是审视，喝道：“汝可是庐江书院学子？”

    严格意义上来讲，老夫人的确饿死在家中，却也怪不到夫妻二人身上。

    周琦问道：“乡间传闻，王会在冬天饿死其母，是否果有其事？”

    只是母亲饿死这件事情，已经成了王会的心病，每每想到此事都会无比自责。

    “纵然事情有什么隐情，王会终究饿死了其母，已经背上不孝之名，主公用他反而不美。”

    言毕，王会拿出了书院的书信。

    “不若明日等到王会妻子单独出门之时，我们再去拜访，或许能够打听到一些隐秘。”

    陈温没有出言拒绝，而是问道：“大将军的身份，是否需要保密？”

    说到这里，王会妻子已经泣不成声，周琦、戏志才、典韦三人也都脸色动容。

    她咬着嘴唇沉吟半晌，终究还是拜道：“诸位贵人有什么疑惑，但问无妨。”

    因为老夫人知道，若是带上自己这个拖油瓶，一家三口绝对都熬不过这个冬天。

    与此同时，张辽也带着两千甲士来到了庐江书院，将兵马驻扎于外，自己带着些许亲信来到了大将军身旁。

    好在王会及其妻子年富力强，找了一些活计，倒也能够饥一顿饱一顿，勉强活下去。

    到时候，就算周琦所讲的话别人能够反驳，但是碍于周琦这位大将军的身份，也未必敢多说什。

    王会妻子沉默许久，才眼中含泪的说道：“母亲虽然的确是被饿死，却非我夫妻二人所为，乃是母亲为了节省粮食，主动绝食。”

    这也是为什么，在老夫人饿死的那个冬天，屋内时常传来压抑的哭泣声了。

    王会妻子听到这里，本来暗淡的眼神，却是忽然出现了些许亮光。

    就这样，老夫人饿死了。

    然自江夏到庐江，周琦治下虽然算得上是政治清明，却仍旧有些难以根除的弊端。

    然而，那个时代想要找到活计并不容易，甚至没有工钱，只是每天管一顿稀饭，让人勉强饿不死就行。

    陈温看着脸色严肃的周琦，不由心中忐忑，出声问道。

    安慰了王会妻子以后，周琦也并没有听信一面之词，而是又派人前去探查其言语的真实性，甚至还找到了当年雇佣夫妻二人做工的雇主。

    至于典韦，在乡间至少也是一霸，自幼衣食无忧，还能吃上酒肉，否则也不至于长得如此威武雄壮。

    他已经背负了太多，若不能抓住这仅有改变命运的机会，这些年的刻苦读书，岂不都成了一场空？

    王会来到了指定场所，却是发现这里的气氛严肃的有些可怕。

    他抬头朝着最前面望去，当看到了院长身边的那几道身影以后，不由心中大震，继而暗道：“果然是因为他们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