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烂摊子
    神秘层面的放逐，似乎永远都带有着那么一股抽象意味。
    迈洛并不清楚古老的岁月里旧神帕贡放逐恩格尔·科拉斯的画面究竟如何，不知道那神与神之间的厮杀是否带有宇宙洪荒崩碎的惊悚场面，他只知道，眼下由乐曲断章召唤而来的帕贡的力量将伊姆纳尔拖走了。
    而且没有任何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与咆哮，也没有伴随着的天地异变。
    那场面是不可视的，至少对凡人来说是如此。
    伊姆纳尔的离去显得出奇的平静，它似乎非常平和地接受了这个结局，给迈洛的一种感觉，它就像是一只已经生无可恋的老鼠，被来自于更高层面的猫咪咬着拖走了，被拖走的时候没有半点挣扎，嘴里还吊着半根香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一种形象。
    它没有向自己的“宿敌”叫嚣着类似于“我一定会回来的”等话语，估计它自己心里也门清，自己一时半会儿肯定是回不来了。
    毕竟就连自己的主人，在亘古的那场战争中被放逐之后，至今都了无音讯，它的任何挣扎也都毫无意义了。
    ……
    总而言之，伊姆纳尔被放逐的全过程十分的“难以察觉”。
    …
    等躺在废墟地上的迈洛醒过来之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
    不单单只是怀念，而甚至可以用渴望来形容。
    他甚至感受不到所谓的旧神的威压。
    而迈洛的目光也不再像此前一样永远聚焦在伊姆纳尔的身上，他在尝试着看清那由乐章召唤而来的帕贡的力量秩序。
    这一觉迈洛睡得相当的沉。
    四月一日的初阳已经通过歌剧院那许多碎裂的窗户照射下来，折射之后的光呈现出各种不同的颜色，为歌剧院内原本显得单调的猩红色泽增添了几分迷幻色彩。
    她曾对迈洛说过自己愿意，也有能力在这样的事件之中为他提供帮助的。
    连心率都没有半点加速趋势。
    亦或者是他让自己过于相信这个梦境了……
    他怀念这种感觉已经很久很久了。
    但丽贝卡知道自己并不善于察言观色，也不清楚迈洛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不好揣测。
    他被剥夺的不仅仅是做梦的能力，连常人最基本的睡眠都逐渐地从生活中略去了。
    察觉到对方眼神中那股逐渐狂躁起来的杀意，迈洛才收回手。
    他所能够看见的，只是歌剧院的空中那些交相辉映的光彩，伴随着扭曲跳动的乐章音符在自如地流淌着。
    连迈洛这样被伊姆纳尔当成了同序列的支配者也不例外。
    …
    大概是任何生物在深度睡眠中醒来之后都需要经历那么一小会儿怀疑人生的时间。
    “迈洛？迈洛？！”
    而当这种久违了的困意再一次出现的时候，迈洛迎来了的是内心史无前例的平和与宁静，某一瞬间他把所有乱七八糟的烦恼都忘却了，回归到那段最朴素的时光里，没有光怪陆离的一切隐患，只有在经过一天的学习与运动之后，抱着枕头躺进熟悉的被窝里那一瞬间的舒适，与安全感。
    这种疲惫的困意并没有引起迈洛的警觉，事实上迈洛已经有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没有被困意环绕了，他甚至已经开始淡忘了这种疲倦的感觉，也开始怀念这种昏昏欲睡的自然生理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一瞬间，她感觉迈洛的眉宇之间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失落。
    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丽贝卡。
    他缓缓抬起脑袋看向头顶这一侧。
    丽贝卡一脸莫名其妙地蹲在原地，她的左半边脸颊已经多了一个红色的印记，但她并没有发飙，只是看着迈洛那浑浑噩噩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抽象。
    某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身处的这个地方，这座所谓真实世界的楠薇城，其实才像是一个醒不来的梦……
    (
    不仅如此，来自于外神之血、圣餐献祭的体魄，来自于灵视的警觉，这一切的超自然馈赠，让他进入了一种不知疲倦的非人状态之中。
    其实我早就该清醒了，早在这一切变得不可理喻之前就该意识到它们是虚假的了，真不知道还在挣扎些什么……
    他的视野就越发地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她没有拦住迈洛，或者命令他干些什么。
    某一瞬间，他开始连伊姆纳尔的气息都感受不到了。
    其实一切都是虚幻的，对吧？
    迈洛看着自己模糊视野内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影。
    但事实是，在危机降临的时候，她甚至未曾有半点警觉，直到风暴过后才姗姗来迟。
    出现在自己视野范围内的是一张非常干净的脸蛋（相较于此时到处挂满血污的歌剧院室内而言。
    ……
    此前伊姆纳尔闹出来的那一系列乱子开始重新出现在迈洛的思维当中，大概是为了检验一下眼前的丽贝卡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妄的，他提好裤子之后神使鬼差地捏着丽贝卡脸颊上的肉，拽着左右摇晃了一下。
    然后当着丽贝卡的面，若无其事地转身朝着歌剧院外面走去。
    就像马歇尔所说的那样，他是被剥夺了做梦权力的人。
    丽贝卡不禁有几分沮丧。
    迈洛也听到了身旁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不曾挣扎、不曾诅咒，它甚至维持了平日里那份难得的优雅。
    就好像伊姆纳尔并非是被放逐，而是自愿离开的一样。
    那份沉醉与静谧的气息，胜过楠薇城以往岁月里最宁静的夏夜，也胜过幻梦境中那蕈类磷光遍地的迷魅森林。
    醒来之后睡眼朦胧的他看到了歌剧院大门及内部通道有不断往来的人影，在七彩的光芒之下，那些匆忙的模糊身影的行动似乎也变的迟钝了几分。
    尤其是在看到迈洛那浑身覆盖着血污的狼狈模样之后。
    可能是因为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体会过深度睡眠了，尽管他的身体并不会感觉到疲惫，但是灵魂层面积攒着的疲惫感却一直存在着，他非常需要这样一次自我释放式的睡眠。
    似乎是一群在阳光下踱步的闲散人士，又似乎，只是从更高领域投射下来的影子。
    有过前几次案件的经理之后，丽贝卡知道，楠薇城度过了一个非常漫长的夜晚，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堪堪逃过了一劫，他们是有可能长眠在这个夜晚永远醒不过来的。
    而后，他开始渐渐地察觉到一股久违了的疲惫感与困意像是滋生的藤蔓一样一点一点地从脚底攀爬到自己身上，缓慢地刺入自己的大脑，让他无法自拔。
    迈洛越是想要看清楚那光彩背后出现的到底是何种力量秩序。
    只是这个梦过于真实。
    ……
    心中生出了一丝迷茫的疑惑与自嘲。
    而随着朦胧的视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他暂时还没有完完全全地从睡眠状态中回过神来，但至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迈洛坐起身来，淡定地整理了一下乱糟糟夹带着沙砾的头发，顺便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裤腰。
    但让他略感无力的是，这来自于更高领域的旧神力量似乎不愿显山露水，亦或者是迈洛还不具备洞悉对方的能力，总之他看不清自己招来的是个什么东西，在他的视野内，甚至不曾有出现过什么“东西”。
    迈洛没有找到帕贡的蛛丝马迹。
    而歌剧院中的惨案，可能只是这次劫难的诸多恶性后果之中最为容易接受的代价了，哪怕这里也有数百人的伤亡。
    …
    不过，就在丽贝卡若有所思地时候，走出歌剧院的迈洛又小跑着溜达了回来，穿过在场工作人员的队伍，走到大厅正中央的废墟当中，把自己那根脏兮兮的撬棍找了回来。
    随后他转过身来瞅了一眼，发现一侧脸颊泛红的丽贝卡还蹲在原地发呆，便朝着她摆摆手说道：
    “这儿的烂摊子就辛苦你了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