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听说了吗?”
“什么?”
“易大人啊,他现在好惨啊。”
“易大人怎么了?”
“你不知道?他现在跟赵大人一样了。”
“什么一样?”
“就是那个…这里,赵府令好狠啊,自己没有,就想着让别人也没有,一天阉了两个,一个易大人,一个三宝……”
“真的?!”
“这还有假?我亲眼看见他们两个被拖出去,易大人当场就被割了,那家伙,血渍呼啦的,老惨了!”
“……以后可不能得罪赵府令了,我家老爹还指着我传宗接代呢!”
“哐啷~”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
两个卫士的谈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瞬间击中了小月的心脏。腿脚瞬间一软,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直接跌坐在地上。身体重重地撞上了走廊边的花盆,花盆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碎裂开来,花瓣和泥土飞溅了一地。
小月紧紧地盯着那两名卫士,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指尖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挣扎着爬了起来,小月直勾勾地看着那名护卫,颤抖着,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问出话:
“你刚刚说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
“小月姑娘?”
看着小月小脸煞白,紧张担心的模样,知道赵高对小月的那种宠爱,两名护卫对视一眼,突然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强笑着行了一礼:“小月姑娘你说什么?”
小月紧紧咬住牙关:“我问你刚刚说什么?你说易大人被赵大人怎么了??”
护卫被小月盯得额头冷汗直冒,支支吾吾道:“易大人被关到监牢里去了!……然后,然后……”
“怎么会这样?!”
听出护卫的言外之意,小月身子一晃,头脑一片空白,扶住一旁的柱子才没倒下。
“我倒要问个清楚,老哥为什么要这样对易大人!”
半响,终于回过神的小月咬紧牙关,一股怒意从心头涌起,无名怒火充斥着她的心头,转身大步朝偏殿走去。
偏殿内。
一股茶香混着墨香淡淡地弥漫在空气中。
易华伟端坐在大案旁,凝神注视着面前的竹筒。多年未曾提笔练字,技艺已然生疏,写出的字有些惨不忍睹。
深吸一口气,微微运腕,笔尖轻轻触碰到竹筒上,开始时笔势显得有些滞涩,似乎毛笔并不听从他的指挥。易华伟也不心急,慢慢地、一笔一划地写着。笔尖在竹筒上划过,留下一道道或粗或细的墨迹,那些字似乎也在他的努力下逐渐恢复了生命。
随着时间的流逝,笔势变得越来越流畅。易华伟的面部表情也渐渐放松,半小时的时间,仿佛过得飞快,整个偏殿里只有笔尖游走在竹筒上的声音。终于写完,停笔低头望去,竹筒上已经布满了字迹,每一笔都显得苍劲有力,字迹流畅自然。
到底有底子摆在这里,易华伟满意地笑了。
“砰!”
偏殿大门突然被撞开,一滴墨汁从笔尖滴落,晕开在竹筒上。
看着满脸怒意的小月,易华伟心头了然,不过并没有在意,只是有些惋惜刚写好的奏折,等会又要重新写过了。
随手将竹筒卷起一丢,挥了挥长袖,示意小太监出去后抬头看着小月,淡淡道:
“你怎么又回来了?”
“老哥!我问你,是不是你抓走了易大人,还…还伤害了他,你把他……!”
看着易华伟,小月脸色涨得通红,眼睛瞪得滚圆,好像能喷出火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似乎要把什么东西咬碎。
易华伟笑了笑,开口道:“没错,是我抓了易小川,并且阉了他,怎么了?”
“怎么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还是不是我老哥了?你为什么要害他!”
小月身子一颤,眉毛拧成了一团,眼睛里闪烁着忿怒的光芒,双手紧握成拳,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因为易小川明明知道有人要造反却不向陛下举报,反而跟反贼勾结在一起,按律当腰斩。我念在跟他朋友一场,饶他一条命,只是处以宫刑,怎么?你是觉得刑罚太轻,需要我禀报陛下将他处死?”
脸色一板,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从易华伟身上散发出来,如同一盆冰水泼在满腔怒火的小月头上,身子一僵,一时被吓住了。
看着平日里对自己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的老哥眼神如刀,直直地刺向自己,好像要把自己看穿,话语中带着的讽刺和挖苦让小月感到非常不舒服。好一会,见易华伟还是一脸冷然的样子,小月心里委屈不已。
“不可能…,易大人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可小月心里的易小川英俊潇洒,诚实本分,又幽默风趣,根本不相信易华伟说的话,在他看来,老哥就是跟易小川闹了矛盾,所以才会公报私仇。
“老哥,你骗我!易大人绝不可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呼吸变得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嘴唇微微颤抖,好像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小月的言语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你既然不相信我,那我说什么都没用,我是不是骗你,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嘴角扬起,冷冷一笑,易华伟摆了摆手:“我已经叫大夫帮他止血,现在应该在廷狱里,你去吧!你去问他,是不是跟反贼称兄道弟?是不是勾引过贼妇!你以为是我冤枉他?谋逆、通奸,哪一桩不能将他处死?”
“不可能…,不可能…,”
小月脸色苍白,嘴唇紧抿,像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身体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看着易华伟的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和愤怒,好像在问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小月,我知道你喜欢他,但他并非良配,他的心里容不下一个你。”
易华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向一脸凄苦的小月道:“换作以前,嗯,准确的说,应该是他见到玉漱之前,他可能不介意跟你玩玩。可是自从见到玉漱之后,你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他之所以收心,是因为玉漱,他现在满心喜欢的是玉漱而不是你,明白吗?看在以前兄妹的情分上,我只能劝你早点忘了他。
对了,私通娘娘是什么罪,你知道吧?按律当剐,罪当诛族。你说,他连千刀万剐都不怕,心心念念跟玉漱私会,这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呵呵,也不知道一心把他当弟弟的蒙恬会不会吐血?”“你不是我老哥!…我去找娘娘,娘娘肯定有办法去救他,娘娘去求陛下,陛下一定会放了他!!”
易华伟的话如同刀子扎进心里,小月脸色惨白,捂着耳朵,使劲摇晃脑袋。突然间像想起什么什么,顾不上易华伟,起身踉踉跄跄地朝外走去。
“呵呵~,”
看着小月的背影,易华伟摇了摇头,重新拿起一份竹筒提笔写了起来。
…………
廷尉府。
地牢深处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霉味。在这里,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绝望与沉默。
被施以宫刑的易小川睁大眼睛,察觉残破不堪的身体,心也如同这四周的石墙一般,冷硬且灰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痛苦抽离,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牢笼的另一边,小月泪水横飞,眼神中充满了悲痛与无助。看着易小川,心痛得仿佛被撕裂。她想靠近他,想抱抱他,想告诉他,她一直在,一直在他的身边。然而,她却只能隔着冰冷的牢笼,无力地看着他。
“易大人~!”
泪水滴在地牢的地面上,溅起了一片尘埃。伤心的哭泣声在地牢中回荡,却无法传达到易小川的耳中。她的悲痛,她的无助,他都无法感知。他的世界,已经被痛苦和绝望填满,再也没有一丝空间留给其他。
“易大人…,易大人~~”
小月紧紧地握住牢笼的栏杆,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看着易小川,心中充满了愧疚。她愧疚自己无法救他,愧疚自己无法改变他的命运。
“你……怎么来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易小川空洞的眼神恢复了一丝焦点,木然地转头看着小月,声音微弱、沙哑,几不能辨。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
见易小川终于回应了自己,小月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什么为什么?!你问我?你问你哥啊!”
双目变得赤红,易小川从地上爬了起来,怒吼道:“是他把我变成这个鬼样子的!是他,是他心里不平衡,是他心里变态!!”
“啊~!”
被易小川狰狞的样子给吓得跌坐在地上,眼的的泪水汹涌而出,紧紧咬住嘴唇,摇了摇头:“对不起…,无论如何我求求你不要恨老哥!所有仇恨都记在我身上,好吗?”
“哈哈哈~,你说的轻松!”
额头青筋暴起,易小川怒极反笑:“有些仇恨,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不,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忘记,仇恨只会让你越来越痛苦!”
慌乱地擦拭掉眼泪,小月摇着头,抽泣道:“如果要恨就恨我吧,我愿意做所有的事情,只要能够,能够化解你跟老哥之间的恩怨!”你知道你们对我来讲有多重要吗?!我不能失去你们其中任何一个!”
“你觉得可能吗?!”
易小川咬牙切齿道:“此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呵呵~,你现在的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间,我倒是想看看,你是如何将我碎尸万段。”
易华伟从一旁走了出来,嘴角上扬,看着易小川无能狂怒的样子,心情莫名有些愉快。
摆了摆手,朝一旁的狱卒吩咐道:“你们出去!”
“诺!”
两名狱卒行了一礼,匆匆退出地牢。
小月扯住易华伟衣袖,苦苦哀求道:“老哥!不要,求求你放过易大人吧!”
“我说过,我不会杀他。”
看着小月,易华伟心里莫名有些安慰,打消了将她送去掖庭的想法,看在她刚刚替自己说话的份上,这妹子的名义就让她继续占着好了。
顿了顿,看着易小川愤怒的眼神,易华伟笑道:“你文化高,又尊重历史,我想问一下,按大秦律令,以你勾结反贼,私通娘娘的罪名,够不够诛九族?我有没有冤枉你?”
“………”
易小川脸色涨得通红,死死地瞪着易华伟一言不发。
“无话可说,还是无言以对?”
看着易小川惊疑不定的眼神,易华伟拢起衣袖,淡淡地笑了笑:“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以为就你认识字吗?你以为我现在的地位全部是靠溜须拍马得来的吗?
呵呵~,我知道,因为我出身不好,你一直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我妹妹。不过不要紧,风水轮流转。被平时看不起的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如何啊?是不是很愤怒?是不是想把我碎尸万段?哈哈哈~,可惜啊,就凭你,永远都不可能了。”
转头看着无言哽咽的小月,易华伟笑道:“我说过我不会杀他,我要留着他,让他看着我一步一步走到最高。地牢潮湿,早点回去休息吧。以后没事多练练琴棋书画,人一旦不无聊,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说完,易华伟从袖兜里掏出一块丝帕丢给小月,转身朝出口走去。
……………
秦王宫。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易大人暂时还不会死……,”
“小川~~呜呜呜~~~”
听小月说易小川被抓进大狱,玉漱坐起身子,脸色苍白如纸,双目因为流泪过多显得有些浮肿,俏丽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眉头紧皱,仿佛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只是将易小川打入廷狱的事跟玉漱说了一遍,选择性地隐瞒了一些事情。
看着玉漱梨花带雨的模样,脑子中突然响起易华伟说的勾搭成奸,小月使劲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从脑海里晃走。
“娘娘,娘娘,你们不要哭啊!你这样会哭坏身体的!”
坐在床前,轻轻地握住玉漱的手。立马感觉到玉漱的小手冰凉,像是失去了生命的温度。又想起易小川受到的刑罚,小月心中一痛,轻轻抚摸着玉漱的手背,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