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不清翊坤宫之变237毒!5“但言无妨!你是宫中老臣,想必能想明白此时的凶险,若是太医入宫也束手无策,那就先不惊动外面为妙。此举关乎朕和宫内几百人的性命,你不光要说,还要说准!”
看着陈矩的样子,洪涛心里又凉了半截。不过脑子里时刻有个声音在提醒,不能感情用事,下毒之人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只要宫禁一开,外面自然也就得到了消息,必然会有所行动。
“……此毒非同寻常,常备的解毒药奴婢已经用了,即便太医能解,也需寻找对症之药,怕是……来不及了!”眼见皇帝如此决绝,陈矩自知敷衍不过去,牙一咬眼一闭,实话实说了。
“唉……你到前庭寻找锦衣卫千户,令其护卫王承恩的手下出宫。任何人胆敢阻拦,以谋逆罪立斩!”
有道是实话伤人,听到皇太后很可能没救,洪涛长长叹了口气,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伸手揉了揉脸,重新恢复状态,开始安排下一步行动。
“王安,你去慈庆宫左近等着,待陈矩返回,即刻禀明东宫皇太后朕和西宫皇太后中毒颇深,皇后已经乱了分寸,请皇太后到前庭主持大局。神色一定要慌张、语气一定要急切、方寸一定要特别乱!”
除了陈矩之外,王安也得扮演个丧家犬的角色。宫中到底是谁下的毒目前还不清楚,也没时间细查。但可以通过一些很常规的手段,从侧面观察一些人的反应,比如东宫皇太后。
假如她把一切打理得快捷迅速,好像每一步都有提前演练,在不清楚皇帝生死之前,就开始安排后事了,那百分之八十有问题,即便不是主谋也是参与者。反之,疑点就可以暂时排除。
“万岁爷,陈掌印他?”
王承恩和王安出去了,屋内只剩下李实,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提出了心中的疑问。按理说陈矩才是内官之首,本该与皇帝坐镇中枢运筹帷幄,可眼下却要去干跑腿儿的工作,还挺危险的,明显是受到了针对。
“他和田义都有同样的毛病,与外臣相交过密,忘了自己的身份。交待他调查锦衣卫历经数年而无果,再让王安和张然去查,不到半年就揪出了骆思恭、赵梦祥等人,让朕如何能信之?”
关于陈矩是否可信的问题,洪涛不打算隐瞒。如何让手下愿意跟随是门技术,也是门学问,其中尽量坦诚减少猜忌是重点。
不明不白的冷落打压陈矩,就算对王安、李实、邹义、张然等人有利,也会让他们产生兔死狐悲的感慨,今后再遇到危急时刻,这种情绪难免失控,其结果就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败得不明不白。
这不是洪涛的发明创造,也不是他系统提出的新理论,而是从历史事件中总结出来的规律。很多皇帝、权臣、枭雄、豪杰,最终的失败往往都是源于某个人的某个怨念,究其根源,基本全是由猜忌引发的。
“万岁爷中毒的消息如果传到宫外,奴婢怕适得其反火上浇油,令宵小反倒有了作乱的借口。”如果陈矩不可信,那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就真的是大麻烦了,在这个问题上李实认为皇帝略显草率。
“你钓过鱼吗?”
“……奴婢平日里忙于差事,没机会侍奉万岁爷。”说着天大的正事,突然间转到了嬉戏游玩话题,令李实有些措手不及。他一点都不喜欢钓鱼,可皇帝钟爱,必须顺着说。
“鱼在水中很警觉,对不熟悉的食物要试探很多次才肯下嘴。想比较容易的钓起它们,首先就要确定它们平日里喜欢吃什么,投其所好。然后则是先扔下去一些鱼饵,诱使鱼儿前来摄食。待它们放松警惕之后再下钩。”
对于李实的敷衍洪涛权当没听出来,继续讲述着钓鱼的窍门。实际上钓鱼就是欺骗,与人类之间的尔虞我诈几乎完全相同。
到水边寻找钓点,根据鱼种选择鱼饵,等同于挑选目标群体确定欺骗方式。洒下不同口味的窝料,等同于前期铺垫市场,获取信任感降低警惕性。最后才是往鱼饵里夹带锋利的鱼钩,在不知不觉中收割一部分鱼儿的生命。
“……万岁爷要故意示弱,让其误以为得手,再聚而歼之!可是宫里内侍空虚,一旦他们真的举兵来犯,奴婢等人即便以一敌十也难以护卫周全,望万岁爷三思!”
虽然李实不喜欢钓鱼也不会钓鱼,但世间的很多道理是相通的,只要想明白其中一种就能举一反三。经过短暂的思考他得出了一个结论,皇帝在玩火!
历朝历代里夺权篡位的宫廷闹剧很多,有父子相残的、兄弟倪墙的、夫妻反目的、君臣交恶的,五花八门数不胜数。其实都不用太往前追溯,仅大明这二百多年里就发生过不止一次。
可无论哪位皇帝在遇到这种事情时,第一反应都是先把活着的消息扩散出去,尽量拉拢更多同盟,以求自保。没听说皇帝会拿自身当诱饵,故意装死引诱对手放松警惕大举压上。
虽然从道理上讲这么做可以冷眼旁观,让原本隐藏得很深的敌对势力露出真面目,便于毕其功于一役,比较彻底的铲除隐患,可一旦失败可能不死也得死了,就等于自杀,风险太大。
“朕要做的事情他们永远都不会同意,这次躲过去了,保不齐下个月还会发生第二次。眼下大明周边风起云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朕没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与他们你来我往,与其整日里提心吊胆互相猜忌,不如一次性来个了断,借此看清每个人的心中所想。
危险肯定是有的,可和收益比起来并不算大。至于说起兵作乱,不用担心,他们没那个能力,即便拼凑了一些虾兵蟹将,朕也能从容应对。
你若不放心可以去院子里看看,多了不敢说,来上一两千京营精锐怕是连宫墙的边也摸不到。朕为这一天足足准备了七年,也忍耐了七年,本想再忍几年,待把握大一些再展露出来起到震慑功效。
不承想朕忍得,有人却忍不得。今日他们害了朕的生母,国仇又添上了家恨,不来则罢,否则谁也别想活着走出皇城!”
对于李实的担忧洪涛非常能理解。所谓的大内侍卫,不过就是一群接受过军事训练且装备了武器的宦官。除了个别有天赋的,大部分都和普通士卒一样,不具备过人的武力。
单兵素质不成,想赢就得靠数量了。可惜,内侍的数量还没大汉将军多,眼下又被张然带走一半,想凭借仅剩的四五百人守住后宫难度很大,光防御养心殿依旧不太有把握。
“奴婢知道蹴鞠队一直由勇士营操练,还配备了劲弩。可他们毕竟是年岁尚小,没经历过战阵磨砺,怕是不足以依靠。”
看着皇帝意气风发的样子,听着一句句豪言壮语,李实心里突然有种想逃跑的冲动,太轻视敌人的后果往往都是失败。
这位年轻的皇帝虽然几年来在朝堂上屡有斩获,与朝臣们斗得旗鼓相当,但在关键问题上似乎还是显得不够成熟稳重,太自信了,也太迷信所谓的忠诚了。如果敌我力量悬殊太大,忠诚会变得一钱不值,因为死人没办法出力。
“好吧,既然你如此笃定,那朕就亲自演示下什么叫依仗。来,先帮朕把这个玩意穿上!”眼看仅凭言语无法让李实建立拼死一战的勇气,洪涛只好起身拿起王承恩给准备的盔甲,准备亮底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