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马狂奔之下,我很快就追上了我军的先头部队。
敌方徐徐后撤,并不慌乱而显得井然有序。
我继续纵马狂奔,终于咬住了了敌寇的尾巴。
一名粗布麻衣,穿着草鞋的贼寇步卒略显吃惊的回过头来,他显然已经听到了我胯下战马急促的马蹄声。
他连忙举起手中的长矛向我刺来,眼中充满了惊恐。
我并没有打算勒住战马止步前行,而是双手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刀,迅猛有力地斜劈而下。
以前在较场之上总是拿草人来练习,所以这一次手上特意加了几分力气。鲜血喷溅中,那员满眼惊恐的贼丁口中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惨叫,便被我拦腰斩为两半。原来人体并不比草人结实多少啊!害我多余浪费了几分力气。但心中那份爽快淋漓的感觉与刺激绝对不能与劈砍草人同日而语。
那名贼兵的周围人等均是吃了一惊,纷纷停住脚步转回头来,恶狠狠地各举手中兵刃将我围在当中。
我正求之不得呢:小样儿,有种都别跑!让小爷我今日里大开杀戒,好好过把瘾!
我手腕一翻,挥舞着手中长刀如风车一般,将平日里在教场上演练的各种动作来了个现场表演。
效果是相当不错。围在我身边的那些贼兵们又呼呼啦啦倒下了一片。那些侥幸存活的贼兵们被我凶狠的气势所迫,不再敢与我近战,而是倒退着四处躲避。
此刻,我军的先头人马也赶了上来。将士们一边狂呼着,一边各举手中兵刃追杀这些被我吓懵了的贼兵。
头顶黑压压一片箭雨袭来,我连忙勒住战马,举刀拨打迎面射来的利箭。而我身边的友军也倒下去不少人。
趁着这个功夫,贼寇加快了撤退的步伐。说的直白点,就是开始扔下手中武器,顾头不顾腚地撒丫子狂奔逃命了,没有人再顾及什么阵型、互相掩护之类的了。
我正待再度催马追击,耳中却听到了我军后方传来鸣金收兵的号令。虽然心中不满,我却不敢违抗军令,只得意犹未尽的拨马回营。
我心中很是诧异:南宫大将军这个小老头也太过小心了吧?此时正该大举进攻,勇猛追击,不说全歼贼寇,起码会给他们以重创。却偏偏在此时草草收兵,不知是出于何意。害的小爷我难得上一次战场,还没过足瘾!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面对一桌热气腾腾的美味佳肴,刚提起筷子尝了两口凉菜,一口热乎菜还没吃上,就被人一脚踢翻了屁股下面的凳子,硬生生被赶下饭桌滚蛋了。
怎不让人心中郁闷?
回到军营不久,我们又接到了南宫大将军下达的全军后撤的命令。我真不知道这个小老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刚刚取得胜利,错失良机不乘胜追击也就罢了。这时候命令全军后撤,不是昏了头吗?白白错失了一举剿灭匪寇的良机!
看来救他性命的那一脚我还是踹得轻了,下次找机会再踹狠点儿,争取把他踹醒。免得他稀里糊涂瞎指挥。
我当时还太年少轻狂了些,不晓得老谋深算的南宫大将军早已打定了主意:保存实力,小胜即可。算是给那个混账朝廷有个交代就行。
他内心深知:以当下自己手头现有的这点兵力,穷追猛打逃跑的贼寇自然能取得更大的胜利,但己方同样会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真把对手逼到墙角,负隅顽抗,所谓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还是留给别人去做吧。何况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真要是拼着老命彻底剿灭了这伙匪贼,那个冷酷无情的大顺朝廷也必然会对整个南宫大营弃之如敝履,根本就不会再拿正眼瞧了。甚至自己这个大将军的性命都堪忧!
卸磨杀驴是大顺王朝历史悠久的优良传统,作为一个大将军他是心知肚明的。
功高震主更是作为臣子的大忌!鼠患肆虐才有猫生存的价值。老鼠都吃光了,那猫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运气好的话只能沦为主人的宠物,运气不好会被一脚踢出屋门,更有甚者被直接活埋。
世间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相互依存的。双方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急功近利、心浮气躁,想要一口吃个胖子,缺乏足够的耐心,永远是作为一名将领最致命的弱点。
他已经好久没有收到“黄蜂”的密报了,袁将军那边也是杳无音讯。他生怕袁将军那边万一中了贼人的埋伏,溃不成军,而贼军忽然从天而降,杀回青浦,一旦自己腹背受敌被包了饺子,真到那时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此时全身而退,既保住了面子,也保住了里子。来日方长,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争一日一时之长短才是大丈夫之所为!
在我军浩浩荡荡、凯旋而归的路途中,南宫大将军来了个老夫聊发少年狂,在多次派出大量斥候,确认后无追兵,前无堵截、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他突发奇想,想为将来彻底剿灭洪家军做好充足的准备,决定亲自去勘察地形。
他命令大部队继续前行,身边只带了几百号我们这些亲兵营的兄弟们做贴身护卫,钻进了峡谷、山沟之中。他这个意料之外的决定,引发出了意料之外的事件,险些让自己枉送性命!还害得亲兵营几乎全军覆没。
花开两朵单表一枝。让我们再来说说那位小心翼翼的副将袁守敬袁大人。
他率领着南宫大营中的另一半人马,心中牢记着临行前南宫大将军的谆谆教诲,加了十万个小心,战战兢兢地以龟兔赛跑中绝不能超越乌龟的速度,一路杀奔邵阳城下。
一路平安无事,连个劫道的毛贼都没遇上,袁将军终于慢慢放下心来,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不过话又说回来,无论是多么胆大包天、心狠手辣、杀人越货的毛贼,只要脑子没病,都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前来打劫这些刀枪耀眼、盔甲鲜明的数万兵马。
除非是觉得自己真的活腻了,同时又缺乏悬梁自尽的勇气。
远远的已经能望见邵阳城土灰色的高高城墙了,袁将军大手一挥,命令手下的这些一路辛苦的将士们原地安营扎寨,做好进攻的准备。同时派出大量斥候,到前方去打探敌方情况。
探子返回后,收到的消息令袁将军一头雾水:邵阳城四门紧闭,城头上各处挂满了“李”字大旗。城楼上有大批兵丁来往巡逻,严阵以待。
不是要剿灭的是“洪家军”吗?哪里又冒出个姓李的?那“洪家军”跑哪儿去了?
思索了片刻,袁将军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他娘的!老子管他姓骡子姓马呢,只要敢于竖起大旗和我堂堂大顺朝廷对着干,那就是乱匪流寇,通通消灭他就行了!
眼见手下的将士们吃饱喝足,都已缓过劲来了。袁将军毫不犹豫地大手一挥,架炮攻城,开打!
可怜刚刚消停没多久的邵阳城再一次笼罩在炮火硝烟与震天的喊杀声中。
凭空消失的“洪家军”究竟去了哪里呢?
原来悍匪洪天阔在军师周密的授意之下,委曲求全,忍痛割爱,拱手让给了“李大嘴”一座空城。让这位李家军的首领率领手下将士独自去面对官军的狂轰乱炸和猛烈攻击。
自己则带着早已打包好的劫掠而来的金银细软及粮草,率领手下将士早早出城,绕道而行。打算快速奔回老巢青浦,从背后给那位老熟人、老狐狸南宫大将军来一刀子。
趁早结果了他,以报前些时日四弟及其统领的手下人马被伏击、被杀害之血海深仇!
我策马紧随在南宫将军身后,缓缓地迈上了一处高坡。
放眼望去,满目葱茏。周围高高低低的各种树木杂草,在阳光之下都反射出浓浓的油绿色。
南宫大将军极目眺望了一会儿,不由得微微点头道:“此地沟壑纵横,树木枝叶庞杂,隐藏个几千号人马一点都看不出来,倒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如果敌军在这里被围困,再想要逃出去很是不易!”。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包上突然高高竖起了一面大旗,上面绣了一个斗大的“洪”字。
紧接着,原本还十分幽静的这里突然传出人声鼓躁,听那动静少说也有几千人马。
我们全都大张着嘴惊呆了,这不是大白天活见鬼了吗?这些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的索命无常都是哪儿来的?
要说都怪南宫将军这个乌鸦嘴,老是想着伏击别人。
这下好了,我们自己中埋伏了!
真是应了的那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而且不管你愿意不愿意。
还没等我们缓过神来,头顶上就飞来一片密密密密麻麻的小黑点。那是对方敌军发射的密集箭雨。
来不及多想,我立马伸手从得胜钩上摘下大刀,开始拼命地挥舞,护在南宫大将军身前,想要替他阻挡越来越近的夺命利箭。
此时我的心头还闪过一丝杂念,或者叫绝望更确切一些:我还这么年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嗝屁啦?是不是有点太可惜了?
此刻,我心底最思念的一个人不是父母,倒是那位只有一面之缘的肌肤如丝般柔滑、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魄的芙蓉姐姐。
但此刻已容不得我多想了,虽然拼命拨打,还是有一只利箭擦着我的耳根飞了过去,还好没有要了我的小命。
这时候我倒希望自己更傻点。不是有那句话吗?傻人有傻福!
面对重重包围,能不能活下去只能全看命运了。
由于事发突然,我们所有人起初都是一片慌乱。我甚至偷眼瞄了一下身旁的南宫大将军,他此时也脸色煞白,右手紧握着护身的宝剑,一脸的茫然痴呆。
不由得让我想起当初踹他的一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表情。
勾魂夺命的箭雨过后,四周传来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让我感觉到我们已处在重重包围之中,在劫难逃。
还是那位方侍卫长率先镇定下来,他高声说道:“刘盛你们几个冲在最前面,不惜一切也要杀开一条血路,护卫南宫大将军逃出生天,我带领几十个兄弟断后。”
转头刚刚冲下山坡,附近的草丛里便蹦出来几个手举钢刀的贼兵步卒,迎面扑来。
我二话不说举刀就剁。此时逃命要紧,谁敢拦我便必死无疑!
哪怕此时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我亲二大爷。只要敢拦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一刀剁下去。
何况我自己就从来没听说过自己有个什么二大爷。
恼人的是,前面挡我道的人越来越多,起初都是步卒还好些,我携着战马高而快的优势一刀下去就结果了他,绝不给他留任何还手的机会。
冲到一片开阔地时,面前涌出了无数敌军骑兵。这就不能麻利地手起刀落了,免不了要缠斗一番。
可我不敢稍作停留。因为我心里很清楚:时间拖得越久,我们全军覆没的危险就越大。
我必须全力以赴,在最短的时间内杀开一条血路,冲出敌方包围圈,方有可能争取到一线生机。
对方此时应该还不知道,被他们围困的人中有我军的最高统帅,紧跟在我身后的这位南宫大将军。
否则,他们会更加疯狂地发动猛烈攻击。
对面出现了一位贼军将领。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这些造反的义军物质条件还比较差。马匹和护甲都处于严重短缺阶段。
能够骑上战马,又全身披挂,盔甲整齐的,非要达到一定级别不可。
对面那员贼将目光阴冷,冲着我咬牙切齿。他大约是早已看到我一路不要命的冲杀,已经斩杀了他的不少手下。
他手握一杆大枪,一声不吭地全力向我刺来,恨不得马上刺我个透心凉。
我丝毫不敢怠慢,举刀相挡。
先是用刀杆在他的枪身上轻轻一磕,改变其枪头的方向。一触之下,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枪身上传来的浑厚力道。
不由地深吸了一口凉气,自己又多加了几分小心。
对手变招很快,几乎在枪身与我刀杆相碰的同时,便主动撤枪在手,化枪为棍,呜的一声朝我头顶砸下。
我连忙催马闪身躲避,同时迅猛地斜出一刀,直奔其哽嗓咽喉。
对方的眼中显出一丝惊讶,我的从容应对与反击大约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他只好在低头躲闪的同时,挥舞手中的那杆裹着红缨的长枪再度变招。
仅仅又过了几十招,“噗”的一声,我的肩头中枪,鲜血飞溅的同时,我感到了一阵钻心的剧烈疼痛。
我眼中分明看到,对方那位贼将的嘴角瞬间便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