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三儿是个牢头。牢头不能算官职,连七品都算不上,只能表示他的职业身份。但他也不能算是普通人,毕竟手底下还管着几个狱卒。当然这些人愿不愿意听他的,给他面子,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耿三年轻时身强力壮,模样也算过得去。谈不上英俊,也不能说太丑。
但他打了一辈子光棍。原因很简单: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但家里太穷,说不起媳妇儿。
后来他通过自己的努力终于混成了一个牢头,按说可以娶妻生子,延续自家香火了,但他本人已然是过季了。
他混成牢头的那一天,已年近四十,其朴实善良的二老,早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说心里话,一个大男人混了大半辈子,混成了一个牢头,手底下只能管束寥寥几个狱卒,人家还不一定都听他的,确实也不算什么光宗耀祖的事。
顶多也只能说这个人混成了一个吃不饱,饿不死,也发不了什么大财的闲汉,如果将来不犯什么大罪,能够平安活下去不成问题。
在那个年代,能够保证不饿死,已经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于是接连有媒婆主动登门给他说媒拉纤。想让他尽早结束打光棍的苦日子,也能让一个行将饿死的女子好歹有个依靠。
据说天下的女人都有两大天生的爱好。一是给别人牵线拉媒,促成别人的姻缘。这种行为相当于积德行善,值得夸奖。
二是奋不顾身地去当小三儿,插足别人家庭,能拆散一对是一对。这就不值得鼓励了。
如果这里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别千万骂笔者,这完全与我无关,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好像是古代一位姓孔的圣人说的。
虽然真假难辨,无从考证。
我倒是亲眼见过很多女人愿意主动给别人做媒的。
至于奋不顾身当小三儿这事起码我本人从没见过。
原因是我长得太丑了,又穷的叮当山响,正常人都看不上。
俺就是这么真诚,喜欢实话实说。
没人乐意插足我的家庭,来给我做小三儿,完全是我个人的问题。千万别责怪人家美女没眼力架,天下美女都是慧眼如炬,视我如闰土的。
强调一下,是西瓜地里猹和闰土的那个闰土,不是粪土。
按说耿三这个时候可以取妻生子,延续耿家香火了。
但是因为两个原因,他拒绝了所有的媒婆的好意,也断了人家的财路。
最现实的一个原因就是他真的过季了。好多人都把漂亮女人比作鲜花,花开花落水自流,岁月总是无情的。其实男人也有自己的花季。耿三就属于花季很短的那一种,类似昙花一现。
过了三十五岁之后,他肉眼可见的迅速地枯萎了:鬓角头发发白,严肃点还好,一笑起来满额头的抬头纹,脸上的皮肤也皱巴巴的。
使人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大个十来岁,甚至给人此人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
那个时候,一般人能活到五十岁以上就算长寿了。
耿三他表面的年龄又远远高出自己的实际年龄,没有哪个女人敢奋不顾身,嫁给他这个眼看黄土就要埋到鼻梁骨的人。
如果他有万贯家财,神秘的遗产可以继承,倒也可以壮着胆子试试。但他只是个小小的牢头,跟着他顶多能吃几天饱饭,喝几天肉汤。他死了以后照样得饿肚子。
如此算来,投入与产出,完全不成正比,于是,勇于以身试法者寥寥。
第二个更重要的原因,是耿三自己有了意中人。
他正自顾自地从心里默默喜欢着对方,却又不敢表达。推掉媒婆的好意,只是希望自己心中的那份甜蜜不被外人打扰。
千年的铁树也想开花,过冬后原本蔫了的老白菜也想舒展一下枝叶迎接春风。不行吗?
他看上的是街坊一个比他小三四岁的漂亮寡妇。那个寡妇身边还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儿,那女孩名叫小玉。
牢头耿三继承了父母老实本分的性格,木讷而不善于表达。
但他人老心不老,面黑心彤红,还总是跃跃欲试。
虽然不善于用语言表达,但他总在用实际的行动表现出对那对可怜母女的善意。比如找机会去帮她们修补一下漏雨的屋顶,劈点烧火的柴禾之类的。
总之,努力寻找一切可以寻找的机会,想方设法接近那个小寡妇,时不时去给他们娘俩帮点小忙,每次见到她们娘俩都满脸堆笑。
即使遭了冷眼,仍痴心不改。
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曲线救国,围魏救赵的办法。就是千方百计的去讨好那个小丫头,然后再慢慢接近她的母亲。
于是,他总是四处寻找一些新奇的玩意儿或者好吃的,买给那个女孩子。然后背着她的母亲偷偷把她叫出来塞给她。
那个还不太懂事的小丫头,当然对他越来越有好感,来者不拒。二人甚至私下里达成了某种默契。
这种种偷偷摸摸的行为,终于引起了那个小寡妇的重视和警觉。
某一日,耿三怀里揣着一串新鲜的糖葫芦,又想去再给那个小丫头讨好她。结果被她的母亲逮了个正着。
那个小寡妇严厉的盯着他,义正词严的说道:“耿大哥,我觉得你这个人平日里与人为善,脸上也总是笑眯眯的,猛一看一点也不像个坏人。
但我今天不得不把丑话放在前面,你也老大不小了,俺闺女还小呢,你可千万别打什么歪主意!”
耿三目瞪口呆,手足无措之下,感觉自己有口难辩。
只得软声软气地说道:“大妹子。我孤苦伶仃了大半辈子,你家小玉姑娘活泼可爱,天生招人喜欢。
我绝对没有什么坏心眼,喜欢小孩子并不算是什么过错吧?”
他的话令小玉的母亲更加提高了警觉:“喜欢小孩不是错呀。你打了一辈子光棍,喜欢小孩我也能理解。
但满大街的小孩子,你为什么偏偏喜欢我们家小玉呢?”
耿三被问得满头大汗,明显流露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自己也突然变得口吃起来:“我……我……。满大街的小孩是没错,别人家的我都不怎么喜欢。我就是喜欢你们家小玉,不行吗?”
那位小寡妇被气得瞪大了双眼,口气更加严厉:“我是她娘。她还少不更事,懵懂无知。保护她不被恶人欺骗、伤害是我的职责。我劝你最好今后离她远点儿,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耿三儿有些着急了,一边汗流浃背,一边拼命辩解道:“你别想歪了。我真的没有丝毫的恶意。我只是单纯的喜欢小玉姑娘,甚至拿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看。要不,今后我不但喜欢她,连她娘也一块儿喜欢成吗?”
那个小寡妇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滚!你也算快土埋半截的人了,越说越不像话了。以后你最好离我们娘俩都远点。”
耿三低下头去,一声不吭地彻底败下阵来。
默默的转身离去,自己找个地方去借酒浇愁了。
牢头耿三的心胸还算宽阔,遇事也很想得开,否则在这个乱世里,他也活不到现在。
酒醒之后,耿三就不再伤心难过了。他相信以真心换真心,误会总是有办法消除的。
论成败,人生豪迈,大不了从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