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挂林木,月驻梢头,小半个时辰已经过去,刘懿仍旧打猎未归。
乔妙卿和死士戌看似无关痛痒谈天说地的对话,还在继续。
不过,细细品味,死士戌今夜之言,似乎并不是胡编乱造,其内容也不是空穴来风,反而意有所指,他所有的分析和推理,都似乎要抛出一个重大的论断和建议,一个代表了斥虎卫相当一部分人的论断和建议。
而这,才是乔妙卿今日真正想听的,也是要反驳的。
乔妙卿反驳有理有据、铿锵有力,这倒让死士戌始料未及。
死士戌直视乔妙卿,道,“乔校尉就这么坚信此道?”
乔妙卿微微叹气,“世上不公之事数不胜数,人间黑暗阴影层出不穷,可难道就要因为这,我等便要侍奉黑暗么?”
死士戌颇为嬉笑地道,“我等既为死士,本就身处黑暗,也必侍奉黑暗!”
死士戌说话时虽然嬉皮笑脸,但却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
乔妙卿立刻回答,坚定且从容,“身处黑暗,心向光明,这才是我辈立身天下之要义!”
死士戌看着乔妙卿坚定眼神,知道自己的论断并没有得到乔妙卿的认可,那么,‘刘懿父子是天子棋子’的这一论断,也随时瓦解了。
死士戌站在原地,眼神中充满了踌躇。
乔妙卿见死士戌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抿嘴笑道,“戌哥纵横江湖十多年,杀人无数,什么时候学会说话绕弯子了?”
冷风拂过,吹的乔妙卿青丝飘动,她吐出一口哈气,轻声道,“今夜戌哥与我品评天下,并不是只为了说一段往事吧?”
“既然乔校尉早已看透,那我就得罪了!”死士戌轻轻拱手,直言不讳,“平田将军天纵英才,这一点世所公认,可平田将军如今正走在一条极为危险的道路上,曲州江家势力庞大,这绝不是看看成军两三年的平田军所能与之抗衡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到时平田将军战败身死,斥虎卫则有倾巢覆灭之危。”
乔妙卿面无波澜,“这就是戌哥今夜与我闲谈的原因吧?”
死士戌轻轻点头,“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自古以来,择主失误而身死败亡的先例数不胜数,我等还请乔校尉在平田将军身边时,谨慎观察,若天有不测风云,还要及时明哲保身为好。”
说完,死士戌轻轻吐气,“临阵抛弃袍泽,虽然有违江湖道义,可是,斥虎帮是老帮主穷极一生的心血,在您手里,可断然不能就此终结啊!”
死士戌情真意切,这一夜,他说出了相当一部分斥虎帮众们的心声。
乔妙卿如愿挖出了死士戌所代表群体的心思,她旋即一笑,气吐如兰,“戌哥,父亲能有你们一群至死不渝的兄弟,此生足矣。”33qxs.m
小娇娘看着燃烧的篝火,“可是,我追随夫君之意,亦至死不渝!”
死士戌刚刚要开口劝诫,便被乔妙卿柔声打断,“戌哥,如今我已嫁入刘家,自是刘家的儿媳;你等既已归顺平田将军,自然不该疑神疑鬼。江湖人有江湖人的道义,背信弃义,绝不是我辈之人所为。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不希望这种始乱终弃的事情发生吧!”
死士戌沉默不语,他知道,乔妙卿的话是对的。
乔妙卿继续道,“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相信,懿哥定会给你们一个锦绣前程。”
死士戌见乔妙卿心意已决,最后提醒道,“倘若乔校尉没有早谋后路的打算,那您就当我今夜之言从未说过,以免被他人知晓,徒生事端,至于和我有同样想法的兄弟们,我会在茶前饭后一一劝解,乔校尉自可安心。”
乔妙卿坐回篝火旁,眼神和言语极为轻柔,“有劳戌哥啦!”
说完,乔妙卿扔去一个被火温热的蛮头,眯眼笑道,“快吃吧!堵上你的小嘴。”
蛮头消失在半空不见,黑夜寂静无声,死士戌重新隐入林中。
月明星稀,乔妙卿见刘懿还未归来,便独自发起了呆。
其实,死士戌所言有理有据,是完全有道理的,自古天子最无情,她心中亦有与死士戌的同感。
但是,这些,她乔妙卿不能说。
这并非因为她与刘懿结成连理需要偏袒夫君。
而是乔妙卿真心认为,刘懿一定会带领斥虎帮走向光明,开创一个太平盛世,名垂千古!
她乔妙卿愿意为了这个感觉,赌上一赌。
至于是输是赢,就交给时间去回答吧。
不一会儿,刘懿气急败坏地跑了回来,近前便吵吵说道,“星散的野兔狐鹿也太狡猾,好容易碰到一只迷了路的兔子,结果天黑雪冷,我脚下一滑,被它溜了去!”
乔妙卿看见刘懿灰头土脸甚是滑稽,爽朗一笑,“如此说来,夫君折腾了大半夜,最后一无所获喽?”
刘懿还没来得及坐下,尴尬笑笑,挠头道,“而今看来,是的!”
乔妙卿哈哈大笑,拍了拍身旁的草垫,“懿哥,来吧来吧!有馒头和紫奈,足够啦!”
刘懿尚未坐稳,林外忽然飞进一只扒皮拾到利索的野兔,死士戌的声音随后沉闷地传来,“帮主跟你混,一天饿三顿,哼!”
刘懿可没管死士戌的羞辱和繁文缛节,对着漆黑夜空憨憨一笑,道了个‘多谢’,上去便把兔子架到了火上。
深山野林,两人美美地吃了一顿,随后刘懿架起帐篷,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乔妙卿伏在刘懿胸前,小鸟依人,问道,“懿哥,在幻乐府,你哪里搞来的毒药?”
“哈哈,妙卿,你也太高看我啦,匆忙之间,我去哪里寻找解药啊?”刘懿苦笑。
“哦?那懿哥是在晃点戏龟年喽?”乔妙卿捋顺三千青丝,说笑后,旋即又问道,“那戏龟年为何会精神不振,昏昏欲睡,好似一副中毒模样?”
刘懿坏坏一笑,轻抚乔妙卿秀发,解释道,“哈哈!你夫君我啊,用龙珠吸去了壶中酒的精华,将精华暂存龙珠之内,又将壶中剩下的水全部饮掉,一连三壶皆是以此法行之,而后在即将给戏龟年倒酒之时,又把存储在龙珠中的酒之精华释放而出,戏龟年那一樽酒,相当于喝了四壶呢!他能不醉么他?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