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然儿.确实不是小孩子了。’
兔十八的手中端着两盘以素做好的菜肴。
一盘清蒸鲤鱼,一盘红烧鱼头,托着盘子朝着陆尘然的房间走了过来。
青葫芦瞪大着乌溜溜的眼睛,吓了一跳,或许是感觉自己穿了人家的东西,有些心虚。
四处张望了一下。
慌不择乱之中,碰洒了案板上的青铜兔首灯。
“咣当——”
几滴滚烫的乳色灯油自兔首之中倾斜流淌自地板上。
紧接着便是在陆尘然的面前,‘砰’的一声再次化为了青葫芦。
一抹青烟弥散。
——继而,两只蚕丝罗袜自轻飘飘的散落在了地上,耷拉在了陆尘然的腿边。
灯油湿了粘连在了罗袜趾根部的纫线处,凝结成块,浸染白暇。
一连串的动作不过电光火石之间。
陆尘然并未曾多想,将青葫芦放在一旁,敲了敲葫芦脑袋,微微叹了一口气,将那罗袜置于手中,准备对折叠整齐放于原处。
‘这青葫芦,是有些野性和顽劣’
“吱呀——”
兔十八推开门扉。
继而,瞳孔之中满是讶异的望着眼前的一幕。
蜃烛洒着微茫,映得厢房一片幽红,陆尘然盘膝坐在那根蜃烛前,双膝上叠着湿漉漉的袜子,虽神色自然,但放在一旁的青葫芦却是晃晃悠悠的气氛是有些许暧昧的。
月拂的朱唇微弯,袅袅上前,打量着凝结湿稠的蚕丝白袜,晶莹剔透。
活得久了,见识就多,脸上情不自禁的蔓延起一抹酡红,意味深长的看着他,开口道:
“陆先生,需要妾身将这袜子洗一下吗?”
月兔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出现是不是打扰到了陆尘然。
——或许来的不是时候。
月色幽然浮动着,洒下月华若水,映着月兔极具妩媚的嘴脸。
陆尘然怔了一下,看着这月兔一脸暧昧的神色,知晓她应该是误会了些什么,随后笑了笑,解释道:“葫芦顽劣,穿了一下,还不小心弄撒了灯油,弄脏了前辈的袜子,还请前辈勿怪.”
“陆某帮前辈清洗一下吧。”
一边说着,伸指弹了一下青葫芦。
却不知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雪狐眼中,睫毛儿轻轻颤抖,狐脸腾的一下就红的樱透,隐隐发烫,眸子中满是古怪与复杂之色,鼻息微微喘息,有些重。
‘然儿.确实不是小孩子了。’
一晃,十多年了。
或许相较于寿元长久的妖不过弹指一瞬,但然儿也确确实实长大了。
迈着静悄悄的狐步,小心的凑了过去。
这嗅嗅,那嗅嗅.狐眸陷入了沉思。
月拂似笑非笑的看着陆尘然,伸手将那一双罗袜自他的手中接过,冲陆尘然眨眨眼露出近乎挑逗的媚意:
“吃饭吧。”
“毕竟陆先生也是人,妾身能理解的,瞧这水渍哪里都是,一会儿妾身去洗就好了.”
陆尘然无奈的摇了摇头,若是去做无用的辩解,反倒是显得自己有些欲盖弥彰了。
起身冲着月兔温和的笑了笑,道了一声谢。
兔十八将饭菜放在了一旁的八仙桌上,伸手招呼着正在窗外玩耍的小安,顺便夹了一块儿鱼肉放在了陆尘然的碗中:“先生吃肉。”
陆尘然夹起鱼肉放在嘴中,慢慢咀嚼,然后咽下,熟悉的味道充斥着味蕾,让他的面色不由得怔了一下。
瞳孔之中便是生出了几分复杂之意,余光瞥了一眼默默蹲在一旁的雪狐,面颊上闪过了几分温柔,轻轻道:“前辈做的饭,有些熟悉的味道呢。”
闻言,雪狐的呼吸一凝,瞪大了狐眸,心中生出几分忐忑之意。
坏了,忘记了。
然儿从小吃自己做的饭长大的,又怎会不识得她的味道?兔十八的面色微僵,随后便又是笑了起来,热情的给他夹着菜,喋喋不休:
“嗯,是妾身做的饭合陆先生的胃口吗?”
陆尘然抬起头,凝望着这只月兔。
心中却起波澜,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咽住了,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矫情,认真道:
“味道很像陆某的一位亲人。”
表情中,没有半点虚假与做作,而是发自内心的肯定。
“哦?陆先生的亲人?姨娘吗?”
月兔没有想到眼前的男子心思如此的缜密,就仅仅只是饭菜的味道,就让他生出了疑惑。
若是如此,即便是自己真的幻化成了小夷,怕也是有着暴露的风险。
同以素相互对视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瞳孔之中看出了凝重的神色。
有些事,果真是经不起揣摩的。
一不留神,怕是就会在他的面前露出马脚,想要长久的潜伏下去,唯有更加谨慎,更加小心.两女的小动作虽不大,陆尘然却已然看在了眼中,思索了一番,深知自己的反应是有些骇人了,这种事当点到为止。
便又是主动开口,缓解着此刻的尴尬:“嗯,不过也可能是太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饭了,加之昨晚梦见了姨娘,所以有些睹物思人吧.”
兔十八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那太好了,还怕陆先生吃不惯呢,陆先生喜欢就好。”
陆尘然扒拉着碗中的鱼肉,一边吃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便是开口问道:“前辈可知东海鲛人的部落在哪?”
“鲛人部落的话.应该是在东海浅湾那块儿吧,不过部落倒是有很多,不知道陆先生问的是哪个。”
东海之上,凡人见不到的大大小小部落有许多。
光是鲛人这一种族,都不知道有多少部落分布,不过好在都集中在浅湾那一块儿。
“蜃楼行驶到东海的浅湾,大概需要多久呢?”
“若是按照现在的速度,再有三五日就能到了。”
“原来如此。”
“陆先生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陆尘然笑了笑,自蛾翼袱中摸出了那枚光亮的鲛珠,还有装着信件的竹筒,回道:
“一位朋友托我去鲛人部落送一封信。”
“这可是够远的,不过若是先生有需求的话,到了浅湾,蜃楼倒是可以停下一天,等一等先生。”
“万分感谢。”
兔十八眨了眨眼睛,挥手笑了笑道:“这有什么谢不谢的,反正蜃楼总是要停的,浅湾那里又不是没有渡口。”
“妾身记得那块儿是有一个大渡口的,临东海郡海州湾,名为连云渡,盛产一些水产,还有云雾茶。就是汤沟酒味道也是极为不错的,先生若是馋酒了,可以送完信后,去买些尝尝。”
听到酒,腰间的青葫芦顿时来劲了,瞪大着圆溜溜的眼睛:
“姓陆的,你一定要多买一些尝尝啊!”
“.”
陆尘然弹了弹她的葫芦脑袋:
“送信要紧,到时候再说吧。”
其实对于汤沟酒,陆尘然还是知道一些的,蓝星的时候此酒就以‘无色透明,窖香浓郁,醇甜甘冽,回味悠长’著名。叫什么‘两相和’,甚至还一度被南极的科考队选中,带到南极饮用,可惜后来没落了。据《灌南县志》记载,明天启年间,汤沟镇有玉生,香泉,美泉等糟坊,依靠独特的井水酿成的酒水芳香浓郁,独具一格,从此酒匠云集,糟坊林立,有‘南国汤沟酒,开坛十里香’一雅称。
不过,此方世界的酒水却并无蒸馏的技术,估计也仅仅只是一种味道独特的发酵酒吧又问了兔十八一些东海沿途所发生的事,她都一一作答。
聊到最后,兔十八突然想起了什么,略带着几分忧虑道:“不过陆先生,过几日海上怕是会有飓风,蜃楼倒是无惧,就怕是不能停靠在岸边了”
“飓风一刮怕是没有个三两天停不下来,陆先生最好等一等。”
飓风一起,这些沿岸的部落,怕是要闭门不出。
陆尘然皱了皱眉头,算算时日,若是在东海再耽搁些时日,怕是到上京的时间,就真的不充裕了。
面对这,心中却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苦笑道:“只能如此了,到时再看吧”
兔十八点了点头,随后看着桌面上吃了半数的菜肴,开口道:
“快些用膳吧,陆先生也好睡个好觉吃完饭叫妾身,妾身将这些饭菜端走。”
说罢,便是匆匆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雪狐蹲在原地,默默地望着陆尘然的细嚼慢咽,心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陆尘然蹲下身子,在她不知所措中,一把抱过了她,随后夹起了一块儿鱼肉,放在了它的唇畔,温和道:
“小夷尝尝,味道真的和姨娘很相似呢。”
雪狐小口小口地吃着,总觉得这氛围颇有几分怪异。
然儿的话语,亦是有些令狐想入非非。
一边咀嚼着,神情若有所思:‘只要到了上京就好了’
月光恰含着狐颜,眼底中的复杂仍未褪尽,眉间染满了惆怅,陆尘然将雪狐的神色尽收眼底,这一盘菜尽数打扫干净,轻轻道:
“若真的是姨娘做的就好了。”
“你说是吗?小夷?”
“嘤——”
雪狐含糊的嘤咛了一声,看不出心中在思索些什么。
吃过饭后,兔十八收拾好了碗筷,看了一眼雪狐,随后便快步朝着房外走去,关上了门扉:
“陆先生,妾身就睡在外房,有事叫妾身就好了。”
屋子内传来了陆尘然的声音:
“就麻烦前辈了。”
海上清晨,格外清明。
蜃楼早已经驶出了北境的地界,穿行在无垠的东海之上,海鸥穿过袅袅云层,冉冉而飞。
蜃楼上小巧而又雅致的别院,掩浮于海上的雾气之中,排排翠竹巧作篱笆,乍遇海风而起,便是沙沙作响。
一轮红日自东海浮出,倒映着一片红晕。
空气也不再是凛冽而干燥的寒风了,略一呼吸,便裹挟着湿润与咸腥。
怀中的雪狐睡的香甜,陆尘然打了一个哈欠,望着活跃的虎山神。
大白猫一大清早便是在屋子中跑起酷来,上窜下跳的,全然没有了虎君的稳重,或许它都不知道,自己的某些臭毛病越来越像一只猫了。
陆尘然将雪狐轻轻地放在一旁,走到了檐下,闻着花香,心神一片宁静。
阵阵海风袭来,
裹携着院中花草的芬芳,让他忍不住的伸了个懒腰。
脑海之中,金书扉页幽幽浮动:【与雪猴毫毛结缘:(10/10)】
【.】
下一瞬,陆尘然便是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微微有几分瘙痒。
不过也只是一息的功夫,随后浑身上下的骨骼尽作响,脉搏中有着说不出的轻松之意。
金书中,独属于雪猴毫毛的那扉页上,便是有一串字迹缓缓出现:【结缘雪猴毫毛,以发为媒,所思即所画,所画即所化,获幻画小术。】
【.】
‘幻画小术?’
这个术法倒是有些趣味。
若是按照金书上的描写,只需要拽下自己的一根头发,幻画成笔,随便的画些什么,就能化出什么?“神笔马良?”
一个古怪的念头顿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循着试试的念头,他想了想,从厢房之中翻找了一番,随后找到了一沓宣纸,拔下了一根长发,心神一动。
果不其然,一支金色的毛笔便是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中。
驱水小术润湿了一块儿梅花磨,化为一汪墨汁,沾了沾豪,便开始在画卷上大肆作画。
蓝星的时候,陆尘然粗通几分画技,不过却也只是最为基础的素描,对于国画却一窍不通,绞尽脑汁,想了想,画了一朵花出来。
随后,掌心轻拂着画卷。
【幻画小术】
一股灵气缓缓蔓延开来,逸散在这画卷之上。
下一刻,一朵奇丑的玫瑰自宣纸上浮现出来,尚带着几分墨香“果真如此。”
陆尘然心中了然,摆弄着这朵玫瑰好一会儿,随后便是匆匆的在宣纸上画了一枚金元宝。
不多时,一枚金元宝就蹦了出来。
陆尘然把玩着金元宝,沉思了一会儿:
“若是活物呢?能否有灵?”
毛笔几点,只作浅染,一只大虾自是映于纸上,就是虾的须子粗大了一些。
不过,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这虾同玫瑰与金元宝一般,皆是死气沉沉,并无半点灵气,若非有着虾的形状,就说是一块儿石头也不为过。
“看来并不能画虎画豹,仅仅只能画一些死物.”
经过几次实验,陆尘然已经粗通此术的用法。
只是他的心中却是生出了一番疑惑之色。
按照此前所获得的小术来看,同奇物结缘的越久,所获得的小术用处就越大,可自己所获得的幻画小术怎么看,都仅仅只是一个鸡肋。
按道理,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陆尘然眯着眸子,陷入了思索。
“会不会是自己的打开方式,有问题呢?”
就在这时,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自他的身后传来。
转过身,便是见到兔十八手中拿着水壶,一脸认真的浇着院中的花朵。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月拂眨了眨眼睛,抿着朱唇妩媚一笑道:
“陆先生醒了?在做什么呢?”
一边说着,一边放下了手中的水壶,眸子中带着几分好奇之意,凑了过来,打量着面前空落落的宣纸,以及奇丑无比的玫瑰花:“陆先生,是在作画?”
一股幽香自他的背后传来,继而便是感觉到脊背上,有三分细腻的温软。
陆尘然轻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向前走了走:“陆某画技粗糙,让前辈见笑了.”
月兔见得那个奇丑无比的玫瑰,有些忍俊不禁,最终,还是憋不住捂唇笑了起来:“好丑的玫瑰和虾。”
“妾身倒是粗通丹青一道,若是陆先生不嫌弃的话”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