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渊笑了笑,没有下结论。
看似无意的问道:“这个药酒有什么作用呢?”
薛曜这个问题让他眉头微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许久后他像是想到了说辞一般,眼神一亮,“强身健体的。”
知道真正功效的衙役们板着脸憋住笑。
“那两个坛子的酒,你都喝吗?”
放松警惕的薛曜说道:“喝啊,泡来就是喝的。”
“直接喝吗,不掺点水啊或搞点下酒菜吗?”
这都问的什么问题,薛曜安耐住性子。
这个人他定然是不能留的,公堂下来就找人动手。
他像是看痴儿一般,语气不屑的反问道:“药酒肯定直接喝才有效果,掺水干什么?不过也配点下酒菜。”
冯渊速度极快,抬起药材最多的簸箕,拿起勺,在簸箕下方的海碗里勾了一勺酒起来,递到薛曜嘴边。
“喝一口试试?”
薛曜看着勺中淡金色的酒水,他头上的冷汗刷地冒了出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唇发干。
他的异常反应,尽收众人眼底。
这酒有毒,薛曜是知道的。
但直到此时,他也没把大管家的死,与自己联系起来。
毕竟他一直认为,大管家死于惊吓,尸体也没有中毒的样子。
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这...没下酒菜。”薛曜继续狡辩。
冯渊给衙役招手,“麻烦差爷把下酒菜端上来。”
衙役转头看着何大人。
何县令眼前一黑,把公堂当酒馆了是吧。
不过现在骑虎难下,他也不好拒绝,心一横,干脆一条路走到底,反正都是冯渊的责任。
闭眼挥挥手。
花生米上来了。
两样东西都放到薛曜面前,他却不敢动。
冯渊开口,“喝吧,薛总管。”
薛曜朝外推着送到嘴边的勺子,“我昨晚酒喝多了,今天酒还没醒就不喝了。”
冯渊突然加重语气,呵骂道:“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你知道这是毒酒,所以下不去口。”
薛曜:“哪有毒?”
冯渊抬手递过去,“没毒喝一口?”
薛曜吞咽着唾沫,身子微微往后倾,他自然不敢。
冯渊骂道:“我还第一次见到你这种死到临头都还嘴硬的人,本想找只土狗上来灌酒后看其反应,再与你驳斥。
“但又觉得土狗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拿来给你这种人做证据,妄害了它的狗命。”
骂完他转身看向衙役,拱手道:“劳烦差爷掰开他的嘴,这酒他平时也喝,刚才亲口承认的无毒,想来此时喝了也无妨,责任我来担。”
衙役上前。
薛曜朝着何县令求救。
看其表现,九分笃定的何县令本来打算上夹棍,不过他也乐意冯渊出来扛雷,让你喝口自己的酒自证清白,又不是对你用刑。
他挥手示意衙役照做。
薛曜见对方真要动真格的了,急忙转头朝公堂外喊去,企图让恶奴来救。
结果百姓把门口堵的死死的。
恶奴碍于周围百姓的声势,怕强出头又被打黑拳,蹲脚埋头,躲在人群里面,装作主子没看见自己。
嘴已掰开,就要灌酒,不想死的薛曜急忙承认此酒有毒。
冯渊盯着他,大声说道:“真相只有一个!”
他踱步到跌坐在地的薛曜身前,“或许你和薛大管家两人都有一样的爱好,臭味相投。
“想来你是故意弄两坛酒互相混淆试听,但这一坛毒酒是你专门给大管家准备的吧,他便是多次喝了你这酒被毒死的。”
听到此言,薛曜惊的抖了一抖,‘他怎么知道这些,换酒这事我亲自做的,只有我知。
不行,我不能承认,承认了家族肯定不会放过我,咬死不松口,反正他又没证据,我身为薛家人,小小县令还敢用刑逼供不成?’
他大喝:“你胡说,我的毒酒与他的死有什么相关?”
冯渊“啪”的一巴掌扇了过去,“你还要狡辩。”
薛曜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从未放在眼里的庶民,“你敢打我?”
公堂外的百姓看见此景,齐齐呼喊,高声喝彩,“打得好,打得好,多打几下。”
何县令惊堂木拍的“啪啪”作响,“大胆冯渊。”
“肃静,肃静。”
两排衙役拿着水火棍在地上拼命杵地。
“威~~~武~~~”
众人终于安静。
何明光很想打这个冯渊板子,公堂上出手打人,这叫公然藐视公堂纪律,合理合法地打他个二十大板都是轻的,要是放任不管,薛家追究起来必然麻烦。
但公堂外百姓都在拍手叫好,此时打了他板子,自己名声定会受损。
他迟疑片刻,无奈改口道:“冯渊,公堂之上,你不能,至少不应该打人。”
冯渊供供手,“抱歉,实在没控制住,下次注意。”
没去管被打蒙了的薛曜。
冯渊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小厮的背,语气坚定的说道:“你是大管家的贴身奴仆吧,你有什么话就趁现在说吧,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你说的话就根本没人会在乎了。”
因为拳头捏的太紧而浑身颤抖的小厮,像是终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松开拳头,指甲早已刺破手掌,满手都是血污。
他直立起上半身,眼神中充满了释怀与战胜恐惧后的欣喜,闪闪发光,“何大人,我亲眼所见,薛曜将这灌药酒,倒入过大管家的酒坛中。”
“啪”何县令惊堂木,一锤定音。
......
应天城作为前朝首都,今朝陪都,规模极大。
街上商贩小卒络绎不绝,东西走向的朱雀大道道路宽广,可容八辆马车并驾齐驱。
应天府衙,红墙高瓦,气势非凡,从大堂穿进去便是二堂“思补堂”,为府尹吴业日常办公的地方。
穿过二堂继续深入,便到了内宅,三进宅院的府邸后堂,是府尹住宿兼会客的地方。
后堂门口,两侧带刀衙役把守着拱门,眼神深寒地警戒着四周,颇具威严。
静室里,独特的檀香缭绕,香火烟气氤氲。
一个草书挥洒的飘逸“道”字,挂在静室墙上。
“道”字下方的凉席榻上,看起约莫四五十的男人正半闭着眼打坐,他穿着淡蓝色宽袖便服,头上用三根筷子随意将头发盘起。
隐约间听闻一两声呼噜。
他便是应天府尹吴业,从三品大官,看穿戴完全没有三品官员的样子。
杨护卫在旁候着,也不敢说话。
许久后。
吴业缓缓睁眼,“刚刚我梦游幻境,大罗金仙纷纷前来给我贺喜,让我听听看,你给我带回来什么好消息?”
杨护卫听闻,心中大喜,急忙掏出了怀里的锦盒,恭敬地轻轻放到楠木塌桌上。
吴业也不急着打开,“背后的故事呢?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