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小太监长得模样属实是合他的心意。
    可方才一对视，他竟是露了怯，也败露了心思。
    美色误人误国，还是赵祯送来的，要不，索性将人了结了，以绝后患?
    “陛下?”
    赵瑄聿刚生出几分波澜，又被宋玉这一道软声压制了下去。
    “说。”
    宋玉倒是胆大妄为，还敢同他偷奸耍滑。
    “累了，跪不住了。”
    男子仰望着他，竟让赵瑄聿觉得，宋玉那眼神，与仰慕无异。
    竟是渴望被他注视着。
    倒是比秦楼楚馆的小倌更会惹人怜爱，也不知是哪儿学会的这种不入流的伎俩。
    赵祯那儿学会的?
    素来听闻他那位皇弟喜好男色，该不会赵祯还教了宋玉如何伺候男子吧?
    本欲对宋玉发难处置的，可一多瞧了那精雕细琢、明眸皓齿的面庞，瞬间化作齑粉，灰飞烟灭了。
    赵瑄聿欲言又止，终是道：“起来吧。”
    宋玉咧嘴一笑，虎牙也外露，眉眼更是大喜得弯若月牙。
    小太监倒也不谢恩，而是扶着他的龙椅起身，腿还打了个颤。
    得亏赵瑄聿眼疾手快，还握了一把宋玉的腰身，嫩如柳条，不堪一握。
    再往下，粗制滥造的太监服饰，倒能有几分柔如软云之感。
    可赵瑄聿倒也不敢太过放肆，只轻触及了片刻，就撒开手。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宋玉站至赵瑄聿身侧，松散得没个正形儿，都快撑着龙椅昏昏欲睡了。
    一见宁德公公进来，就是一个昂首挺胸收腹，标准的站军姿模样，气势轰轰，却一戳就破。
    皇后一身繁华绮糜，凤冠，凤钗，凤锦缎，满身珠翠，绛红点唇浅黛描眉，发髻轻挽，惊艳妆容更衬那朱颜稠美。
    “陛下。”
    皇后赔笑上前，宋玉这会儿懂眼色了，立刻往一旁挪身，让出位置来。
    “这是臣妾特意让人备的党参汤，您尝尝。”
    赵瑄聿连一个眼神都没抬，可谓是极尽敷衍：“搁那儿吧。”
    相较于皇后的热情，赵瑄聿更像是一块儿冰砖，又冷又硬。
    宋玉只瞧了一眼皇后的脸色，很是割裂，甚至带了怨念。
    皇后也只能极尽温柔端庄之举、雍容之姿，临了还不忘嘱咐一句：“那陛下记得趁热喝，也不免臣妾一番心意。”
    不知是否宋玉多想，总觉得那皇后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不是，跟他有何关系，瞪他做甚?
    皇后一出门，候在一旁的宁德公公立刻迎上去搀着。
    “皇帝身边那小太监，瞧着眼生啊?”居然还敢直视她，似是在嘲讽她，好大的狗胆。
    宁德勾腰驼背，做足了一副卑微样儿：“内务府刚调过来了小太监，是永宁王安插在陛下身边的。”
    “永宁王?”
    听闻这人，皇后随即露齿哂笑：“既是永宁王安排的人，那便好好伺候伺候。”
    宁德心领神会：“奴才定好好伺候着。”
    人走了，可汤还热着，宋玉望着那白烟袅袅的汤，心里想着，若是能撮合皇帝和皇后在一起，那cp不就be了吗?任务不就完成了吗?自己不就自由了吗?
    完美！
    “要喝便喝。”
    宋玉：“啊?”
    赵瑄聿见宋玉方才一直惦记着那汤，以为宋玉又饿了，
    宋玉看着那有荤腥儿的汤，也是嘴馋，还大着胆子反问：“真的能喝吗?”
    赵瑄聿：“……”他还当真是不客气。
    “喝吧，还能让你饿死了?”
    宋玉今日倒是得了闲，赵瑄聿给他开了好几次‘私厨’，饱餐了好几顿，他跟着赵瑄聿蹭吃蹭喝，就是站得有些累。
    临走前，赵瑄聿还让他带了几块糕点回去。
    “拿回去，别夜里饿了又来怨朕。”
    宋玉回住所后分了好些给小安子，也算是报了那一个馒头的恩情。
    “哟，摇身一变，倒成陛下跟前儿的红人了，什么时候也提点提点我们?”
    又是昨日那几个太监，含沙射影得宋玉很是厌烦，不待见人的别过眼，还哼哼了两声。
    宋玉不欲与这几人拌嘴，哪知人就是地痞流氓那般，又凑上来招惹：“别不是靠这张脸吧?”
    “如今宫里可没永宁王护着你，你给了内务府那刘公公多大的好处，能让他把你调到御前来招引人。”
    他们说的内务府那刘公公，七老八十了，慈祥得很，可听那几人的口气，宋玉只觉得他们恶心。
    “滚开！”
    “欸你——”
    “打呀，你打呀，往这儿打，打我脸上，你看我明日会不会跟人告状。”
    宋玉强撑着一股气将脸凑到那几人面前，做出一副不罢休的刁蛮劲儿。
    他在赌。
    “你以为我不敢嘛?不过一个太监，还真以为能入贵人的眼?未免有些太自视甚高了。”
    说着 抬起那一巴掌，就要狠狠摔下。
    那人是敢的，但在快要落到宋玉脸上时，宋玉心慌闭眼，不料巴掌还是没落下来，被一旁的小安子拽住了。
    “徐公公见谅，他今日被陛下责罚了，心中有怨气，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小安子赔笑了好久，说了好些好话，又将宋玉给的那些上品糕点分给了几人，那几人才勉强作罢。
    宋玉算是懂了，在未有权势之前，伏低做小，才是长久之计。
    他也不觉得小安子窝囊，只是难免心酸。
    宋玉又将自己剩余的糕点给了他：“你吃吧，我夜里吃了好些，不饿的。”
    宫里当值，饱一顿饥一顿，本就是寻常之事，宋玉却感慨啊。
    还好，他生活的是新时代，顶多受一受上司的剥削，但不至死。
    宋玉又是一夜未眠，他眠浅，更何况这么多人，鼾声如雷贯耳，半分睡意也无。
    若不是这入初秋，外头凉，他都想去外头睡了。
    翌日一早，只等人渐渐起身后，宋玉才得以浅寐了两刻。
    小安子来叫他时，他凭着起床气发了好大一通火，倒不是对小安子发的。
    而是用脑袋磕墙。
    “啊啊啊，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宫啊?”
    小安子凑过来给他套了套太监服，又打趣道：“出宫，我们可比不得那些宫女，是净了身，只怕是得一辈子老死在这儿了。”
    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宋玉，终究是闭口不做他谈了。
    连着两日的睡眠质量不好，让宋玉坚定了要出宫的念头。
    求陛下，陛下会放他出去吗?
    应当是不会的吧?
    若是知晓他没净身，会不会真把他咔嚓了，让他当个无根之人?
    嘶～
    宋玉想想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他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吃吧。”
    宋玉想得入神，这才察觉又只剩下他和赵瑄聿二人了。
    他倒是驾轻就熟，坐上凳子，就比皇帝还眼疾手快的夹了一个椒麻兔腿，又夹了一个虾仁送入嘴中。
    用个膳也没规矩，都快趴案桌上了。
    赵瑄聿对宋玉的没规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见宋玉眼下青黑，擒住人的下颌掰着人可劲儿瞧。
    “你这眼睛怎么回事?挨打了?”
    “眼睛?”
    宋玉眨巴着盛着一汪春水的杏眸，还挺酸的，再过两日，他指定得因睡眠不足而猝死。
    “困的。”嗓子也哑哑的，此前是甜腻似裹了蜜，这会沙簌得不成样子。
    赵瑄聿的目光又落在宋玉身上：“那这冠服呢?松松散散的，也不好好理理，成什么样子。”
    宋玉看着自己的衣裳，确实不成样子，只是宫人服侍繁琐，他不会弄，早晨起得又迟了些，这才成了这不三不四的模样。
    “御前当差，你这可彰显的是朕的脸面。”
    宋玉这嘴皮子倒是利索，当即就怼了回去：“我哪敢代表你的脸面啊?”
    赵瑄聿声色低沉里压着威严，无一人敢与之相悖：“站起来。”
    宋玉嘴里还包裹着吃食，却也恭顺起身，倒也不敢哀怨赵瑄聿对他总这般‘颐指气使’的模样，好歹人也是给了他一口饭吃，犹如再生父母，不敢不从。
    哪知赵瑄聿却上手，替他理了理那凌乱不堪的服饰。
    “怎的又没用膳?又起晚了?”
    “这么贪睡，成何体统。”
    赵瑄聿：“你这太监当的，难怪整日挨罚。”
    宋玉随即撇撇嘴，闹着气性不悦，似有怨言却又没说出口。
    “怎么?难不成朕还说错了，哪有太监有当成你这般模样的?既能与皇帝同席，还能让朕给你奉茶。”
    赵瑄聿的双手卡在宋玉腰侧，他如今身正肩挺的坐着，倒是不比宋玉高处多少，也将人的脸色瞧了个一清二楚。
    他倒是被一个小太监拉了脸，也算稀奇。
    宋玉古怪的双眸流转，又道：“那我是该还给你吗?拿去便是，只要你能让我吐出来。”
    随即张口，一副任由赵瑄聿来取的模样。
    赵瑄聿：“……”
    赵瑄聿又覆手而上，扼住了宋玉的双腮，佯装惩戒的掐了两下。
    “还挺会巧言令色，迟早有一日，将你这嘴堵上。”
    赵瑄聿又捏揉了一把宋玉的腰身和臀尖儿，也不知是占尽便宜还是稍作惩治。
    骨节分明的手包裹住浑圆，感受着那决绝的触感，倒让赵瑄聿有些想做那纵情酒色的昏君了。
    拍了拍宋玉的挺翘处，又收敛着笑：“行了，吃吧，动作快些，今日还要早朝。”
    早朝宋玉在外殿，听着里头百官谏言选秀。
    其中首当其冲的那声音、那背影，宋玉够着脑袋趴在殿外的朱漆镂空门扉处，瞧得仔细。
    又是那个主角受卓恒。
    天天想着给主角攻找女人，主角攻可不得生气吗?
    【宋玉：我听着这声音，卓恒也太咄咄逼人了吧，都快把女人推到赵瑄聿床上去了。即便他是皇帝少傅，语气也太欠揍了吧?这么刺激，难怪赵瑄聿要成为那变态暴君。】
    【11：你的想法不无道理，所以赵瑄聿现在很气愤，现在的变态值都已经增长到30％了。】
    【宋玉：什么?】
    他都想闯进殿去，堵住卓恒那张臭嘴了。
    说的话那么不中听，日后被强制爱，可一点也不亏。
    赵瑄聿本一心斡旋着朝臣的选秀谏言，却见殿尾门外够着个脑袋扒拉着门，模样倒是水灵，那双眸子也清透烁亮，就是傻头傻脑的，当真是没规矩得很。
    可又见永宁王往后瞥了一眼，转身之际，唇边浮着笑意未散。
    敢情，是在暗通款曲。
    当真算得上是前朝与后宫，私相授受！
    退朝之后，宋玉想着要不留一会儿，劝劝卓恒，让他识趣一点，不要总想着和赵瑄聿对着干。
    让他找个由头辞官，以保全他自己的自由，难免有朝一日成了金丝雀，囚于这四方监牢之中。
    还让他帮自己出宫，岂不美哉。
    只是他方要落后圣驾，就被一人拽着身、捂住嘴胁迫进一处宫廷。
    “别声张，是我。”
    宋玉认得此人：“永宁王。”
    男子穿着一身赭红官服，面容俊秀，眉眼间颇具少年意气，并未有赵瑄聿那般老沉稳重，笑起来甚是迷人，应当甚得闺阁女郎之仰慕。
    赵祯轻压着人，双手缠绕于宋玉腰身处，随之戏弄了一番，又抬手揉了揉宋玉眼下发青处，神色狎昵又轻挑。
    “怎么样，这些时日在宫里头可有受委屈?”
    宋玉忙不迭点头，如今能带他出宫之人不多，这位永宁王就是其一，他断不可能舍掉这株救命稻草，可得抓牢实了。
    “可委屈了，吃不饱，睡不好，还要挨人欺负，遭人白眼，还有那个宁德公公，总是打我踢我骂我，所有人都看我不顺眼，我觉得我都要死了。”
    宋玉本就讨喜面相，极易惹人怜，此刻委屈巴巴的卖弄惨状，更是勾得男子心都要化了。
    只是赵祯笑得有些孟浪，眼底柔情却不褪。
    “都混成御前太监了，怎还受这些苦?”
    宋玉嘟囔个没完：“本来就苦，当下人伺候人，能痛快到哪儿去?”
    赵祯被宋玉那模样撩拨得浑身酥软，身心俱痒，连连应和又去捏了一把脸颊嫩肉。
    “却是受了苦，都瘦了，心疼死我了。”
    “放心，等我打点关系找机会把你从这儿弄出去，定不会让你再干这些伺候人的事儿。”
    “把那些欺负你的都记着，来日，我定让他们来伺候你，由着你打骂。”
    “好了，那死太监打你了，打哪儿了，给我好生瞧瞧?”
    一阵温声软语，给宋玉哄得一愣一愣的，即便如今这永宁王让自己给他打探皇帝的事儿，宋玉都得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