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再不回药庐断前尘
作者:离情   青玉落最新章节     
    药庐里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勘察。
    附近的居民全部都趴在篱笆院外神情紧张地看着里面的情况。
    几名衙役神情严肃地在院子里踱步。
    冷予惜很快跑了过去,众人一见了她,全部纷纷吃惊。
    一人大声道:“林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众人纷纷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老眼昏花看错了人,又是惊喜又是震惊。
    冷予惜望着里面的衙役,问其中的一个老大娘:“大婶,这是怎么回事啊?”
    老大娘手里揽着一筐鸡蛋,上面用蓝色的花布盖着,露出一个小缝来。
    闻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清楚,这不,想来这里看个病 结果就遇上了官差。”
    听她这么说,冷予惜点点头。
    却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后生道:“我来这里看病,却发现屋里屋外都是空的,地上好些个血迹,怕是不好,所以我就报了官。”
    冷予惜望向那个年轻人 ,古铜色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看起来是个老实的汉子。他们走的时候匆忙,也忘记了清理血迹,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
    她一双眼睛看向里面的那几位官差,均是愁眉不展,用手托腮。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不是坐着就是站着。
    怕也是在想该怎么回去交差!
    若是普通的命案也就罢了,本也是他们的分内之事,可是这个案件,他们怕是无能为力。
    想到这里,冷予惜从人群中走了出去,来到药庐门口。迎面就被两道亮晃晃的刀给拦住了去路。
    “什么人?”
    “不许进!”
    冷予惜伸头朝里面看去,对两人道:“这是我家,为何不能进?”
    听了这话,二人均是神色一变。其中一人收起了兵刃,冷声道:“在这里待着,我去问问我们头儿。”
    冷予惜笑着道:“好。”
    不过片刻的功夫,一个看起来很威风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视线在冷予惜身上浑身打量,就在此时,上官云殇也走到了旁边。
    对于突然出现的黑衣男子,那中年男人有些紧张。
    因为上官云殇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冷气,让人靠的近了,便觉从头凉到脚。
    他道:“你是这家的主人?”
    冷予惜点了点头,道:“没错。”
    得到这个回答以后,明显男人是不相信她的话的,转头看向门口聚集的群众,大声问道:“她是这家的主人?”
    由于他是附近县衙的官差,对于这穷乡僻壤的也不甚了解。难免要向周围的人确认一下。
    所有人看着冷予惜,目光里闪现出犹豫的神色,缓缓道:“是啊。”
    “不过,近段时间却是一对夫妻在这里住着,给人看病。”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样的话,说完就将头低下了 。
    冷予惜心里咯噔一声,抬头缓缓道:“是的,那是我的徒弟。”
    男人听了又问道:“那么现在人在哪里?”
    冷予惜抿了抿唇,道:“他们昨夜回老家了。”
    男人目光透着深深的怀疑,他转身指着地面上的血迹,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冷予惜望着那摊子血,挠了挠后脑勺,开口道:“昨夜杀鸡,还未来得及收拾。”
    长生是从别的地方逃难来的,至于小云芝更是无人知道她从何处来,所以众人便也相信了冷予惜的话,毕竟她是林姑娘啊!
    衙役们看着群众的反应,在心里想了想最后道:“以后家里留个人,看看,闹出了多大的阵仗!”
    那为首的官差拍了拍手,语气不好地撇撇嘴。
    冷予惜连忙好声好气地道:“是,是,是,您说的对。”
    好不容易送走了官差们,留下一大帮村民聚在门口不肯走,他们皆是一脸担忧地拉着冷予惜道:“林姑娘,您这次回来,还会走吗?”
    看着众人脸上的愁容,冷予惜便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了。
    这些人都是上了年纪的,一有个头疼脑热,家人不在身边,便无所依托。
    如今药庐里没了人,他们生病了也无处去了。
    这个问题让她犯了难,此时,上官云殇突然走到她的身侧道:“当初长生不是也什么不懂吗?”
    一句话提醒了女子,她眼睛一亮,道:“对啊!”
    视线向人群看去,正好瞧见那个报官的年轻人,她伸手一指,道:“你过来。”
    那人看了看身边的人,又望了望冷予惜,确定是在叫他,他才慢慢地走了出去。心里忐忑,脸上也慌张得紧。
    来到冷予惜面前,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不是故意给您添麻烦的。”
    饶是谁都看出来了 ,官差的插手差点给林姑娘惹来了麻烦。
    冷予惜扶了扶年轻人的肩膀,莞尔道:“别紧张,我只是问你识不识字?”
    那人被问得脸上懵然,一抹惑色浮上眼球。
    慢慢地道:“识字,家父曾是私塾的先生。”
    冷予惜点了点头,心想这就好办了。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那人道:“家中有几亩薄田。”
    冷予惜又道:“你对医学可有兴趣?可愿为了大家学医?”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那人听了后,看了看大家脸上期待的目光,没有底气地道:“姑娘,我也挺想的,可是,我,我怕……”
    面对年轻人的犹豫不定,冷予惜道:“相信你自己。”
    这句话犹如一颗定心丸,年轻人听后缓缓地点头,道:“我愿意。”
    又是漫长的一天。
    冷予惜将此间事处理好之后,便带着上官云殇离开了。临走的时候,冷予惜频频回头看向那间物是人非的药庐,眼眸里满是不舍,上官云殇捏了捏女子的手腕,轻声道:“以后还可以再回来。”
    哪知,冷予惜却是摇了摇头,难过地道:“不,或许我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曾经的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是她的故乡。可是如今的这里却变成了小云芝葬身的地方,她脑海仍旧忘不了那个懵懂可爱的小精灵,他们在药庐生活的那段日子。
    “师傅,师傅,吃'这个……”
    鲜红的桃子,嫩白的小手,往日的欢声笑语终究化作了一场再也回不来的梦。
    关于林老爹 ,冷予惜想起他,心里便是五味杂陈。
    看穿了女子心里的难过,上官云殇捧着她的脸道:“我们回家。”
    回惜殇院。
    那里是他们两个人的家,永远都会存在的家。
    男人拉着女子柔软的手,慢慢地走向丛林深处,有些伤痛需要时间来愈合。他会慢慢地陪着她走出来。
    *
    县衙里,大堂可谓十分热闹。
    霏青门的弟子来了不少,全都是一脸凝肃,手执长剑。
    南宫梨坐在旁边的木椅上,眼睛看着那惊堂木和桌案愣愣地出神。
    直到身边的小师妹在耳边轻轻地唤了一声师姐后,她才慢慢地回神。
    看是看了眼小师妹,最后把视线放在进来的那名男子身上。
    男子身着一袭月白锦衣,举手投足间,帝王之气不减。
    南宫梨忙站起身来,躬身道:“陛下。”
    苏若寒轻轻地摆手,示意她不用多礼,自己则是坐到了南宫梨的对面。
    看着南宫梨道:“不知该如何称呼?”
    南宫梨闻言,抬眸看了眼苏若寒,心里有些紧张,压抑着那胆怯。缓缓道:“南宫梨。”
    “南宫姑娘。”
    苏若寒轻轻地唤了一声,让南宫梨觉得这位帝王可当真是与众不同。脾气是非一般的温和,与其相处一点都没有君王的架子。
    接着 ,便听苏若寒语气真切地道:“这一次,还望姑娘可以解百姓之苦。若能成,我一定结草衔环以报。”
    南宫梨闻言,连忙回答:“陛下客气了。我一定会尽力的。”
    这时,门口却突然走进来一个身着官衣的人,是此地的县令。他望着大堂里乌泱泱的一堆人 ,低着头进来先是对苏若寒深深一拜 ,“参见陛下。”
    苏若寒随即问道:“有什么事吗?”
    县令低着头,眼睛轻轻地扫过旁边的霏青门弟子,恭敬地道:“安排了些住处给姑娘们,还请姑娘们去看看适合不适合。”
    闻言,苏若寒拢了拢袖,道:“那就这样吧。”
    说完,他起身把南宫梨她们送到门口,任由着县令领着一群人扬长而去。
    自己则是慢慢溜达着,走进了后花园。
    这几日,虽然他人不在朝堂,但是秦理还是会整理好公文,将所有的大事都向他如实禀报,征求他的意见。
    其实自他登基以来,似乎没有一天是开心的。
    手握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也是掌握着天下生民的未来。肩上挑着万里江山的重担,却无人可说,无人可解他心之忧。
    园中的花草正开得茂盛,花团锦簇,令人目不暇接,走着走着,他便突然想起了那年盛夏,皇宫的御花园里,那个背影,虽然不是她,却也胜似她。
    或许只有她,才能让他心里的阴云消减半分。
    车夫慢慢地寻声而来,看着苏若寒孤寂的背影摇了摇头,快步走了过去。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苏若寒没有回头,却收起了心头的惆怅,换上那副平日里的风淡云轻之态。
    车夫率先开口,道:“陛下。”
    苏若寒轻轻道:“说。”
    花园里的风景甚美,安静得像是世外桃源,但车夫的话却一下子让苏若寒整个人如坠冰窖。
    “宫里来信,嘉妃娘娘小产了。”
    苏若寒眼神锋利地望向车夫,沉声质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车夫咽了咽唾沫,艰难地道:“就在今晨。”
    “嘉妃娘娘被皇后娘娘罚跪在凤栖宫前,没有半个时辰,嘉妃娘娘便,便晕倒了。”
    车夫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便知大事不妙,于是马不停蹄地前来报告。
    苏若寒额角青筋暴起,骂道:“又是白蝶,她就不能消停一天吗?”
    说完,一掌砸向了面前的那棵大柳树,帝王的手背上被粗糙的树皮磨得鲜血淋漓,周身笼罩着压抑的怒气。
    车夫心里沉思了片刻,缓缓抬头道:“陛下可要立即起驾回宫?”
    嘉妃娘娘自从被陛下册封之后,便一直是宠冠六宫,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如同虚设,甚至是皇后的凤栖宫,皇帝更是从未踏足过。
    就连大婚时 ,陛下都没有去。
    可怜皇后娘娘竟是独守了一夜的空房。
    这是宫里的传言,可是无风不起浪,大家也不是傻子。
    据说,皇后见了一次嘉妃后,便暴躁不已,回到凤栖宫摔了个遍,什么琉璃玉器,珍贵古玩,千年墨宝,均变成了一堆废物。还为此大病了一场。
    自那以后,皇后便隔三差五地去找嘉妃的麻烦,以往有陛下在宫中护着,倒也没有出了格,没想到,陛下这才离开多久啊!嘉妃刚刚不足三个月的身孕便没了。
    车夫想到这里 ,便是深深地叹气。
    也是为了那个没有出生的小生命而惋惜。
    气血涌上心头的那一刻,苏若寒是想要不管不顾地回去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期待那个孩子的诞生 ,还有韦钰的身子又不好,从前做宫女的时候,被嬷嬷毒打,留下了病根。如今失子之痛,她又该多么的难受啊!
    可是脚步朝着车夫的方向走了几步,他又顿住,看着四方的天空,抑制着心痛道:“不,我不能回去。”
    如今百姓虽说恢复了正常生活,可是那疫病的源头一日不除,国家便无法安定。
    他不能抛下自己的责任。
    车夫拧着眉头,问:“那该怎么办呢?”
    苏若寒转身走出花园去了书房,对身后的车夫道:“跟上。”
    最后,车夫带着一纸诏书回了皇宫。
    而苏若寒则是继续留在县衙里, 等待着查清楚那疫病的源头。
    *
    皇宫里乱成了一锅粥 ,尤其是云湘殿中,一盆一盆的血水从主殿里送出,看起来令人毛骨悚然。丫鬟们耳朵里全部都是女子的痛呼声 ,脚步也随着那声音而变得深沉。
    苏若斓站在云湘殿外看着里面的情形,手中的锦帕被双手绞得不成样子。蝶儿今日真是太过火了。
    嘉妃按照规定的时辰前去凤栖宫问安,哪知正好撞到了婢女手里的参茶。本来也不是件大事,但正巧白蝶正因为宫里养的白猫死了而伤心难过,又看到了破损的瓷器。那茶杯是白才从乾州城送来的,蝶儿平日里甚是珍视。
    所有的情绪在此刻像是一根火线,瞬间被点燃。
    白蝶怒吼着令嘉妃跪在宫门前不准起身 ,当时她就在殿里坐着,好说歹说,但是白蝶就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肯放过。
    最后就有人来禀告说是嘉妃晕倒了。
    白蝶慌了神。出了这么大的事自是瞒不住的,现在她便去佛堂自己跪着请罪去了。求着她来看看嘉妃是个什么情况。
    一个婢女从眼前经过,一把被苏若斓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