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题目
作者:笙歌独欢   官居一品最新章节     
    在第二场的考试中,除了一道经义题,还多了两道律法题和三道算学题,题量比较大。照旧由两名衙役分别举着两块牌子在考生面前停留一会儿,再走向下一名考生。
    好在需要作文章的只有经义,其余两者给出答案即可,也花不了太多时间。
    苏惟生一边做题一边还在纳闷,“怎的一次比一次简单?难道夫子的经验有误?”他抓紧时间做完题,便用完饭食离了考场,用时比上一场还少。
    众考官都惊呆了,看过他的答卷之后,一个个俱是骇然,“这……”
    心下纷纷道,“博阳府出了个神童,还是寒门出身的神童!”
    若不是他们亲眼见知府大人出题密封,接到户部命令后又重新改了考题,自此与身边之人一步未踏出过府学,定会以为泄题了。实在是,苏惟生简直让人惊掉了下巴!
    律法题倒也罢了,稍有些见识的先生夫子都会让学生早早研习,以备日后为官之用,毕竟哪怕补缺做个衙门书吏,也不能不熟知律法。
    可算学呢?平日商家与账房学的那点理账本事,只能说是“账目学”,与科考和传统的算学并不可同日而语。
    前段时间户部以“实用”为由,重新提出加大算学比重,熙和帝已经允了。杭知府自然也不能公然违背圣意,出题时便多加了两道算学题,去掉了原本准备的试帖诗。
    只是自太祖崩逝后,算学便每况愈下,只有世家子弟,家中或有不忘太祖遗风的长辈深爱此道,传授给子孙。平民出身的学子,那水平比起出身好的可就差远了。
    将试帖诗改成算学题时杭大人还为寒门学子担心来着。可……可这小子他……他居然全对!
    苏惟生可不知道众考官的百般思量与疑虑,来到门口廊下时雨已经小了许多,原本让他活动手脚的地方还多了几排长凳,想必是给先交卷的考生们歇息用的。
    苏惟生坐下来摸摸鼻头,“难不成是上回衙役大哥们觉得我走来走去,有碍观瞻?”
    这回等了许久才有第二个考生出来,仍然是岳西池,只是比上回晚了许多。
    这人看见他坐在那里百无聊赖的样子,顿时就跟见了鬼似的,“你出来多久了?”
    苏惟生终于见着个能说话的人,顿时扬起笑脸满腔热忱地答道,“大概……一个时辰多一点吧!”
    “……”岳西池半晌无语,兀自沉默良久才艰难地开口,“那几道算学题,还是挺费工夫的。”
    “是吗?”苏惟生一头雾水,不就是把《九章》中的题目弯弯绕绕地改了个说法换了点数值,算法还是一样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能费什么功夫?
    去年看《缀术》时,他还与苏茂谦几个调侃过换汤不换药呢!
    岳西池抬头望了望天,再看他一脸轻松的样子,只恨不得抓起地上湿答答的泥土一把糊在苏惟生脸上。
    强自忍了半天才咬牙切齿地问道,“那你说,那三道题的答案是什么?”
    苏惟生想了想,“一百九十六,二百五十步,四尺五寸五。”
    岳西池立即得意地笑道,“让你小子大意,第三题错了吧?竹原高一丈,末折着地,去本三尺,竹还高几尺?一丈去掉三尺,自然剩七尺,怎会是四尺五寸五?”
    这题原意是,一根一丈长的竹子,从中折断使其末端着地,此时末端距竹根部还有三尺,请问竹子如今高度是几尺。
    苏惟生也懵了,深深怀疑自己眼光有误——这莫不是个傻子吧,谁会给你出个这么简单的加减题啊?
    见他还一脸得瑟,似乎在为赢了自己一次感到欢喜,不由抚额道,“过来点,我画给你看。”
    说着便捡起一根树枝,在湿润的泥土上画了一个垂直的三角,将竹根点设为甲,落地点设为乙,折断点设为丙,
    “甲乙之间距离三尺,简单的商高定理而已,如今,你还认为答案是七尺吗?”(勾股定理古代版哈。)
    岳西池冷汗涔涔落下,“我……我……大意的原来是我!”
    这时已陆续有人出来,岳西池心性并不坏,却爱面子,苏惟生自然不愿他在人前失态,便把他拉到一边,掏出帕子递给他,“喏,擦一擦吧。”
    岳西池委屈得都快哭了,外祖父,你老人家怎的不给我多讲两道算学题啊啊啊!
    见苏惟生面上有几分关切,便尴尬地别过脸,“这次算你厉害,下次我绝不会再输给你!”然后接过他的帕子胡乱擦掉了脸上的冷汗。
    千里之外的京郊别院,一耄耋老者狠狠打了个喷嚏,“莫不是小池子在思念老夫?”
    放完头排便有各自家人打着雨伞将人接走了,四月里虽不至太凉,向来湿冷的江南在阴雨中也带着几分寒意。
    这次何轩运气不好,座号刚巧在门口,即便这一年来身子好了许多,到底还是受了凉,回家之后便有些不适。
    何父自下雨起便担忧独子的状况,趁早晨药铺一开门,便软磨硬泡地请了个大夫在家中等着。等考生们一回家,就把提前准备好的浓浓的姜汤给几人喝下去,又给何轩开了药,晚间狠狠发了一场汗,这才有所好转。
    只是到第三场府试当天何轩仍有些咳嗽,何父虽看重功名,却还是觉得儿子更要紧,“轩儿,要不咱们明年再考吧?你年纪还小,也不差这一两年的。”
    何轩却捂嘴咳嗽两声,“不要紧。”言毕轻轻推开何父的手上了马车,再未发一言。
    何父略略背身擦拭眼角,“行,都听你的。”
    若不是他出身不好,儿子何至于如此拼命。自己造的孽却要让独子承受后果,叫他于心何忍?
    无怪何父如此担心,实在是府试第三场要连考两天,吃喝拉撒都在考场,若何轩并未生病倒也好说,如今风寒未愈,在场所有人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曹承沛实在看不过他糟蹋自己的身子,刚想说话,却被苏惟生暗地里扯了一把,悻悻地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