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苏惟生的祖父名为“苏佑”之后,滇池王就让申公公以小秦氏娘家人的名义,带着小秦氏和苏佑的画像去了清水村,问了几个老人。
得知苏佑的妻子姓卢名婉月,再结合苏佑夫妻回乡的时间和遍体鳞伤的情形,秦太妃和滇池王确认了苏佑的身份。
无他,秦太妃的妹妹闺名婉月,而卢,正是她二人母族的姓氏。
当然,申公公在清水村说的是,长得虽像,胎记却不一样,名字也不同,认错了。
那会儿苏正全不在清水村,苏五老爷也只当成了一件乌龙事件,没放在心上,否则苏惟生早就得到消息了。
所以,若从小秦氏那边论,苏正德算是滇池王名义上的、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弟。
可要是滇池王知道苏正德就是淳于家的后人淳于容,就不知会做何想法了。
因为从淳于家那边论,秦太妃的嫡亲姑母,忠毅公太夫人秦氏,是苏正德的亲祖母。
所以,算起来,苏正德其实是滇池王如假包换、真真切切、童叟无欺、血脉相连的亲表弟!
不过先滇池王萧翌的授业恩师是苏正德的曾祖父,从师门来论,滇池王又与苏正德的祖父同辈,这关系乱的!
但不管怎么算,两家的渊源都绝对不浅就是了。
只是滇池王眼下还不知道而已,也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得知苏佑与小秦氏已经身故多年,并无后人,只有个过继的儿子苏正德时,秦太妃就动了把人弄到滇池来的心思。
这就是滇池王多年不回京,去年却要随使臣进京拜见杀父仇人之子,撕破脸皮也要把苏惟生弄到滇池的最根本的原因。
苏惟生的才智完全是意外之喜。
什么天降祥瑞、才智过人,滇池王在见到真人之前,一直以为都是熙和帝弄出来的噱头来着。
至于苏正德,苏惟生身为长子、独子,自然要侍奉双亲,一同外任不是应该的么?
滇池王只是没想到,苏惟生竟然在赴任途中遇袭,一家子都险些丧命。
所以后来才会派了亲卫前去护送。
只是如今眼瞅着朝廷风向不太对,滇池王府前途未卜,秦太妃也认为眼下并不是认亲的最好时机,决定还是先瞒着苏家,不远不近地处着就是了。
滇池王再度陷入沉思:
其实皇祖父对父王再失望,也替他留了一条后路。
否则大魏不毛之地何其多,为何偏偏为父王选择了离盈驷关不远的花城做封地?
大魏有律法,非封地在边关百里之内的藩王,不可掌军。
花城离盈驷关八十多里,正在百里之内,父王和他也正是因此,才能得到兵权。
忠毅公和母妃娘家出事那会儿,父王并非不想打回京城,只是先帝继位之后,对滇池王府极尽打压,花城四处都是朝廷的眼线。
父王为了保全一家子性命,只能同在京城时一样,每日胡作非为,花天酒地。
试想一下,这样的人,就算有个掌边军的名分,又如何能让众将士心服?
还谋反呢,估计话没说完,就让人五花大绑交给朝廷了。
而他自己,是幼年在父王的安排下故意摔伤,对外说落下了病根儿,不得不关在家中养病。
实际上,他是被父王改名换姓,送去了军中历练,从最普通的小兵一路做到校尉。
直到父王遇刺危在旦夕,朝廷的眼线尽数退去,才回到滇池王府继任王位,在军中的威望自然远非父王可比。
滇池王妃见丈夫神色凝重,忽然抿嘴一笑,说了一句,“我听阿畅讲,苏家小哥儿进城那日,还发生了件趣事。”
滇池王好奇地看过去。
王妃也不卖关子,“苏家小哥儿换了常服偷摸着去府衙看人升堂,结果你猜怎么着?有个开包子铺的……”
讲完彭畅闲聊时说起的事,王妃又道,“那通判判了章家离开城南,另找处地方开酒楼,并赔偿那卖包子那人的损失。”
“我虽不通政务,却也知道包子铺招待的多是平民百姓,下人护卫什么的也有。酒楼招待的多是富户,怎么着也得是有点家底的。”
“譬如,王爷倘要在外头请人吃酒,会去包子铺还是酒楼?陪同的车夫护卫若没在酒楼里捞着席面,多少也得买两个包子垫垫肚子。真算起来,这开酒楼的还能替包子铺带去些生意呢!”
“可如今事实却正相反,王爷说这事儿奇不奇?”
一听这话,滇池王也皱起了眉头。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他自认算得上励精图治,但偏偏花城的刁民不是一般的多。
对任通判不分青红皂白偏袒贫民一事,他虽也的确有些“劫富济贫”的意思,但更主要的原因却是……类似的案子太多了,他烦不胜烦。
或许苏惟生的话是真的有道理,自己有心救民,却始终不得其法,这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滇池王摸了摸下巴,终于下定决心——有母妃那层关系,苏惟生又有本事、有能力、有想法,人就能用。
只是苏惟生毕竟是皇帝的学生,据说在京时与皇帝极为亲密,倘有一日此人意图做出对花城不利的事,那就……再架空荣养吧。
于手握滇池四大关口守军的滇池王而言,要架空一名文官,只是动动手指的事罢了。
各方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滇池王府急需用人,任通判对苏惟生心生忌惮。
府衙的下属们一时都前所未有地乖巧伶俐起来,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新来的知府大人面前表现表现才好。
对于这一切,苏惟生照单全收,有了滇池王府的允许,他渐渐也能插手花城的政事。
王府那位罗长史对他不算友善,却也不曾为难,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对此,苏惟生也听之任之,并没有与滇池王府的属官团体搞好关系的意思。
他心里明白,自己在花城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无论是朝廷还是滇池王本人,都不会喜欢自己与长史太过亲近。
与其在这事儿上费心思,还不如好好做出一些政绩来。
因为苏惟生早已看出来,比起一张会说的嘴皮子,滇池王更注重实干能力。
自己先前的表现,滇池王应该还挺满意,若是光顾着经营人际关系,谁知道会不会把这份好感败光?
心里虽有些急,苏惟生却强迫自己耐下性子,先把花城本地的民情和赋税卷宗全部仔细看一遍,若是贸然行动,反倒对自己不利。
政绩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出来的,苏惟生能忍得住,朝廷却有些按捺不住。
四月下旬,江序便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滇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