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曦五岁。
    聂青山显得越发苍老了。
    在漫天大雪中，娥为他披上一件亲手缝制的棉衣。
    娥就是聂青山妻子的名字。
    他看着跪在雪地中，冻得瑟瑟发抖的幼小身体，语气严肃：“知道错了吗？”
    虽然他在聂曦身上倾注了太多希望，但老天仿佛是要跟他开一个天大的玩笑一般。
    从小聂曦就展现出了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智慧，然而他却总是把这份智慧用在欺负其他孩子身上，更有甚者，他甚至用这份智慧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
    你能想象，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竟然会在半夜，用自学的开锁手段偷偷溜进邻居家，然后偷走邻居大半辈子的储蓄吗？
    天生坏种！这就是聂青山对他儿子的评价。
    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世为人，聂青山从来都是一个奉公守法的人，从未主动触犯过任何法律，就算真有什么子随父之类的说法，他的后代也绝对不会是这种人。
    这是大荒星意志在作祟。
    一个聂青山就把祂搞得欲仙欲死，祂绝对不会允许这个世界出现第二个聂青山！
    就在昨日，聂曦半夜潜进一户人家中，将老人家为怀孕的儿媳准备的老母鸡杀了……
    对于别人，聂青山或许能够眼里容得下些许沙砾，但对于自己的儿子，对于这个注定不凡的儿子……
    聂青山宁愿他是一个死人，也不愿意他成为一个恶人。
    面对父亲的喝问以及比寒冬更为冰冷的目光，聂曦不敢看他，对着站在身旁的老人发出了求救声：“姥爷！救救我！我爹要杀了我！”
    老人早已心疼得不行，见自己外孙求救，连忙看向聂青山。
    “青！差不多就得了，曦毕竟还……”
    “你给我住嘴！”聂青山目光如电，直接把老人未说出来的话堵了回去。
    “勿以恶小而为之！此话何解？！”
    他从腰间摸出一根鞭子，毫不留情地甩在聂曦身上。
    清脆的响声炸开满天雪花，在聂曦的身上留下一条血痕。
    “何解？！”
    他逼问道。
    “不要因为是小的坏事就去做……”
    见姥爷也救不了自己，聂曦只能哆哆嗦嗦，咬着牙忍着身上的痛，给出了答案。
    “你知道？”聂青山又是一鞭子甩了出去：“那你为什么还要做？”
    聂曦不语，只是咬牙硬撑。
    他知道，父亲在教训他的时候，他最好乖乖忍着，因为姥爷姥姥都救不了他，只要自己做错了事，自己的母亲也只会说打得好……
    他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对，但他就是忍不住，他的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蛊惑着他，让他去为非作歹……
    聂曦的姥爷嘴唇哆嗦地看着这一幕，心疼得快要流眼泪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在聂青山这里没有说话的份，更何况是在教导聂曦的时候。
    这老头别看对聂曦宠爱得紧，但以前可不是个好人。
    在聂青山没来之前，他的裁缝店给客人做的衣服，总是缺斤少两，甚至见客人弱势，还会各种找理由克扣布料，比如“穷人就不要穿好衣服”之类的。
    裁缝店的名声被他败坏这么久还没倒闭，是因为娥这个奇女子一手支撑的结果。
    自从娥成年之后，老头在家庭里面的话语权，就跟家里养的大黄差不多，甚至还要在大黄之下……
    大黄是娥从小养大的老狗，今年已经二十多岁快要三十岁，在狗类群体中，是绝对的老寿星了。
    聂青山追求娥时，带来了不少新奇的纺织思路，让裁缝店一跃成为远近闻名的级别，这是娥看重他的点。
    这个女人始终坚信着自己的男人。
    聂青山看重的，是娥的性格。有娥在，至少在他死后，不会在聂曦身上出现慈母多败儿的情况。
    聂青山咳嗽一声，一阵血腥味涌入喉间。
    雪花飘落，周围的环境似乎被定格了。
    “你可真是能撑啊！”
    无面人出现在他对面，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他们二人。
    “我好歹是因为你才诞生的，怎么说，我跟你儿子是没什么区别的……有个独生子不好吗？”无面人缓缓踏步，来到聂青山面前：“非要弄个弟弟出来跟我争家产吗？”
    “我没你这种儿子……”聂青山说道：“聂曦……是你搞的鬼吧？”
    “毕竟是我兄弟，我这个当兄长的，不得好好鼓励鼓励他？”无面人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你不会成功的……”聂青山摇摇头：“你现在还能蛊惑他，是因为他年纪还小，没有形成自我认知能力……”
    “等他年纪大了，你会自食恶果的……他会知道，因为你的原因，害他挨了这么多打……”
    “他长不大的……因为我不会容忍我的弟弟跟我争家产的……”无面人戏谑道：“你能护得住他一时，你护不住他一辈子……”
    “你应该知道，仅凭方剑白，是挡不住我的……”
    “他的意志虽然强大，但很可惜，他是个用剑的，太过纯粹的意志，一旦动摇，就像被滴了一滴墨汁的清水一样……”
    “这个世界，能挡住我的，只有你，方剑白不行，冉这个自后世而来的小卡拉米，也不行……”
    “可惜你快死了……”
    “放弃反抗吧……我能让你过完正常人该有的一生……”
    聂青山笑着摇摇头：“你这自我意识还是太幼稚了，劝人哪有你这么劝的……”
    “我死之后，我的儿子将会背负起他父亲的责任，然后阻挡住你……”
    “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当自己的星球意志吧，你成不了神的……”
    “呵，那咱们就走着瞧！”无面人冷笑一声，放下狠话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祂虽然已经能够入侵聂青山的精神世界，但聂青山毕竟已经用小皮鞭抽了祂二百多年，导致祂看到聂青山还是有些虚，谁让祂拥有自我意志了呢……否则现在的祂只需要在聂青山的精神世界对他猛攻，就能轻易击杀聂青山这个已经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大雪重新落下，聂青山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手掌拿开时，他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掌心中的血红。
    “勿以恶小而为之这句话，你给我抄一千遍！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进来！”
    “写不完，你就冻死在这冰天雪地里面吧！”
    留下一句漠然无情的话后，聂青山强撑着回到屋子里。
    娥看了一眼聂曦，一抹心疼与担忧从眼底闪过，然后她也跟着回了屋子里。